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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昭昭其心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怪不得那温度竟如此清晰,如果掉入水中是真实的,那后面的梦也是有真实可循的吗?

    想到这里,他一睁眼,脚步竟虚浮的一软,差点再次从石桥上掉下去!

    真是好红艳的一场大梦啊!

    他想,纵然那梦里有他臆想出来的成分,但是那感觉实在过分真实,他本来也奇怪,为什么会梦到如此女子呢?为什么那女子还要抱住他呢?她的体温,那柔若无骨的触感,如此细腻,如此真实,如此诱人,甚至还让他很想,很想......

    不!他不该想!这实在是难以启齿!

    那个春梦一般的女子……

    不,她就是春梦本身啊!

    他开始自我批判,这是多么禽兽的臆想,那是在意淫啊!

    他不禁要讶异自己的潜意识——他这是有多缺爱啊?

    而且,这一点也恰恰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敢承认的一处隐痛!

    但是,比这更严重的是,他怕就怕在这里:

    只怕这不是意淫这么简简单单的龌龊事——会不会有这么种可能,会不会不是那女子主动拥抱的他,其实他自己才没有梦境里的那样无辜,也许是他自己趁着酒意轻薄欺负了人家——不然那女子为什么要哭成那样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要哭成这种样子?

    她到底是有多难过,才会哭成那样喑哑的音调?

    他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这些他一件也无法得知。

    一想到这些,他羞愧到无地自容。

    羞愧之时,他不禁要记起那个叫花圆圆的侍女的面容来——

    他们初遇的时候,她竟也是滑倒在了水中央。

    在她如此狼狈不堪之时,她拒绝了他伸过去的手。好像是害怕自己一手污泥弄脏了他的衣裳。

    后来她到了云上峰,平日里样子憨憨的,还总是看他。

    她话不多,总是笑眯眯的,对待小孩子却比他更有耐心。

    她有时很爱发呆,却有一身不易展露的漂亮剑法。

    她虽然会闯祸,但她作为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要压住身份尊贵的小龙王殿下和其容易?就算那孩子闯了祸也是得由她来扛,在石洞里她表现得多么战战兢兢,可面对一条毒蛇的时候她竟一下子就变得勇敢了……

    而这些都是他早已知道的。

    他还记得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那日在小溪的上游洗衣服,他嫌弃她会弄脏了池子的水。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会对着他,用一种害羞但丝毫不畏惧的语气对他说:“你手里拿的,正是小女子我的......贴身之物。”

    至少人家在这一点上,比他自己做人实在。

    而她那日,被高傲的矜玉公主给欺负了,她的面上明明有红红巴掌印,却还说是自己挠出来的。

    她当真是傻子吗?她遮掩个什么呀!

    但当她面对那高高在上的矜玉公主的当面挑唆之时,她竟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可明明他什么都不能给她。

    或许也他早已想到,她之所以会去给管事帮忙,是因为她的表哥的关系。他早料到她那么傻的一个人,肯定不敢去得罪别人。

    但是他当时就是单纯的脾气不太好,气她不把他放在心上,于是趁着酒意出气,骂她个两句。其实他无非就是想说:她怎么这么憨头憨脑的,竟连个时间都算不准——仅仅如此而已。

    而当时,也正好是算准了她今日该走了,于是他才放出那狠话来,其实也就是想让她深刻的记住这次教训,倒不是真的嫌弃她。

    她这个人纵然有些小毛病,有些地方确实做得不够好。但谁人是完美的呢?更何况她年纪还不大。

    但她这个人真奇怪,你骂她一句,她竟还夸你十句。

    她在临别之前又给他送来醒酒的汤。只是她不知,他当时嫌弃她煮的醒酒汤成色实在太差了,而自己又难受的很,那汤早已经被他倒掉了。

    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件事。

    她傻到竟也没有问他工钱的事情,还得等要他自己提出来,她才不好意思的报了个数。他当时看她可怜,就当行慈善似的,多给了她五个银锭......虽然鲜少逛街的他不知道如今的五个银锭能买到什么。

    她在与不在,他依旧是那个云上峰峰主,依旧那么高枕无忧。

    而最后,她就这样离开了。

    甚至走的时候,她还哭了。

    他当时看见,她眼睛很红,眼泪一直流,可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而她见了他之后,她竟难堪到要挡住脸,快步跑开了——她是如此隐忍而决绝啊。

    她哭了。

    便如梦里的那女子……

    奇怪。她为什么哭啊?委屈就说啊?为什么不说呢?说不定他当时心一软,就把她留下了。

    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说呢?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那自己当时为什么也没问她呢?自己又是在逃避什么吗?

    他扶额。

    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事?只怕,与她这反应必有联系啊!

    他无心再外面逛了。回了书房,翻了下医书,却看不进一个字。

    胃腹部依旧有隐隐的绞痛,站则气乱,静则心乱。

    这一下午都需在瘫软无力中度过了,他自知这日子要难熬,不过却也不会怎样,依旧且这么过下去吧。

    他蘸墨提笔,给师弟写信。他望师弟能与东海公主相亲相爱,尽早得到东海龙王的认可,早日把婚期定下。

    他这执笔书写的动作一气呵成,手悬在信笺上挥洒几下便已写完了,连那姿态也闲逸优雅得出奇。

    纵然他这个人平日里表现得多么优雅端正,但他也知道,这种“人人所趋的装腔作势”已成为他的性格之一了,甚至在独处之时都不会改变。

    而且,他自己并不认为自己就如他表现的那么淡然不惊。那些所谓的好的仪态可都是给别人看的,却少有是愉悦自己的。

    而他之所以早早的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是为了尽早的掩饰自己的那些缺失的,残破的,脆弱的自尊。

    不过这些掩饰,也使他变得毫无自己的特色,变得枯燥乏味了。

    他自知,自己永远都做不了他师弟那样安乐轻松,有那样为了求爱而一往直前的勇气。

    他自己总有那么多的担忧和顾虑,只因他曾什么也没有,他深知那种无力之感,极其害怕被人抛弃。

    连父爱母爱都不曾拥有的人,如何能期冀爱情呢?

    不过对于这个令他操心的师弟,他却一直很羡慕他,总想着如何使他变得更好,也希望所有的好运都能永远与他同在。

    而至于别的人嘛——譬如昨天遇到的洪台仙君。

    他左右逢源,又善于在掌门面前使些争荣取宠的好手段。他也实在做不了像洪台仙君的那样的人,为何呢?只因他实在太难违自己的本心了,因为他深知压抑的苦闷,所以才不希望此生永溺在其中,说话做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而至于他之所以不喜欢矜玉公主,其实也是差不多这个原因。

    那天庭的矜玉公主,她自己已是这么的空虚了,竟还想把别人也一起拽进权谋浮华的漩涡里,同她一起郁郁寡欢。

    难道她认为她拥有的必定是世间最好的?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