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免于难，”神威持着推测的口吻说道:“但他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攻击性极强，属下没能问出来这场事故的具体细节，请殿下治罪。”

    神威的头埋得更深了。

    被罪火侵蚀了心智么。

    洛斯里克王子摆了摆手:“你奉命调查，如实汇报即是，何来罪责之有。”

    神威依旧低着头，没有出声。

    王子继续问:“从罪业之都到神都伊鲁席尔的地下通道修建进度如何？”

    “之前的爆炸影响了通道的稳定性，正在排查风险，入夏之后继续动工，预计在后年春完工，”

    神威简明扼要地回答完，又不禁道:“殿下，如果通过地下沟通伊鲁席尔，那暗月教宗岂不是就有机会对罪火——”

    “哦?”洛斯里克王子插着手支撑着皮包骨头的下巴，问道:“对罪火什么呢?”

    神威斟酌片刻，说道:“暗月教宗对罪火的态度，可能不一样……开明，如果教宗执意要针对甚至消灭罪火，恐怕我们同伊鲁的关系会陷入紧张状态，对双方的长期合作不利。”

    “他不会这么做的。”

    王子的声音依旧是有气无力，但却有种莫名的自信和强硬在其中。这是出于对自己手握底牌的信心，当然，更是源自对对方的了解，以暗月教宗现在的势力，对洛斯里克的倚仗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就撇清的，那教宗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和洛斯里克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破事儿撕破脸皮。

    “是。”神威低着头不再出声。

    王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道:“神威卿，你可是看到了罪火?”

    “是，但是属下不是刻意去看的!”神威早就被告诫过，要尽量避免看见罪火。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王子无喜无悲，声音四平八稳。神威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相传罪业之火能够点燃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本愿，有些人看见了自己的野心，有些人则看到了欲壑难填，还有些人能看到无上的力量或者无穷无尽的财富，但他……

    “属下，看见了……”

    怎么说呢，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王子都开金口发问了，又不能不回答。

    神威一咬牙，回答道，“属下看见了歌德希尔特!”

    洛斯里克王子那张罕有惊讶和意外之色的脸，突然就懵逼了，但他很快便释然了。

    罪火映照是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本愿，这点，罪火是不会骗人的，王子也相信，他这位忠心耿耿的属下，也是不会骗他的。

    “看得出来，神威卿你很苦恼，”

    王子调整好开导的口吻:“其实你无需介怀，我也曾在火焰看见王兄的身影，与其说那是对比自己强大之人的仰慕。”

    “倒不如说是嫉妒罢了，我嫉妒王兄比我强壮，比我勇武善战，比我英俊潇洒，嫉妒他能够成为受万人敬仰的骑士，所以我在火焰中看见了他的身影。”

    “殿下！”

    “神威卿，嫉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洛斯里克王子严肃地说道:“罪业之火会点燃扭曲的**，如果你不端正自己的心态，迟早会被罪火吞噬，这是警示，我不希望看到你落到那种下场，别浪费了我的良苦用心。”

    “是!”

    “还有什么事要汇报吗?”

    “歌德希尔特前日结束了传火祭祀场的督建工作，已经出发前往边陲领，预计五日之内到达;昨日禁军又抓到了两个前往宫中庭院刺杀国王的龙之密探，这次从他们嘴里撬出了情报，是卡萨斯人雇佣的他们。”

    神威语气转冷:“殿下，是否需要我们组织人手，回敬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沃尼尔?”

    王子却知道是自己雇佣龙之密探刺杀那黑教会顾问的事，给卡萨斯人知道了去，卡萨斯人就反过来威胁龙学院“回敬”原雇主，龙学院只好照办。

    不过雇佣龙之密探的时候是以父王的名义完成的手续，所以关我洛斯里克小王子什么事?

    “回敬就不必了，大费周章不值得，战事即将爆发，王城每天都巡逻，”

    王子思忖片刻，吩咐道:“没有其他的事的话就退下吧，帮我把艾尔德里奇叫来，帮教宗组建部队的事，差不多可以提上日程了。”

    “是!”

    主祭的反常表现，令大部分祭司对于这场祭祀持怀疑态度。

    因为主祭这次并没有使用他们所熟知的祭祀用具，也就是那把名为“追地者”的巨斧，而是使用了一把不久前，刚从外来者身上缴获来的无名长刀。

    米尔伍德人们私底下议论纷纷，但有骑士长的双重身份在那里压着，也没人敢对他作出的决定进行质疑。

    画中世界的苦寒一如既往，待到风雪暂歇的时分，骑土长打开高塔的大门，宣告着仪式的开始。

    米尔伍德人将早先抓住并关押起来的“罪魁祸首”从破旧的石屋中抬了出来，又在骑士长的指挥下，将其送到了高塔的塔顶，本就算不上宽敞的塔顶，如此一来更拥挤了。

    女子瘦弱的身型在一群高头大马的壮汉之间显得格外瘦小，漆黑的裙袍随风摇摆，和白茫茫一片的画中世界格格不入。

    她并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表态，一副认了命的样子，可能对她而言，在得知了吊桥对面教堂里的那个人的态度之后，自己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吧?

    命运呵！

    “昔日的圣所灵树，正是被深渊所腐蚀，灵树圣兽，也是因此才在痛苦之中发狂，攻击我们，最后我们不得不将其杀死……”

    米尔伍德骑士长絮絮叨叨地向族人们说明着情况。

    昔日承袭森林、信奉大地之神的历史悠久的族群，最后却落得繁衍生息的地方被掠夺、质朴自然的信仰被贬得一文不值、文明和文化都被称作“蛮族”、无处容身流落绘画世界的下场。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耻辱柱上的钉子，深深的楔进每一个米尔伍德人的心脏。

    冰冷的空气中，仇恨的气息在发酵，即使有个别人醒悟到，这个女人和从前他们的遭遇并无瓜葛，但大局形式放在那里，他们也不敢表态。

    而这把剑，能够换回已经逝去的灵树圣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