第30章

    齐博扬跟着也从门内走出来, 嘲讽道：“我也听见狗叫了，叫得还挺难听。”

    赵俊星瞪向他：“你他妈说谁是狗呢！”

    史凯没出来，就站在门口, 闻言乐道：“我们只说听见狗叫，你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干什么啊。”

    “没办法。”齐博扬道, “人家有自知之明呗。”

    “操！”赵俊星骂完这句，直接抡起拳头就朝齐博扬挥过去。

    只是才挥了一半，手臂就被人牢牢攥住了。

    赵俊星一抬头, 就看见陈遇还冷着张脸。

    明明自那句话之后, 陈遇再没开过口，赵俊星不知怎么, 忽然气焰一降。

    “闹什么呢。”南理教练王国新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想禁赛是不是？”

    赵俊星不敢在教练面前闹，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来, 可居然没太抽动。

    吴宆和张朝这时也从南大更衣室里走出来。

    “陈遇。”张朝叫了声。

    他一开始听见动静就想出来，被吴宆拦了一下，说陈遇有分寸。

    结果所谓的分寸就是双方差点打起来。

    陈遇这才松了手。

    王国新先前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正好听见史凯和齐博扬你唱我和地嘲讽赵俊星是狗，但他那会儿裤带还没弄好，不方便出门。

    他沉着脸看向吴宆：“吴指导, 你们球员无缘无故辱骂我的球员, 是不是得跟我们道个歉？”

    齐博扬没料到他这么颠倒黑白，差点想怼回去,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吴宆往后拽了一把。

    吴宆还顺便把史凯一块儿推回了门后, 自己没形没状地往门上一靠, 笑眯眯道：“王指导你们要是怕输不敢打退赛不就行了, 先污言秽语地讨论我们的女工作人员，意图赛前挑衅我们打架，现在没打成还反咬一口，这不太好吧？”

    王国新先是愣了下，等转头看见赵俊星低着头没敢跟他对视，差不多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南理在南省本地还算排得上号，放眼全国，可就算不上多好的学校。

    早年cuba还没有那么多名校重视的时候，南理因为就和乘风同城，招到了不少好苗子，也曾风光过一段时间，近几年，随着越来越多的名校加入，他们这种普通一本招生质量滑坡完全不可避免。

    不比南大，即便因为是刚建队，招不到顶尖学生球员，但冲着名校名头和一进校就能当主力的诱惑，头两年也招来了一批不算太差的球员，虽然缺点明显，但优点也不少，等调/教两年，即便陈遇进了cba，也会是一只不容小觑的队伍。

    只是南理篮球传统名校的底蕴到底还在，这几年在全国大赛的名次也还勉强够看。

    但cuba规定学生最多只能打五届，在老球员接连毕业后，现在他手上是真没剩多少人可用。

    不然他还真看不上赵俊星这种品性不端的。

    “你们那位工作人员在吗？”王国新问，“谁讨论的，我让他给她道个歉。”

    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是吴宆，可话音一落，回应他的却是从旁响起的另一道沉冷嗓音。

    “不用。”

    王国新看着开口的是陈遇，不由又愣了下。

    他刚刚看见陈遇动手其实就已经挺惊讶的，不料他此刻又越过吴宆来做决定。

    吴宆笑着道：“他说不用就不用吧。”

    王国新虽然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想赛前闹得太难看，既然对方不打算再计较，他当然也乐得轻松。

    只是看着还浑身冒着冷气的陈遇，他莫名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吴宆也没想到陈遇真的差点动手。

    平时再沉稳，也到底年轻。

    进球馆的路上，吴宆手一抬，勾住走在最后的齐博扬的脖子，把人往后一带。

    齐博扬被带得往后退了几步：“您这是要杀人啊吴导。”

    “问你个问题。”吴宆笑着道，“知道就不杀了。”

    齐博扬：“您问。”

    吴宆：“知不知道姜晚今天什么时候来？”

    齐博扬不由看了眼前面低气压的某人：“晚姐说今天家里有事，估计要到开赛时才能过来。”

    吴宆“啧”了声，松开他。

    赛前训练两队各占一边，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入场仪式时，会有个双方握手环节。

    张朝算了下，按两队各自的入场顺序，最后和赵俊星握手的应该会是瞿海洋，他就不再担心。

    入场仪式过后，张朝给他们进行赛前战术布置。

    他手拿着战术板：“南理两个主力内线比较一般，几个外线球员倒是都能投三分，开场咱们先守个三二联防——”

    话没说完，张朝就听陈遇忽然开口。

    “能换成盯人吗？”

    联防顾名思义，就是同伴协同防守，具体来说就是每个队员分工负责防守一定的区域，并且用一定的队形把每个防守区域有机地联系起来而组成的防守战术。

    而人盯人防守则是每个防守队员守住一个进攻队员。1

    张朝稍稍愣了下。

    平心而论，陈遇虽然不太合群，但绝对是让教练比较省心的那种球员。

    场上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教练的安排也都配合，场下只是不大理人，但也绝不会主动惹事闹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陈遇提要求。

    张朝还在犹豫，吴宆已经先开口了。

    “就让他们打盯人吧。”

    张朝偏头看了眼吴宆。

    他们这位吴指导虽然经常看着不太靠谱，但毕竟是主教练，张朝也不会当着球员的面质疑他的决定。

    “行。”他点头，重新布置战术，“那就打盯人，陈遇你防赵俊星……”

    布置完战术，首发球员进场和裁判握手。

    张朝这才问吴宆：“这时候让他们打盯人，你也不怕他们在场上再打起来？”

    “不怕。”吴宆冲他眨眨眼，“我问过了，姜晚应该马上就到了。”

    张朝：“……”

    也是巧了。

    吴宆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场上还没开始跳球，张朝就看见姜晚进了球馆。

    他悬着的那颗心终于稍稍放下。

    姜晚跟吴宆和张朝打了个招呼，然后在球队席坐下。

    场上裁判正好将球高高抛起。

    南理的中锋也不高，史凯抢到了第一次进攻球权。

    和第一场打z大一样，陈遇接到史凯拍过来的球之后，用一个极快的变向迅速地过掉了过来防他的南理球员。

    南理那位球员脸色不是太好看。

    转身的时候，姜晚看见对方身后的名牌上写着“赵俊星”三个字。

    姜晚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

    应该就是骚扰过孙璇，又因为孙璇夸大事实，导致鲍辉坚持说陈遇为了孙璇和他打过架的那个南理后卫。

    听说是南理的核心球员。

    第一场的时候，陈遇过掉z大后卫，就急停在三分线外投了个漂亮的空心三分。

    按理说，这一场南理应该要对此有所防范。

    可不知是南理其他人太过信任赵俊星，还是陈遇速度实在太快了，根本来不及——

    陈遇到三分线附近的时候，正好是大空位。

    姜晚以为他也会和第一场一样停下来投篮，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陈遇却是直接带球冲进了内线。

    姜晚看他接着用一个背转身过掉来防他的南理分卫和小前锋。

    再一个假动作接变向晃开还没来得及回到篮下的南理两个内线球员。

    南大现在一场比赛比一场比赛的观众多。

    姜晚今天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前排的座位基本上已经全部是满座。

    陈遇过了最后一个南理球员后，她就听见后排有个男声喊道：“靠！一过五！牛逼！！！”

    姜晚目光还盯着场中。

    这场又穿了一身红球衣的男生一过五到了篮下，随即起跳，单手将球重重劈扣进了篮筐，篮球从筐中掉落，他手抓着篮筐，人在空中停了极短的一瞬，才跳下来。

    而篮筐还在晃动——

    下一瞬，姜晚耳边传来响彻全场的欢呼与掌声。

    全场观众在一刹那就全沸腾了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球员也全都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篮球本来就暴力美学。

    三分球固然赏心悦目，可扣篮却更具有直接的冲击力，是篮球场上最能让观众肾上腺素飙升的存在。

    更何况陈遇这还是开场第一个球。

    是一个人过了对方五个球员之后，再接了个暴力劈扣。

    一瞬间就足以燃爆全场。

    在全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中，姜晚看见落地后的男生抿着唇，下颌线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一身红球衣更是衬得他眉眼间满是冷意。

    这是姜晚第一次看陈遇扣篮。

    不知怎么，她却稍稍愣了下。

    可能是因为这一个球实在太不像陈遇的风格了。

    前面几场他不管是自己投篮，还是给其他人传球，都显得冷静又举重若轻。

    可他没在有空位的情况下，投他擅长的三分，而是带球连过对方几个防守人冲到篮下扣篮，这明显不够理智，也实在不太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后面那个扣篮更像是憋着气，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南理分卫捡起球，走到底线准备发球。

    姜晚看了犹自冷着张脸的男生一眼。

    这场翟少宁他们也都有课，还是没能来现场。

    姜晚忍不住偏头问坐在她旁边的金波：“你知道陈遇这是怎么了吗？”

    金波闻言侧头朝她看过来，神色忽然变得有点犹豫。

    陈遇一直不太合群，和南大这群男孩子相处这么久，关系也不闲不淡，姜晚刚刚也就抱着侥幸心态随口一问，看金波这反应，倒像还真知道内情。

    “比赛前赵俊星在更衣室外面——”金波顿了顿，找了个稍微合适点的说法，“说你坏话，被陈遇听见了，陈遇当时差点儿跟他打起来了。”

    姜晚倏地一愣。

    “他——”她不知怎么回事，嗓子忽然有点干，“跟人动手了？”

    金波之前听鲍辉说陈遇为了孙璇跟赵俊星打架，他当时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今才过了一个多月，今天他亲眼看见陈遇差点动手，却丝毫没觉得意外。

    “没动成。”金波道，“两边教练都在，拦了下。”

    姜晚还愣着，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隔了片刻，她才转头看向场中。

    场上，南理刚发好球。

    赵俊星一拿球，陈遇就拦在了他面前。

    一身红衣的男生面色仍冷。

    赵俊星接连尝试了几个变向，都没突破他的防守。

    姜晚怔怔看着场中。

    他今天打球火/药味这么冲，赛前还差点跟人动手……

    是为了她？

    裁判尖锐的哨声忽然响起。

    姜晚回过神，下意识以为是谁犯规，可看了眼裁判手势，才发现裁判吹的是赵俊星八秒违例。

    篮球比赛中，除了犯规，还有违例这一专业术语。

    违例即违反规则，是指那些既不属于侵人犯规、违反体育道德的犯规、取消比赛资格的犯规，也不属于技术犯规的违反规则的行为。

    而八秒违例简单来说，就是进攻方的球员必须要在8秒之内把球运过半场，否则就算违例。2

    也就是说，刚刚赵俊星用完了八秒时间，都没能突破陈遇的防守。

    姜晚抿了抿唇。

    然后听见金波这时又跟她说：“对了晚姐，我刚刚忘了和陈遇说了，赵俊星打球脏动作挺多的，虽然他可能不太敢对陈遇下手，但习惯了那些动作一时也不好改，等会儿要是暂停了，你记得跟他说一声。”

    姜晚皱起眉，“嗯”了声，又看回场中。

    因为赵俊星违例，球权再次交回到南大手上。

    发球后，陈遇持球。

    赵俊星也像陈遇防他一样，直接上来贴防。

    可就在陈遇差点过掉他的时候——

    不知道是赵俊星心急，还是像金波所说，在场上小动作太多改不过来，他直接拽了陈遇一把。

    陈遇人倒没摔。

    可姜晚看见他手臂上几乎是立即多出了一道血印子。

    裁判再次响哨，吹了赵俊星一次犯规。

    吴宆也皱了下眉，跟技术台申请换人，直接把陈遇换了下来。

    男生冷着脸下场。

    姜晚站起身。

    吴宆皱眉看了眼他手臂上那道血印：“啧，我让你打盯人，不是让你上场打人。”

    姜晚看见男生抿着唇没答话，却是忽然朝她望过来。

    她脚步停了停，心里像是被人轻轻掐了一下，说不出具体什么感受，像是又酸又软。

    比赛还没继续开始，就站在附近的齐博扬小声道：“这不能怪陈遇吧，陈遇也没做什么，明明是赵俊星动作脏。”

    吴宆瞪他：“你还好意思说，你也给我冷静点。”

    齐博扬缩了缩脖子，闭嘴了。

    姜晚回头看了眼。

    因为要承办分区赛，学校除了让校医过来盯着之外，还请了个运动医学方面的医生过来。

    但今天两个医生都不在。

    “医生去哪了？”姜晚问张朝。

    张朝说：“女篮那边出了点事，医生暂时过去那边了。”

    “姜晚。”吴宆忽然叫她。

    姜晚走过去。

    吴宆指指陈遇：“咱们更衣室里有药箱，你帮我带他过去处理一下行吗？”

    “行。”姜晚说完偏头看旁边男生：“走吗？”

    陈遇看着她，还是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进了更衣室，姜晚才仔细看了下他手上的伤口。

    明明这次的口子也就比齐博扬那次的抓伤稍微长一点，算不上严重，不知怎么，刚刚在球馆的时候，她却有点不敢看。

    姜晚找到药箱，从里面拿出生理盐水。

    更衣室的洗手间，但她也不方便进去。

    “你自己先去洗手间冲洗一下？”

    陈遇目光在她细白手指上落了瞬：“就在这冲吧，反正是一层。”

    伤口在手臂偏上的位置，他自己冲洗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姜晚默了下，点点头。

    她随手指了指衣柜前的长凳：“那你先坐下。”

    陈遇走到长凳前，坐下。

    姜晚拿药走过去，垂着眼：“伸手。”

    男生这会儿倒没了在场上那股火/药味，她让伸手，他就直接把手臂抬起来。

    姜晚半倾身，低头给他冲洗伤口。

    “疼吗？”

    “不疼。”

    姜晚没抬头，但能感觉到他目光像是就落在她身上：“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陈遇垂在另一侧的手稍稍收紧：“说什么？”

    “比如今天打球为什么火/药味那么重？”姜晚问他。

    陈遇安静了下，再开口时，语气听起来也没什么起伏：“没为什么。”

    姜晚抿了下唇：“金波都跟我说了。”

    陈遇轻轻“啧”了声，像是不太满意。

    姜晚一边盖上生理盐水的瓶盖，一边抬起头，目光瞬间撞进了男生干净深邃的黑眸中。

    她盖瓶盖的动作顿了下，隔了一秒才开口：“怎么，我不能知道？”

    “没有。”男生直直看着她，眉眼间的冷意不知何时已经收敛干净。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我怕你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