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莎莉万琢磨半天，给出了这个评价。
“悲伤么?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太阳骑士追寻太阳、鲁之类，”
雷德堆了手:“讲这么多呢，就是想告诉你，不死人其实是很脆弱的，对我们来说，活下去的期盼比什么都来的珍贵。”
“那么雷德你又是因为什么才坚持到现在呢?是因为那面小盾的主——”
话说到一半，莎莉万赶忙捂住了嘴:“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你不用回答，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雷德笑了笑，叹气道:“她也是因素之一吧，但不完全是，怎么说好呢，我是个因为别人的执念和期盼才苟活着的倒霉鬼，很久以前，就是了。”
说到后来，雷德的神情有些颓然。
“怎么能这样?”
莎莉万正色道:“雷德!你得为你自己活着才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雷德挑挑眉毛:“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么?”
“怎么就不知道了?以为我是井底之蛙么?礼拜堂里那么多书，我可是经常去借阅的。”
莎莉万得意洋洋道:“这句话中的为，是修养、修为的意思，是动词，而不是和后面的己一起连成为了自己，呃，好像一解释，这句话用在这里又不恰当了?”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雷德不禁莞尔，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一个彻头彻尾的西方人头头是道地说文解字，这自适应翻译系统，还真是总能整出来点新花样儿。
“哎呀，总之就是你要为了自己而活啊!”
词不达意的莎莉万着急地直跺脚，又说道:“我和你的处境截然不同，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受到过别人的期待，你是第一个不嘲笑我自称天才魔法师的人，我可不想看到你落到那什么宠爱骑士的下场!”
“我可是将你视为知己的”——这最后半句话，莎莉万没好意思说得出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雷德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怪怪的。
想不到自己卖鸡千日(虽然很久没卖了)，到头来居然会被一个将来的头号二五仔灌了一大碗人生鸡汤。
不过也算受用就是了，毕竟哪怕是在现实世界中，自己也活得十分……
“不用再想了，就按我说得办!”
莎莉万打断了雷德的思绪，拍板道。
“明天，你带着莉莉安妮姐姐去找芙利德修女，你不是担心那个噬魂会影响她吗?与其在这里时时刻刻坐卧不安地提防着它，不如主动出击，只要能成功解开莉莉安妮姐姐的心结，噬魂的威胁自然会化解!而且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别这么对我抱有期待啊，我最怕这个了。”
当然，莎莉万这番话还是在理儿的，雷德没有理由否决。
“好吧，就按你说得来，明天我带着她去教堂。你就留在吊桥这边吧，我怕她们姐妹俩一言不合又大打出手，到时候麻烦。”
“嗯，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莎莉万用力点了点头，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雷德匆匆离开，回去和莉莉安妮商量明天去教堂面见芙利德的事宜。
他走后没多久，莎莉万的身后，狼又从树梢上倒吊着露出头来。
“都说好了?”
“说好了，明天一大早行动，雷德带着莉莉安妮去教堂，我们正好可以去礼拜堂。”
“好，我会帮你取来那把‘开门’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狼点了点头，又调侃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了?昨天不是还犹豫不决么?”
“犹豫，就会败北——开玩笑的，但是我的决心是认真的。”
年轻的魔法师望着冉冉升起的月，攥紧了拳头。
“其实我不希望你去冒这个险，因为以我们目前的状态来看，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开门’就在你手里，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也算是多出一条退路，而且凡事如果只考虑风险的话，不就注定什么事也办不成了吗?”
望着桥对面在风雪中隐隐绰绰的艾雷德尔教堂，雷德笑了笑道:“退步讲，这件事无论做成与否，对我个人而言都只有利，没有害。”
“无论结果如何，都只有利没有害么。”这句话如果说给莉莉安妮听到，只怕是会提早结束任务吧?
狼眯起眼睛，心中这样想着，却是没有吭声，静静地目送着雷德带着莉莉安妮走上摇晃着的吊桥。
待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狼回头看向莎莉万，“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吧。”
“好。”
艾雷德尔教堂，今天的风雪依旧大得夸张。
倒霉的黑教会骑士维赫勒数十年如一日地站在教堂大门口，帮他心念念的芙利德大人回绝着到访的来客。
“让你走你就走，听不懂人话嘛?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可放狗了!”
当然，他就是狗。
维赫勒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即使是狗又有何妨呢?
身为不死人，维赫勒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存在的意义和身份是什么。
除了芙利德大人的狗，自己什么都不是。
这就是他作为不死人的全部信念所在，或许有朝一日他会连教会中卡斯大人的遗志都忘得一干二净，但他绝对不会忘记自己是芙利德大人的狗。
可怜的狗啊……
而今天，看门狗迎来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之前有交过一次手的不死人——雷德以及同为黑教会创始人、隆道尔的三姐妹之一的莉莉安妮。
按照规矩，维赫勒是要唤莉莉安妮一声“大人”的，可维赫勒却不太想这么称呼她。
作为一条善于揣测主上意图的忠犬，维赫勒知道，莉莉安妮和芙利德大人的关系已经不如从前，芙利德大人虽然从未亲口吩咐过，但她绝对不想再见到莉莉安妮，如果被迫见到了，应该会苦恼很久吧。
“莉莉安妮大人，请回吧，芙利德大人今天不见客。”
维赫勒终究还是喊了一声“大人”，因为他所掌握的大部分奇迹，都是莉莉安妮这位黑教会圣女所授予的。
雷德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那么要等到几时呢?不会要等到吃空了米缸，狼舔完了面，米尔伍德人学会了刺绣绝活，你家大人才会见客吧?”
“又是你这油嘴滑舌的小子，上次看在芙利德大人的面子上没有教训你，居然还敢跑来臭得瑟!”
维赫勒对雷德可不会客气，当即拔出了剑:“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跟在莉莉安妮大人身边，也不管你几次三番地接近教堂是为了什么，今天，我必须要狠狠地教训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