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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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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酉时,黄昏时分,荀宴才带着圆圆离开皇宫。

    抬首望去,碧色天空层层晕染,西南角一片火色,红霞漫天。

    看得出,明日亦是个好天气。

    三日休沐,荀宴想起回京后收到的沓沓请帖,思索着,明日也许该带林琅和圆圆去游湖。

    难得明心湖绽了满池荷花,若不看一眼到底可惜,荀巧和钟氏亦对他提了几次,嘱咐他劳逸结合。

    至于那毛九田,荀宴敛眸,脑海中浮现了皇帝对他说的话:不要急着做决定,去做些其他事,过几日,再想一想。

    皇帝的心意他懂,欲把毛九田这好使的工具给他用。

    荀宴承认毛九田确有几分本事,但其为人……他眼中闪过一抹恶色。

    刚到府中,便有婢子来请,“公子,夫人让您去她院里。”

    “好。”松开静楠,荀宴道,“让盼儿来带她。”

    钟氏轻易不打搅荀宴,找他必有正事。

    小院清静,钟氏正坐院内,面前摆了一套茶具,并无奴仆。

    荀宴落座后,看钟氏用茶水浇过白瓷小杯,汤色清净,茶香高而持久,于黄昏下泛起浅浅白雾。

    香气沁入鼻间,他慢慢嗅了出来,“是太平猴魁。”

    钟氏含笑道:“阿宴还是这般敏锐。”

    茶、琴、画等道荀宴其实都只是有所涉猎,但他天赋如此,稍学了些便有成果,只不够精通罢了。

    他笑了笑,“在母亲面前,可不敢卖弄。”

    “阿宴谦虚了。”钟氏抬眸,认真打量这个儿子。

    长身玉立,即便坐在面前,亦同修竹般赏心悦目。眸似寒星,深邃而有神。

    若是只论外貌,在这上京的年轻郎君中也当属翘楚。何况无论是他的才华,或是圣宠,都足够引人注目。

    不知多少家盯着这位无论家世、品貌皆出众的郎君。

    钟氏不欲迂回,柔声道:“阿宴出色,我自也是高兴的。你年岁日长,离京的数月中,已有不少人同我隐约提了结亲的意向,不知你自己是如何想的呢?”

    顿了顿,又道:“圣上那边,可曾提过什么吗?”

    荀宴一怔,没想过会是这事,实则是从未冒出过这个念头。

    皇帝忙于前朝和储君纷争,同样没意识到小儿子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荀宴先问道:“母亲都是如何回的?”

    “自是婉拒了,道你年岁还小并不着急。”

    但这样的理由又能拖多久?上京的世家高门,其子嗣婚事许多在儿时便定了下来。

    两家结姻,结的并非只是两个儿女,其中利益关系,皆牵扯甚深。

    便是荀家,若要嫁女娶媳,这些都需要考虑在内。

    稍有不慎陷入纷争,便不只是仕途不顺的问题。

    “我无意议亲。”片刻沉吟后,荀宴道,“当初我入府时,用的是批命一由,这次便对外道大师说我命中克妻,不宜成家。”

    虽说今上不信佛,寺庙不兴,但命格一说相信的大有人在,暗地里亦有不少人偷偷请僧人算命。

    闻言,钟氏嘴唇微微张开,显然是十分震惊的模样,“这……是圣上的意思吗?”

    “……差不多。”

    看他这反应,钟氏就知道这完全是荀宴自己的主意。

    注视着荀宴微微低垂的眉眼,钟氏不由想,这孩子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因亲生母亲之故,所以对成婚一事没有信心吗?还是曾经遭遇过什么,让他厌恶此事?

    脑海中思绪流转,钟氏想到了许多可能,却都不好出口相问。

    最终,她道:“此事系关终生,阿宴不要如此随意,还是先问问圣上的意见。”

    荀宴再要开口,被她抬手止住,“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如此对外回复的。”

    她目光中含着隐隐的不赞同,似在暗示荀宴的不懂事,又似在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这件事就此暂罢。

    回院途中,荀宴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曾经与生母云氏的回忆。

    云氏出身不高,但家中称得上富庶,衣食无忧,容貌娇丽,觅得一个好郎君丝毫不难。

    但她的命运,在与皇帝相遇那刻发生了转变。

    无媒无聘,是为苟合。珠胎暗结,又罪加一等。

    皇帝失踪后,云氏掩饰不住身孕,又不肯拿掉,受尽了家人冷眼,最终在荀宴三岁那年被直接赶出家门。

    除却外祖母会偶尔接济他们,其他人皆不管不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云氏,便靠着给人浆洗衣物和绣花来维持生计。

    荀宴便是在那时尝尽了人间冷暖,该学的、不该学的,也通通学了个遍。

    那时候少年意气,尚且会为口舌之争与人动手,打得鼻青脸肿回家,云氏也不曾责怪他,甚至在为他擦药时忍不住笑起来,道:“阿宴这脾气,以后可要找个温婉的小媳妇,不然二人个性都要强,不得在家里打起来。”

    荀宴满不在乎,对母亲的要求满口答应。想起街道上妇人们常说的话,口一张,还许下了今后不纳妾,同妻子生一儿一女来孝顺她的承诺。

    母亲被他逗得发笑,“那娘记住了,阿宴,君子一诺千金,可不要忘了。”

    昔日画面,犹在眼前。

    荀宴眸光一点点沉下去。

    他从未忘记过诺言,可娘已经不在了,承诺即便实现,又有何意义。

    “哥哥,哥哥。”熟悉的小奶音传来,静楠迈着小腿向他快速跑来,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什么,其后,盼儿亦跟了上来。

    陡然被打断思绪,荀宴循声看去,微微低首,“怎么?”

    小孩张开手,只见掌心狼藉,躺着一个湿漉漉的小东西,其上有黏稠的不知名液体,站也站不稳,发出低低的叫声。

    乍一看,竟完全看不出是什么。

    “鸭鸭。”小孩回答了声,睁着大眼睛,语气似高兴又好奇,“刚出生的鸭鸭。”

    盼儿及时赶来,微微气喘道:“方才……姑娘去了后厨那边,正好瞧见那母鸭孵的蛋破壳了。”

    那场景,她回忆起来还是有些想笑。

    姑娘蹲在稻草边认真看了许久小鸭子破壳,那母鸭也没赶她,待小鸭子们一个个出来后,正开心地叫唤。

    看着看着,静楠姑娘忽然拿起一只小鸭子放在了手中端详,那母鸭受惊,立刻嘎嘎大叫着追了过去,静楠姑娘便开始跑。

    一人一鸭边追边跑,到了这里。

    姑娘和小鸭子是完好无损,那母鸭还不知撞在哪儿迷路了呢。

    盼儿想:怪不得说小孩儿都是捣蛋鬼呢,连静楠姑娘这么乖巧的孩子,也完全想不到会做出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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