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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毛良
    娄之英大急,从屋顶一冲而下,飞起一脚踢在那跛足人胯骨之上,那人向前一扑,重重跌在地上,跄的满脸都是鲜血。郑琬被他用帕子捂在脸颊,吸入了不少尘烟,只觉脑中一阵阵眩晕。虞可娉与季昭听到巷里有了异动,也都奔了进来。

    娄之英道:“这人正要对郑小姐图谋不轨。”

    季昭上前一脚踢中他的腰眼,摁住胳膊将他缚起,道:“你这采花的淫贼,和老爷到府里打官司去罢!”

    娄之英借着月光看清他的面容,原来正是日间见到的绸缎庄伙计,暗忖怪不得郑琬见到他时身子发颤,没想到这次一击即中,竟这么轻易便抓住采花大贼。季昭此时也看清此人面相,不由得愣了一愣,掏出手帕擦净他的血渍,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叫道:“咦,你不是毛良么?你几时回到赣北来的?”

    那人看了看季昭,脸现茫然之色,随即把两眼一闭,低下头去,再也不说一句话。虞可娉见此地不是审讯之所,吩咐季昭押回府衙再行发落。

    四人押着跛足人回到府衙寝院,报知辛弃疾,辛弃疾要将此人收监好生审讯,虞可娉道:“大人,此人只是嫌犯,抓他回来是因他侵犯郑小姐未遂,是否真是此前三起命案的真凶,还尚未可知。不如就让我们先自行审问一番,免得惹那位覃大人笑。”辛弃疾点头应允。

    季昭将此人绑缚在椅上,替他清理了脸额伤口,喝道:“毛良,果真是你!你何时来到的隆兴?此前城里三起命案,可都是你的所为?快快从实招来!”

    毛良抬眼看了看他,仍不答话,季昭厉声道:“毛良,你道没人认识你么?你可认出我是谁来?我是季昭,你却不是当初安义县的顽徒毛狼子么!”

    毛良粗略打量了季昭一番,双眼忽然一亮,旋即又是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娄之英道:“此人死鸭子不怕开水烫,想要不说不讲蒙混过关,你问他是否为三起命案的真凶,他既不辩驳,那便是不打自招了。”毛良如同未闻,仍是不肯开口说话。

    虞可娉道:“今日已晚,先把他收押在此,咱们明早去绸缎庄找掌柜问问。”辛弃疾让人腾出一间废屋,又从府里抽调了两名官差来此把守。娄之英查看郑琬伤势,见她只是吸入了些许迷粉,并无甚大碍,拿过那块布帕轻轻一嗅,说道:“这上头是曼陀罗粉,人若吸得足了,当场便会晕厥。”

    季昭恨恨地道:“错不了!原来毛良便是这采花大贼,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虞可娉道:“季小哥,听你诉说,这人似乎是你同乡,他究竟身世如何,还请你详说一二。”

    季昭道:“是,便给大人和虞小姐说说。我幼年在安义县葛梁镇时,家中还算宽裕,等我长到十岁,便送我到私塾念书。教我们的私塾先生叫做崔长达,为人和蔼可亲,对学生彬彬有礼,从不打骂,大伙都很喜欢他。

    镇上当时有个无赖少年,只比我大着三四岁,成日偷鸡摸狗,上房揭瓦,弄得邻里不得安生,这人便是毛良了。镇上的人厌他烦他,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毛狼子,那是说他比饿狼还要可恶。毛良本是不学无术的混蛋,家里父亲早亡,他有一个老母陪着度日,整天只知道在镇上胡混,可不知怎地,有一天忽然收起性来,要来私塾念书!也不知他从哪里偷了一大笔钱,苦苦哀求崔先生收留他,教他读书,崔先生是菩萨心肠,只觉有教无类,既然他浪子回头,那便成全了他,准他进了私塾。

    我那时年纪幼小,虽不信他会悔改,真的一心念书,可也说不出他究竟有何图谋。如此过了半年,才逐渐明白此人来到私塾的目的,他果真是个狼子野心、居心不良之辈。

    原来崔先生有个小女,年方一十四岁,毛良不知哪次在街上见得,便激起了兽心,来到私塾念书,只为接近先生的女儿。崔小姐年纪虽小,但的确出落的亭亭玉立,模样很是动人,只是那时我们都是孩童心思,只觉崔小姐生的好看,不像这毛良终日在镇里摸爬滚打,学了一身恶习,他早已动了花花肠子,安生了半年后,便开始没价地骚扰撩拨崔小姐,后来先生实在忍无可忍,终于一顿棍棒将他赶出了私塾。

    这毛良离了私塾仍不死心,还是不断寻机和崔小姐相处,那一日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花言巧语骗崔小姐出来,欲要进行非礼,崔小姐拼命挣脱,又赶上有人途径撞见,几人合力把毛狼子打跑。毛狼子挨了揍很不服气,临走时愤愤地道:‘今日我便是化身厉鬼,也非得到你不可!’丢下这么句话,便自顾去了。

    众人都以为他是气愤不过,放放狠话罢了,岂知第二日崔小姐便失了踪,先生急忙报官去寻,终于在郊外山涧中,发现了崔小姐尸身,竟是被凶徒奸杀致死。先生自是悲痛欲绝,镇上的人都猜定是毛良所为,于是官差将毛良抓获审问,毛狼子那时可不像如今这般沉默寡言,听说他在堂上嚎啕大哭,拒不认罪,官差叫他不要脓包,男儿汉大丈夫何必哭哭啼啼,他却说自己不是害怕,而是为崔小姐死了伤心。知县自是不信他这一套,上堂亲自审问,连审了七八日,毛良终于招供,承认是自己求欢不成,奸杀了崔先生的女儿。官府念他尚未成年,判了个发配岭南了事。判审当日,镇上的人无不欢呼雀跃,我夹在人群当中,也曾亲见毛良的狼狈模样,还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他,没成想今日他又成了奸杀凶案的疑犯。”

    辛弃疾道:“原来此人前科累累,看来是个惯犯。”

    虞可娉道:“大人,眼下做出论断还为时尚早。季小哥,你可知那位崔小姐遇害时所穿衣物是什么颜色?”

    季昭道:“我那时年纪幼小,哪里知道这些,也从未听大人们说过。”

    虞可娉道:“既然如此,请大人明日派人到安义县取卷宗过来查看。”众人见已到中夜,大家均已困乏,便都回房歇息,辛弃疾自派人送郑琬回去。

    第二日起身,辛弃疾派了几名差人连续审问,毛良仍是始终一言不发。辛弃疾道:“犯人油盐不进,不肯讲一句话,这如何能够定罪?虞小姐可有什么法子?”

    虞可娉道:“大人,我思索一夜,总觉还有诸多疑团未解。”

    辛弃疾正欲相问,却听有人禀报本府孔目郑宏求见,心下微感不妙,忙传让他进来。郑宏进来参拜后,未及开口,辛弃疾抢先说道:“郑孔目,我知你为何事而来,昨日令嫒要做饵引诱凶犯,着实过于冒险,所幸并未受什么损伤,本府在这里先向你告个罪。”

    郑宏一躬扫地,道:“下官岂敢。下官是因小女实在过于顽劣胡闹,今日特给大人请罪来着。”

    辛弃疾哈哈大笑,道:“老郑,我看你是个爽快人,大家也别客套了,令嫒不日大婚,到时候本府定要去讨一杯喜酒来吃。”

    郑宏道:“府台大人若能大驾光临,敝府可真是蓬荜生辉了。大人,下官听闻小女说,抓住的嫌犯是九年前安义县崔家幼女命案的真凶?”

    辛弃疾道:“不错。”

    郑宏极力想要巴结这位即将上任的新晋知府,当即说道:“小女说大人要查当年的卷宗,不瞒大人,下官的亲家汪百封,与当年安义县的许知县乃是连襟,许知县官运亨通,如今已是衢州知府,大人若想要问,我便让亲家修书一封,去向许知府问个明白。”

    辛弃疾道:“哦?若真能如此,那可省力多了,这案子当年经许大人手亲审,他知道的怕是比卷宗还要详尽。虞小姐,你看如何?”

    虞可娉眉头微蹙,道:“大人,我看不必了。书信来往日久,又兼不能当面询问,何必烦劳郑孔目亲家多此一举?”

    郑宏急道:“不烦,不烦。”

    虞可娉问道:“汪员外与许大人是连襟,当年他也在安义县么?”

    郑宏道:“这个我却不知,那时还不曾与他相识,我那贤婿倒是在安义县灵华寺拜空晴大师学过几年武艺。”

    虞可娉道:“好,多谢郑孔目的美意,但却不必惊动许大人了,咱们自看卷宗即可。”

    郑宏本想可在辛弃疾面前表现一番,无奈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而去。辛弃疾再派官差审讯毛良,仍是一无所获,毛良有饭就吃,有水就饮,直挨到傍晚,却仍是不肯说出一字。

    虞可娉整日眉头紧锁,心中不断盘算案情,下午看了安义县递交上来的卷宗,上头并无记载崔小姐死时身穿何衣,而其死因是脖颈断裂而死,倒和陈氏的死法相似。官差问过绸缎庄掌柜,原来毛良半年前来到隆兴,化名毛小六,在绸缎庄寻了活计过活,大伙都觉此人勤快踏实,铺子里任谁也不知此人便是九年前安义县惨案的凶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