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缓缓升起, 此刻贴在窗户上的话,可以清楚的俯视整个游乐园。
摩天轮的最高点,刚好是整个游乐园最高的地方。
千树手里的冰淇淋只剩下小半。她咬了口剩下的脆皮, 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外面;伏黑惠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她白皙的侧脸, 柔软的耳垂,和黑色自然卷的短发。
短发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投下光影,千树碧色通透的眼眸在光影中折射出深浅不一的色块。
好像一块碧色的宝石。
他想留住这颗宝石。
千树在看窗外, 准确的说, 她在看鬼屋。做为非人类,千树对各种咒灵的气息格外敏感。
人类还需要借助帐才能锁定咒灵,而千树光凭眼睛就可以做到这点。
隔着老远的距离, 千树都能嗅到空气中燥热不安的气息。她敢确定, 里面藏着个很厉害的咒灵。
按照咒术师们的等级划分, 至少是个特级。好奇怪,怎么还会有咒灵往鬼屋跑呢?
没有人告诉他们, 咒灵克星, 天与暴君伏黑甚尔,就在里面吗?
难道那只咒灵和自己的好大儿不是同一个阵营的?
正当千树脑子里飞速掠过很多个猜测, 大脑都稍微有些当机的时候,她旁边传来伏黑惠的声音:“在看什么?”
千树转过头时, 他正好凑过来, 想要看看千树在认真看的景色。伏黑惠也没有想到千树看得这么认真, 还能在他出声的瞬间反应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近,近到眼睫毛好像都要互相碰头打个招呼了。
千树眨了下眼睛。
伏黑惠猛地后仰,差点摔到地上:“抱歉——”
千树被逗笑了。她向伏黑惠伸出手, 道:“手给我。”
伏黑惠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红着脸抓住千树手, 借力站起来——整个座舱因为重量不均匀的缘故晃了下, 伏黑惠踉跄起来,身子前倾。
千树连忙撑住他胸口:“没事吧?”
伏黑惠飞快的站直,坐回自己位置:“我没事。”
他像是在上课的乖学生一样,双腿并拢,两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好像正准备回答千树的问题。
千树单手撑着下巴,道:“惠,你脸好红——你在害羞吗?”
伏黑惠悄悄点头,然后干咳一声;他鼓起勇气抓住千树的手,按到自己脸上。
少年的脸颊滚烫,隔着那层柔软的皮肤,千树几乎都能感觉底下的毛细血管在激动的扩张。
“我在不好意思,”伏黑惠羞涩而认真的向千树解释:“因为我很喜欢千树,所以千树靠近我的时候,我会不好意思。”
千树困惑:“和喜欢的人靠近不是会开心才对吗?”
“就像我很喜欢惠,所以每天都想和惠待在一起,看不见惠的时候就会思念惠……”
伏黑惠的脸顿时更红了。
他想要捂住千树的嘴,却又希望从那张嘴里听到更多的甜言蜜语。
千树的眼睛极具有说服力。那是一双你只要看见,就会觉得这孩子不会说谎,也不会骗你的赤忱眼眸。
当这双眼睛的主人说起情话时,自然格外动听。
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中挣扎了两秒后,伏黑惠选择捂住自己通红的脸:“千树……下次,别说这种话了,我心脏没那么好。”
这种话和这种眼神,再来几遍的话伏黑惠觉得自己真的承受不住。尤其是只要想到说出情话的千树,可能也无数次对其他人说出这种话,他心底隐晦的阴暗面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在他耳边低语某些不可触碰的禁忌行为。
千树不明所以:“惠不喜欢吗?”
伏黑惠刻意避开她那双杀伤力过大的眼睛,道:“很喜欢,但是……千树,这些话,你应该留给那个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如果我对你而言不是特别的人,你不应该对我说这些话。会让我误以为你特别喜欢我……”
千树下意识的想说我就是特别喜欢惠啊——张开嘴之后,她又想起伏黑惠自己教过自己的概念。千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时,门外‘叮’了一声,座舱一轮游结束了。伏黑惠连忙先弯腰出来,在千树下来时,他伸手挡在小姑娘头顶,以防止千树撞到头:“接下来要去哪?”
千树此刻已经吃完了冰淇淋。她展开自己手里的地图,兴致勃勃道:“云霄飞车吧!”
——
咒灵的身体在空中被甩出去,一个三百六十五度回旋后狠狠砸入墙壁!
活像个半路脱轨的云霄飞车。
乙骨忧太面色阴沉,咒灵黑色脏污的血顺着他刀尖坠落。里香轻轻环抱着他的肩膀,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此刻乙骨忧太的愤怒。
分明还是少年,平时也弱气得很,但愤怒时却流露出极具攻略性的可怕气质。
咒灵半边身子被嵌入墙壁,挣扎着想要把自己从墙壁里□□。但它扭曲的肩膀耸动了几下,便再也动不了了。
乙骨忧太仰起头——他现在已经深入那间私人摄影室的地下部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乙骨忧太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么小的一间私人摄影棚,地下居然有如此庞大复杂的空间。
一路走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咒灵!
那些形似咒灵的扭曲怪物,都是实实在在的人类。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高坐在囚牢顶上的男人——或者说,少年?
他看起来很年轻,眼神天真又懵懂,像个孩子似的无邪。如果忽略他脸上和身上的伤痕,几乎很难让人可以把他和眼前阴暗的一切联系起来。
“哎呀哎呀~”少年翘着二郎腿,蓝色中长发散乱:“好年轻的咒术师,好厉害呀!”
“呐呐,你是咒术师吧?为什么你和诅咒混在一起呢?”
“你身后那个大家伙真丑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乙骨忧太凌厉的刀锋已经率先落下!少年闪身躲开,却在下一个瞬间被里香直接拍飞进墙壁里!
四周响起特级咒灵怨恨的低语:【闭嘴闭嘴闭嘴——】
【你才是丑东西……里香不丑……】
与此同时,站在帐外的五条悟睁开眼。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他的小漂亮发来一条消息;五条悟饶有兴趣的点开,同时分心注意着帐里面的情况。
是很特别的咒灵呢。不过那只咒灵犯了最基本的错误……一看就是涉世未深啊。
看来还没有人教过他,别随便招惹女人。尤其是当那个女人变成特级咒灵之后。
在心里游刃有余的打趣着,五条悟低头看向手机:千树给他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游乐园,他的小漂亮正对镜头露出甜甜的笑脸,两只手上都拿着进场票——看起来好像是某种游乐园常有的收集游戏。
下面跟了行信息:去游乐园玩啦!听说这次集齐所有进场票可以兑换小礼品哦!
怎么连出去玩都要和自己报备?
黏黏糊糊,还怪可爱的。
五条悟勾起嘴角,把手机往自己口袋里一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差不多该结束啦~”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帐内的私人摄影棚被一股巨大的咒力直接撕碎!
无数残骸四飞,真人直接被长刀钉进残余钢筋之中!他满脸惊恐,好像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乙骨忧太吐出口淤血,一瘸一拐的走出废墟。他和真人还隔着一小段距离,眸色暗沉:“向里香道歉。”
“里香是个漂亮的好孩子。”
刚刚一胳膊把真人脑袋差点打爆的可怕咒灵,此刻像只小猫似的窝在乙骨忧太影子里,竭力克制着自己形态失控,期期艾艾的小声道:【喜欢……最喜欢……忧太……】
真人强忍着浑身都被打碎重造的剧痛,终于骂出一句脏话:“草!你们有病吧?你们咒术界不管的吗?这么骗女人也行!?”
乙骨忧太脸上阴郁忽然散去些许。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手掌轻抚自己影子里乖巧的特级咒灵:“真是失礼啊。”
“我们可是纯爱哦——”
帐都差点被打破了。
五条悟蹲在岌岌可危的帐上面,摸着自己下巴自言自语:“原来女孩子们吃这套的话?记下来记下来,下次也拿来哄我家小漂亮试试。”
——
游乐园的项目都轮了一遍,千树和伏黑惠最后来到了鬼屋。她跃跃欲试的跑到售票口:“麻烦来两张票,谢谢!”
售票员刚抬头就被少女过度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他忍不住在心里想:是还没有出道的练习生吗?
好漂亮,身材也好好……
忽然他打了个寒战,危机意识催促着他注意到了少女身后,表情冷淡的清秀少年。
售票员心底冒出一个直觉:再看下去的话肯定会被揍的!
干咳一声,售票员赶紧打印出两张票递给千树——他顺势看了眼少女手里其他的票,顿时肃然起敬:居然把游乐园里所有的项目都玩遍了!
其中甚至还包括他们游乐园里很多刺激惊险的项目!
千树拿过鬼屋的盖章,向伏黑惠晃了晃:“走完最后一个项目就可以去领奖品啦!”
“快快快——”
伏黑惠无奈的跟上她,道:“千树,你不要跑那么快。里面路很复杂的,我怕走散了……”
做为咒术师,伏黑惠当然是不怕鬼的。他知道千树肯定也不害怕,千树不把鬼吓到就算不错了。
但是鬼屋里的道路错综复杂,如果走散了就很难碰头。伏黑惠只是担心和千树走散而已。
千树闻言,原本兴冲冲往前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反手拉住伏黑惠手腕,笑眯眯道:“知道了知道了——哦!快看!是河道!”
进入鬼屋后可以看见一条沸腾的河道,正在往外冒着热气。河道两边有很多狰狞可怕的鬼怪模具,里面也许还混杂着员工扮演的真正的‘鬼怪’。
最靠近千树他们的地方,停着一条小船,明显是在等游客上去。
千树连蹦带跳的跑过去,还在船里发现一张体验说明。伏黑惠无奈的跟过来,弯腰借着千树的手读完说明:“看来是自由程度比较高的鬼屋……玩家可以借用小船在奈何川上□□,中途会遇上各种鬼怪……”
“听起来好有意思!”
千树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奈何川,哪怕明知道眼前这条河是人类伪造出来的,也不妨碍千树觉得有趣。
她催促伏黑惠上船,自己主动拿起船桨一撑;小船立刻脱离岸边,顺着‘奈何川’的河流往下。
伏黑惠微微皱眉:“千树……”
千树忙着划船,闻言向他测过头:“怎么了?”
伏黑惠把手搭在船舷上,热气立刻浸湿了他的手背:“你有没有觉得……这条河热得有点不正常?”
“简直就像是有个岩浆在底下翻滚似的。”
“咦?有吗?”
千树好奇的想要俯身看看——她忽略了小船并不是可以随便乱移动的;随意移动位置的下场就是重量失衡,整艘船都晃动起来!
千树跟着左右晃动,‘嗳’了一声便稳不住自己,直接朝河里摔去;伏黑惠几乎是在船翻掉的瞬间扑过去抱住千树,同时双手结印:“鵺!”
形似猫头鹰的式神从他影子里冒出来,轻松的拎着两个人——同时小船彻底翻了个面,拿背对着两人。
伏黑惠和千树面面相觑。对视两秒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千树抱着伏黑惠肩膀,笑得眼睛弯弯的:“完蛋,现在看监控的工作人员肯定被我们吓死了。”
伏黑惠则笑得更加无奈一些:“大概会变成都市传说吧,飘在奈何川的一对殉情学生什么的。”
河对岸的怪物模具堆里,扛着把虚假大刀的伏黑甚尔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瞄了眼趴在鬼屋顶上的那个傻逼男人,又瞄了眼沉在湖底的那个傻逼咒灵——
最后他看着挂在空中不知道为什么发笑的少年少女,心里暗骂:妈的,这就是代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