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炒一本”,那名服务员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嚣张的农民。
难道他不应该眼神怯懦地小声和自己说话吗?
难道他不应该面对我刚才的要求时,应该沉默吗?
难道他不应该知道应该离开包间,去大厅里随便找个座位吃饭吗?
大碗鲜承办过很多次农村的婚宴,她见过很多老实巴交的农民,也不止一次摆脸色给他们看。
可每一次自己一甩脸子,那些人都会远离自己,从而使自己少费力去做事。
在她心里,看碟下菜是一个服务员必备的技能之一。
聂天鸣也不急不躁,安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服务员的回答。
“都跟你说几遍了,黄金果只有预约才能做,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
聂天鸣这才转过身来,看清那服务员女孩的模样。
一双丹凤三角眼,眼睛滴溜溜乱转,颧骨油亮高突,鼻梁小巧坚挺,有一种尖嘴猴腮的感觉。
虽说不甚难看,但始终给人某种刻薄的印象,聂天鸣不喜欢。
“要不然你找我们总经理好了,谢婉君是大堂经经理,包间的事她管不着,找她不好使。”
看样子是吃准了自己是谢婉君的人,聂天鸣倒觉得有意思了。
难不成大碗鲜的服务员都这么横?
打死聂天鸣也不知道,这骄横的服务员这么对待他的恶劣态度,全都是因为谢婉君。
她好姐们前些天也竞争过大堂经理的职位,可奈何不敌谢婉君,一败涂地。
因此本着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的原则,聂天鸣自然从她这里看不到好脸色。
把路波搬出来,就是吃准了聂天鸣只认识谢婉君,不给谢婉君面子,就是让这个乡巴佬陷入难堪。
“行,你把路波叫过来吧,我和他说。”
“哼~你以为你是谁,让路波经理来见你?”
“你就告诉他,说聂天鸣点黄金果,你问问他我能不能吃。”
那服务员明显一愣,看聂天鸣的样子丝毫没有慌张,也没有被自己唬住。
就把路波经理叫过来,自己也能在他面前混个脸熟,以后升领班的时候也能有个依仗。
可陷入美好幻想中的她,却忽略了一个细节,自己没有说总经理是何人,而且聂天鸣却直接叫出了名字。
她一抿嘴,狠狠瞅了一眼聂天鸣后背,推开门走了。
现在的服务员脾气都这么大吗?
上楼下楼用不了多少时间,没多一会,聂天鸣就听到门外哒哒的走路声。
那小猴一般的服务员跟在陆波后面,多有些幸灾乐祸的念头。
她想一箭双雕,既要让聂天鸣丢面子,又要把谢婉君拉下水,这样才能帮自己的好姐们,把积攒已久的怨气好好发泄出来。
砰的一声推开门,路波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大碗鲜砸场子。
自家服务员添油加醋,特意略去了聂天鸣的名字,直接和他说有客人对自己动手动脚。
这路波哪能坐得住,哪能容忍自己的员工受欺负。
可以看到聂天鸣,陆波就知道误会大了。
就自己这员工的模样,要是说被有个四五十岁喝醉酒的大叔骚扰了,还说得过去。
但他了解聂天鸣,知道他做不出这种事来,更不可能放着谢婉君这样的美味,而去招惹她这样的剩饭。
“天鸣,你咋来了?”
听到这句话,那服务员彻底傻眼了,他们认识?
自己还撒谎对经理说,聂天鸣骂他呢,这次该如何收场。
聂天鸣笑脸盈盈,和路波打过招呼之后,对那服务员说:“这次能给我炒一本了吧?”
“行,就炒一本,我买单。”
路波倒也大方,直接从桌子上拿起菜单,交到她手上。
总经理给他买单?!
这是遇到硬茬了,此刻她眼里噙着泪水,心里懊恼与气愤交织在一起,把所有的怒火都算在了谢婉君头上。
“算了,我逗她玩呢,不用炒一整本,把前五页做好就行。”
既然路波说要买单,聂天鸣自然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否则就是不识抬举了。
路波嘴角一抽搐,自家这菜单总共才十页,前五页全都是招牌菜和食材比较稀缺的菜品,剩下的都是一些平民化的素材和家常菜。
炒五页和炒一本没什么区别。
但路波是何人,能坐上总经理的位子,就说明不是一般人。脑子一转就知道聂天鸣是给台阶了,自己肯定要就坡下驴。
指挥服务员出门点菜之后,路波又把大碗鲜要举办招待会的事情和聂天鸣说了一遍。
聂天鸣听完之后,嘿嘿一笑,说道:“现在秋收之后,真正的好东西都不在地里了,需要进山去找。”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这就麻烦天鸣兄弟了。”
见聂天鸣没有接茬,路波继续说道:“现在天冷了,而且进山的危险性太大,只要你有好东西,大碗鲜开出的价格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路波知道聂天鸣是此次招待会的救命稻草,如果有其他选择,他也不会这样的态度了。
实在是其他猎户太拉跨,送来的顶多是山鸡、何首乌这种比较常见的野生食材。
而聂天鸣每次提供的,从黄金苹果、极品山药再到菜花烙铁头和野猪,每一样都是别的猎户无法逮到的。
听到路波所说的和钱叔和自己讲的一般无二,聂天鸣自然心里高兴,他双手抱拳道:“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这些天一定多上山,帮你把这次招待会办好。”
路波接着又交代了些细节问题,客套几句之后,路波还有事情要忙,便转身离开了,临走前特意嘱咐聂天鸣要吃好。
聂天鸣丝毫不客气,等菜闲得无聊,掏出手机打开虎鱼直播,发现张胜那小子竟然带着村里一帮小孩子下河捉泥鳅去了。
直播间里观看人数有两万左右,气氛十分活跃,几个小孩也颇受观众们喜欢,当初进入直播间的第一个皇帝“一切随缘”也刷了两个飞机,很有牌面。
不多一会,聂天鸣点的菜就全部上齐了。
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菜肴,粗略估计能宰路波上万块钱。
“再给我拿两瓶茅台。”
“茅台?你要喝茅台?”
“对,我不配喝茅台吗?全记在路波账上,怎么?要不你去问问你们经理?”
被聂天鸣一口呛死,她哪里还有胆子再去打扰总经理。
今天中午,经理不让立刻她滚蛋都是千恩万谢了。
被现实打败的她,只好低声顺从,拿了两瓶茅台放在着桌上。
“把所有菜全部打包,我要带走?”
一口老血喷出,但敢怒不敢言。
眼前这位祖宗可得罪不起,万一在总经理那里告自己一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小碎步跑着去后厨抱了一大堆打包盒,生怕跑慢了再惹聂天鸣生气。
一番折腾之后,大盒小盒摞了一人多高。
聂天鸣美滋滋在前面提着两瓶茅台,后面三四个服务员提着打包盒跟在后面。
等他把三轮车开出来时,原地等待的几人瞬间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果然,自己猜的没错,就是乡下来的农民。
但聂天鸣可不管他们怎么想,招呼着把打包盒整整齐齐在车斗里码放整齐。
望着聂天鸣离去的潇洒背影,他们开始怀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