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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 钟九心底凉飕飕的。
他看看静楠,看看神色淡然的荀宴,再看林琅,大致确认了一事。
小孩看的不是年纪,是脸。
他忍不住捏了把静楠脸蛋,到底舍不得用力,在对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时,欲出口的“小坏蛋”也顿时变成了“烧鸡吃吗?”
静楠点点头,充分发挥吃货精神,“吃!”
在白月庵中,妙光师太很少使她挨饿,但论吃食的种类,自是没有多少的。
下山以来,最让小孩喜欢的,就是丰富多样的美食。
钟九眉头扬起,此前他做了功课,自然清楚海城哪处的烧鸡最出名,当即带人走去。
静楠举着糕点,小跑跟上。
临近午时,街道愈发拥挤,静楠小小一只,众人长腿一迈,便要将她淹没了。
眼见就有行人未注意,险些撞倒小孩,关键时刻一条手伸来,将她捞入怀中。
一行人中,钟九虽最年长,但无正事时,他心性同那些贪玩少年也相差无几,完全没发现身后小不点没跟上。
荀宴微不可闻地叹一声,把静楠抱了起来。
他身形挺拔修长,在人群中亦很显眼。当下,静楠视野焕然一新,俨然可以俯瞰众人了。
她不由露出惊奇的神色,双目睁得更大,乌溜溜的,再转回同荀宴对视。
小孩再度光秃秃的小脑袋上,涂了点点药水,随气温变色,此时倒是色彩纷呈。
以荀宴的高度,很轻易把这画面收入了眼中。
“好看吗?”他的眸中,含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和。
“好看。”静楠扒住他肩膀,好奇地左顾右盼。
绿杨带雨丝丝重,五色新丝缠角综。时下无雨,但道旁垂柳青青,亦是茂盛,映入眼帘的,便有来往行人腕间系的五彩线。
五彩线色泽鲜艳,很容易吸引了小孩心神。
林琅见状,离开须臾,很快带回了一缕五彩线,给了小孩。
他道:“系在手腕上。”
静楠应一声,给自己笨拙地系线。
五彩线,亦名五彩长命缕,一般只给孩童佩戴。青白红黑黄便对应了木金火水土,民俗言可以驱邪除魔,祛病强身。
林琅想到了小孩的那则批命,虽知是假的,但此刻也忍不住想借五彩线为她“驱邪”。
大约是身世之故,他待静楠,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格外关注。
“公子——”前方,钟九呼唤他们,“只剩一桌了,快来。”
如杨丰所言,今日的海城着实热闹,酒肆茶楼接连满客,能占得食座已是幸运,位置便不用他想了。
鱼羊为鲜,既在海城,自然要品尝海味。除烧鸡外,钟九另点了牡蛎、鲳鱼、马鲛鱼等海味。
食桌摆了一盘小鱼干,辛香干脆,钟九捻了一条给小孩,果然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笑了笑,道:“海城鱼干在京城也素有美名,颇受青睐,也方便贮藏。鱼干我方才已买了十余斤,准备带回去,公子要不要也带些?”
荀宴颔首,亦吩咐人备了十斤。
美食上桌前,静楠就不知不觉吃了许多小鱼干,钟九怕她提前饱腹,便哄道:“看看那边水缸中是什么。”
为吸引客人,客栈在门旁置了一个大水缸,此时有不少小孩围着,满是新奇。
静楠也凑过去,原来里面放了些海鱼,奇形怪状,色泽亮丽,极为特别。
小孩从未看过这么多鱼聚在一块儿,她想了想,踮脚用手指往里面一探,再收回啜了口。
回头,认真道:“不好喝。”
钟九阻止不及,眼睁睁看她啜了这么一口“鱼汤”,顿时大笑起来,几欲笑出眼泪。
他抹了把眼,同样认真道:“公子,有圆圆小师傅在,我真担心自己哪天会笑出病来。”
另外二人未语,但看神色,显然有认同之意。
俄顷,美食上桌,钟九唤回静楠,四人一同惬意地用了顿午饭。
端午习俗颇丰,射柳、赠扇、斗草……真论起来,便是整日整夜也无法尽数参与。
小孩第一次接触节日民俗活动,几人少不得要带她多玩会儿。
回杨府时,已是暮霭沉沉。
杨丰备了一场晚宴,活动亦有,却是令家中几个年幼的儿孙或读书、或弹琴。
他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看得津津有味,兴高处道:“我就不爱看什么戏,也不会欣赏歌舞,如此在家中乐乐,既尽兴也省事。”
老狐狸。钟九心中含笑啐了口。
再看荀宴,只点了点头。
对这个年轻人,杨丰着实喜爱得紧。家世清白,又是直接为陛下办事,亲近他时所需的顾虑,少之又少。
思索几日之后,即将离别的这夜,杨丰终于下定决心。
他将荀宴请至书房。
沉默片刻,谁也不言语,终是杨丰长叹一声,起身。
他从壁画后,取出了一封深藏多年的信,和一块染血的包袱。
“具体事因,在这封信中已经尽述详情。”杨丰轻声道,“党|派之争,我从不参与,此次……算是全了老友的一个心愿。”
“荀兄弟,若是你,我相信定可以为他伸冤。”
荀宴与他对视,良久,嗯一声,接了过去。
纸张轻如鸿毛,于杨丰而言,这一刻手中交接之物却有万钧之重。
饶是刚毅如他,也不由虎目微红,既是激动,也是愧疚。
老友为人所害,全家三十二口被屠戮殆尽。他赶到时,只见血色冲天,满地腥红,竟无一处可以落脚。
当时,老友吊着最后一口气待他寻去,在咳血声中告知了他缘由。
原来不过是为一价值万金的商铺,和一美貌女子,便叫人杀心顿起,生生要了这三十二条性命。
杨丰当即替他在当地报官,三日后便得知了结果,乃江洋大盗为之。可笑的是,官府竟真贴出了江洋大盗的画像,悬赏百金。
百金,三十二条性命,仅值百金。
杨丰心知肚明,与老友结此怨之人,是大皇子的亲舅舅,侯门贵子。
为了替他遮掩,从京中到地方官府必定都已打点好了。
凭着一腔愤怒和满身热血,杨丰花费了五年之久为老友查找证据,寻求实情,但毫无所获。
不仅官场处处被打压,他的至亲之人亦数次遇险,才四岁大的小孙子,眇了一目。
夫人哭着恳求他,求他收手。
杨丰沉默良久,也终是收手了。
为了家人安危,他将老友遗愿一搁再搁,不敢再像年轻之时那般意气行事。
因他害怕……他害怕有一日回府,会同样见到尸横遍野的家门,所以他退却了。
直至今日,遇见热血未褪的荀宴,才敢托付与他。
杨丰飞快掩目,转过了身,道:“明日我会点兵送你们一程,直至海城边界。”
“多谢。”
荀宴推门离开,带起一阵夜风,沁入杨丰心脾。
虽凉,但是前所未有的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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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在即,荀宴提前修书回京告知了家人。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还有淑妃二皇子一派人等,俱是惊乱。
“毛九田不能留。”心腹道,“此人手中必留了不少同殿下来往的证据,一旦被圣上知晓……”
二皇子阴恻恻道:“你以为老爷子当真不知道我们兄弟私底下的事?”
他目色阴鸷,情绪极差,心腹当即闭嘴。
当今有四子三女,不计公主,皇子中成年的只有德妃所出大皇子和淑妃的二皇子。
另外两位小皇子年纪尚幼,且母族势微,根本不值一提。
宫中无后,两位皇子地位相等,势力相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暗地为储君之位争得不可开交。
如今荀宴带回的毛九田,极可能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许久,二皇子喝了口茶,方道:“荀宴的性情我了解,要想从他手中带走或杀了毛九田,除非踏过他的尸首。”
“那就……”
“蠢笨如猪!”心腹的话再次被打断,二皇子冷冷道,“知道老爷子有多喜欢他吗?倘若他出了事,老爷子必会彻查到底,届时我们都别想好。”
没必要,为了一个毛九田,不值得。
握紧茶盏,手背青筋迸起,如此半晌,二皇子闭目道:“不要做多余的事,让他们平安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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