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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无处可逃
    苏湮颜反复回味着他这句:“我带你回魔界”,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她反复追着他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姜青未依旧没有回答她,他只顾着朝前走。他那流云一般的衣裾一步一摆,好不一个从容不迫。

    苏湮颜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好这么跟着他。

    她看见绿树从四周移开,周身云雾渐起——那是他正驾雾而行。

    由于她当时怕自己如今已是功力尽失的情况,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要从这云雾上掉下去,于是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而当时,他被她抓住的手竟是颤了颤。但他继而又重整心绪——而等他施法结束之时,定睛一看,便已是到了一处开阔的湖边。

    这时她才看见,那湖边有一辆仙驹马车。她这才一把放掉了他的袖子,心留余悸。

    她将注意力集中到那辆马车上:眼前是竹帘的轩蓬,白色的壮马,前面还有一个体格健壮的车夫。那车夫恭顺地问他:“仙君,现在走吗?”

    苏湮颜奇怪地看着这车夫,却又见姜青未已经上了马车。

    他一手掀起了竹帘,低垂着眼帘,表情严肃地对她说:“上来。”

    于是,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半信半疑的跳上了马车。而她一上车,便觉得车内实在狭窄——就连这车里的空气都不够她呼吸了。

    而她又看到姜青未端坐着一臂之外。他正用手指揉着自己的眉骨。

    她立马回过神来,不再看他。于是她把头转向车窗。

    她听见车夫扬鞭,仙驹便平地跃起,马蹄踏空,层层之上云霄。而渐渐地,她又看见外边居然有白云飘过,于是她将手一伸出去,那绵软的云团在她的手上便化成了片雾。

    她对着外面看了很久。直到看见各式各样的云朵在她的手边破碎开。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她遂又问他:“你是真的要带我回魔界吗?”

    姜青未被问烦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冷酷地说:“你觉得可能吗?”

    苏湮颜“哼”了一声,自嘲说:“我就知道。”

    她无力地把头靠在窗上。

    她很愤怒,她气他居然用“回魔界”这种事情糊弄她。

    魔界,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家,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然而这些仙界的人却无不厌恶那里,也厌恶从小在魔界长大的她。

    她垂下头。

    她就是活该被他们糊弄,活该被被他们抓起来,她怎么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仙界与魔界的关系?沦落至此是她活该啊。

    而姜青未见她情绪低落,遂多看了她一眼。他也因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便没有说话。

    这一沉默,便沉默了很久很久。

    这一路太过煎熬了。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极力忍住不去颤抖。她觉得,就这样与他一同呆在着这辆马车上的这时间,竟然比一年还要长。

    而这时,外面的车夫突然吼了一句:

    “仙君,今天的马儿已经跑累了,不妨我们歇一歇,明天再赶路吧!”

    姜青未闻言,挑开了竹帘,他探出头去,与那车夫点头示意。

    车夫心领神会,说:“这下面有一家旅店,条件都是上好的。我们便去那里吧!”

    随着周围的人声却喧闹了起来,马车渐渐停下。

    也不知道这里是仙界的哪个地方哪条街,姜青未从那马车上下了来。他径直走到前面去探路,却见她迟迟没有跟上来。

    他便回头一看,便看见她慢吞吞地从马车上探下一只脚,动作迟钝。如今失去功力的她,竟完全不比她以前那样的敏捷轻快了。

    但是,他又仔细一分析,觉得不对——

    他看见她动作太过缓慢。而她的手时不时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咬着自己的下唇,面露苦痛。

    他立马走上前去查看,他问她:“你怎么了?”

    苏湮颜虽然苍白着一张脸,但她却硬气地瞪了他一眼:

    “没事!不用你管!”

    说完,她快步地往前走,欲图甩开他。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看着她这副样子,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于是他很快就走了上去,一把抓过她的手腕——

    她的脉象很乱,竟又与先前刚抓到她的时候一样的憔悴——难道她还没有好吗?

    苏湮颜很想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却又因为功力全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好被他将手腕抓在手里,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无处可逃。

    他很是严肃地看着她。

    他记得自己先前就给她搭过脉,她那是元气虚耗所致的枯竭之症,他那时以为是她是跟别人打架所伤,吃上几帖药就应该能康复,谁知她如今竟又会复发出来——看来他是低估了她这病。

    她好不容易才把手腕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又听见他质问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她重复了一遍,“怎么你居然问我?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她恨恨然地往前走去,所以没有看见他清潭似的眸子中流光一闪。

    她不想告诉他,她曾为了救他而被魔人灌下了同心散。她也不想告诉她,她如今已经几乎是个废人了。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更不想承认自己如今已是病弱之至的事实——而且尤其是在他面前。

    其实,每当这同心散一发作的时候,她就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她觉得这同心散其实是对她的惩罚,所以她无论如何都忍着痛——因为这是她背弃魔界的代价。

    她背弃了属于她作为一个魔界人该有的忠与义,孝与贞——她这是以背弃故乡来为自己谋私利。这些行为,是鼠目寸光,是因小失大,是妇人之仁,是吃里扒外,是大恶不赦!

    她怎么对得起那些千千万万的,死于仙界人的魔界士兵呢?她怎对得起他们的浴血而战?她这辈子已是枉为魔族人了!

    她心想:“情”与“义”二字,向来古难全。选择“情”的人,他为的是自我满足,兴许这是一种自私;然而选择“义”的人,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名誉,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呢?

    不过,这其中最自私的,并非那些选了这个,而失了那个的人;最自私的,就是她这种想要两者兼顾的人。

    她既要对得起情谊,也要对得起家国大义——然而她又没那种本事,所以迟早会走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