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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四大乡绅
    朱老爷是书生,中过举,再考无望,回安县经营祖产,倒是风声水起越做越大。

    方休白与田师爷进了朱宅,坐于堂厅,仆人奉上茶水点心。

    朱家是四大乡绅家族之首,另三个拍马赶不上,本以为应当雕栏画栋走奢侈路线,却小桥流水,处处颇有素雅古意。

    朱老爷不到五十,精神奕奕,神光焕发,着一身素朴长袍,手摇羽扇,不时品点茶水,举手投足处处不凡,只是……

    皮肤黝黑,怎么看怎么有喜感,不禁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田师爷觑了眼忍笑的方县令,小声嘀咕:“朱老爷常去田间,晒的。”

    堂上朱老爷也听到,轻笑一声,毫不介意:“县爷田兄,此次为何而来?”

    方休白正想客套一番,来个浅入深出套套话,才说两句就让田师爷截去话头:“朱兄可知昨晚百姓夜遭抢粮一事?”

    朱老爷端茶的手一顿,面上闪过一抹异色,随即恢复正常:“听了。”

    安县城小,人多,且近来缺粮,生活停顿,各个闲出大把时间,北城的寡妇偷了汉子不到一盏茶能传到南城。

    抢粮一事不小,加之受害者一醒到处骂街,宣传甚广。

    田师爷单刀直入,夹出玉石吊坠置于桌上,也不开口,做了个请的姿势。

    立马有侍候仆人上前拿起递给朱老爷。

    朱老爷一眼就认出是自家东西,手颤了颤接过,正反仔细翻看,不是伪造。

    他面色瞬间刷白,强止住嘴唇颤抖,干涸的吞咽一下,把玉石吊坠放在桌边才开口:“这是?”

    “证物。”

    方休白找到话头见缝插针。

    朱老爷又喝了两口茶,心里百转千回,快速平静下来,“有人诬陷。”

    田师爷没开口,瞥了两眼仆人,朱老爷立即明白,挥袖让人退下。

    “朱兄,你我认识多年,相互知根知底,我自然相信你做不出这等遭烂卑劣之事。”田师爷接着道:“但看朱兄面色应有几分了解,还望实话相告。”

    朱老爷面色犹豫,看了看玉石吊坠,叹了口气,道:“倒是知晓一些,但并不确信是谁所为。”

    ……

    “这事要从昨日讲起,我去城外看了稻田长势,回城听到放粮消息,准备去看看,半路让周家仆人截去,说是要事有请。”

    同是乡绅地主,四家相互有不少来往。

    朱老爷是读书人,其他三家,两个经商起家,一个地痞暴发户,聚会常碍于面子不得不去,交情也浮于表面,不生不熟。

    周家来过数次,跟着仆人径直踏进厅堂,打眼一瞧,三个大老粗正在畅聊。

    朱老爷轻微皱眉,不喜,心想:不知何事四家家主齐聚?

    这三位整日清闲,尤其缺粮后,日日相聚,仿佛粘连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样。

    朱老爷与他们不同,整日繁忙,平易近人,常去田间巡看,与庄稼人蹲在树底下喝粗茶淡水也比跟这三人假客套强出百倍。

    初踏进厅堂,他哑着嗓子,当头一炮:“三位,有何要事,速速言说清楚,这县爷有谱,搞来粮食,不要耽误领取时辰。”

    话音一落,三位大老粗止住话头,面色不虞。

    周家经营布匹,周老爷是个臃肿胖子,矮个子,在哪都是笑眯眯的,方休白见了准一指,大笑哪来的企鹅。

    赵家经营药材生意,因靠近苍云山,不止安县,周边几个县城药材产出惊人,靠低买高卖至繁华府城发了家。赵家老爷脸上长了颗痦子,坠着根毛,平日在家外出都戴着帽子,掩饰秃顶稀少的毛发。

    王家老爷原是山贼,抢足了本钱,又和以前的县令老爷狼狈为奸,洗干净了身份,在安县做起放高利贷、赌钱、青楼馆子等一应不正当生意,倒有声有色。王家老爷粗犷人一个,嗓门洪亮,动不动就拍桌子震一震,长了一嘴胡茬子。

    看看这三人,再瞧瞧朱老爷,除了黝黑肤色,哪与他们沾得上一丁点关系。

    朱家祖上富了六辈,安县周边一半多田地尽是他家,真真正正的富户地主。

    周老爷承应笑面冷下来,道:“朱老爷请坐。”

    朱老爷坐下,眼瞧着三人眉来眼去,像是达成了协议,你推我让一番,临末粗嗓子王老爷开口:“这次缺粮,朱老爷损失最过严重吧。”

    朱老爷嗅了下,桌边茶香四溢,是有名的“狮峰”茶,他尝了尝,味道不错,要是和乡间老农一同品鉴,必定是场趣事。

    王老爷挠挠头,嗤笑一声,瞧不上这假模假样的端着架子,声音不禁响了些:“这新县令不知怎么游说所谓大善人捐出粮食,要按人头发放,真是可笑至极。”

    赵老爷肥脸抖了抖痦子,接话:“咱们四家囤的粮食让这群刁民贱民吃光了,不应当先补偿给我们吗?这些人死了活了,没有区别,安县的税收可全靠咱四家撑着。”

    “就是。这新县令忒不知好歹了。”周老爷附和。

    三人发完言,齐齐看向朱老爷。

    见他嘴角扬着一抹笑意,以为是赞同他们的话。

    实则朱老爷魂游天外,畅享与乡间老农品茶辩茶的有趣事。

    见三人停下,才稍稍回神,眉头紧皱。

    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朱老爷很看得起农家百姓,带了丝嘲讽道:“那你们三位的意思是……去县衙闹,索要了这批粮食?”

    三人一对视,没瞧出朱老爷的不高兴,只以为这是对新县令的不满,以为鱼儿上钩了。

    王老爷一喜,嗓门更大,几乎是嚎啕出来的:“正有此意。”

    大老粗撸了一把胡子,突然扭捏起来,做惺惺之态,“这不,我们三家势单力薄,不如朱老爷世代豪富,在安县根基之深无人能及,还望朱老爷牵个头,我们唯马首是瞻。”

    朱老爷瞪圆眼……他长的这么像傻子,好哄骗吗?

    重重咳嗽一声,“三位老爷皆是孔武有力,仆从护院,也是精悍强兵,不如你们佩好刀剑,杀上县衙取了县爷狗命抢走粮食,我朱家给你们殿后并且分文不取。”

    三位老爷:你在开玩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