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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振作起来
    觅儿抱着一大盆衣服从河边回来,路过冥宅门口时,她愣住了。

    季子霖的四轮车在很远的地方,此刻他是站着的,他的小腿不再是空荡荡的了,衣服下面还能清楚地看到靴子。

    是的,他装上了假肢,假肢的长度是按他的身高比例设计的。

    原来他也是那般高大健硕的啊……

    可,季子霖的腿是颤抖的,他的额头上冒着细汗,迈出一小步都要喘上许久。

    觅儿性子冷淡,甚少有情绪流露,此刻眼圈却红了。

    小姐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欲速则不达,可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若是她从前并不认识他,此刻定会骂醒他,数落他不听从医嘱,怪罪他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可她偏偏熟悉他,知晓他从前是多么的惊艳世人,了解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觅儿将自己藏在大门后面,不敢伸出脑袋,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踏进冥宅,接近季子霖的。

    她捂住嘴巴,无声的落泪,她不敢弄出任何动静,因为他的武功在她之上。

    她身体微微颤抖,耳边是他咬牙的声音,还有艰难又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一声巨大的倒地声传来。

    觅儿忘记了所有的顾及,她冲了进去。

    季子霖摔得十分狼狈,这个姿势他的假肢用不上力,所以他只能用双手。

    可这很难。

    觅儿什么也没说,也不管他是否介意,直接将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他的后背能感觉到女儿家的柔软,脸瞬间红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将她推开,但此刻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支撑,没有觅儿,便是一滩烂泥。

    他感觉丢人又无奈……

    终于,他的假肢接触到地面,他可以站起来了。

    觅儿没有任何迟疑地松开了手,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季子霖身体晃了两下,不带一丝感情地对她说,“下次,不用你帮。”

    觅儿身体一僵,道了个好,潇洒转身离开。

    他皱起眉头,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觅儿踏过了冥宅的门槛后,听到他很大的嗓门,似乎深怕她听不清,话里带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觅儿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抱去那盆衣服离开了。

    她回到迟家,迟伊沁、楠楠和北北都在。

    楠楠因为多年未说话的原因,口部的肌肉萎缩了,尤其舌头最严重。

    现在他从心里接受了说话,肌肉萎缩便成了他说话最大的障碍。

    “不能嚼,不能咽,只能在嘴里左右动,用舌头。”迟伊沁说完,将一颗硬糖放进楠楠嘴里。

    楠楠很听话,她可以看到他的左腮帮鼓起,然后右腮帮鼓起。

    “楠楠真棒!”这颗糖可以训练他的口腔肌肉力量和舌头的灵活性。

    觅儿小声地凑到迟伊沁耳边,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楠楠这是想通了?”

    “是啊,他好像有话想对季子霖说。”

    觅儿转头看着楠楠认真练习的样子,陷入了深思。

    直到楠楠训练结束,要离开时,她急忙拦住了他。

    “楠楠,有什么话一定要早点说。”她的语气很认真。

    现在大概只有楠楠可以劝得了季子霖了……

    楠楠很快掏出小册子——我想亲口对爹爹说,不想用写字。

    她露出嫌少见的温柔笑容,“楠楠,有的话,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确定可以变得更加练达,但也会因为时间,失去它开始的意义。”

    如果她在季子霖断腿前表露真心,他应该就不会觉得,她是在同情了吧……

    楠楠露出严肃的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冥宅

    季子霖坐在四轮车上,熟练地掌控着方向,来到冥靳珩房门前。

    他敲了敲门,语气里的愉悦压制不住,“靳珩,我能进来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没有得到回应,兀自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酒瓶子碎了一地,此时冥靳珩正侧卧在床上,后背对着他。

    季子霖对这一切并没有很惊讶,毕竟冥靳珩这几日一直脾气暴躁,摔碎了不少玉器古玩,吓得刘总管把宅子里易碎的宝贝都换成了假的。

    季子霖知道冥靳珩没有睡着,但和他聊起很多话题,都得不到回应。

    这时,他清了清嗓子,“楠楠说,迟姑娘的手被狗咬了,好像还挺严重的。”

    冥靳珩依旧没有回答,但季子霖眼尖地看到被子动了一下。

    他继续说,“你也不去看看,是对她没兴趣了?”

    冥靳珩咬了咬牙,声音沙哑到了极致,“你不去练习走路?”

    “楠楠今天主动和我交流了很多,还让我不要那么着急走路!”他说得可骄傲了。

    冥靳珩又不说话了。

    “你真的不去了?”他往床边靠近,“那我自己去看看,毕竟是她帮我做了假肢。”

    “季子霖”冥靳珩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离开的脚步,“那是我咬的,怎么办……”

    季子霖愣住了,他们相识多年,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无助的样子。

    “……你当面去给她道个谦?”他没有问原因,因为冥靳珩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会失控咬人。

    但这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最后一次还是他九岁的时候,他甚至差点咬死了一个大臣的儿子……

    “她不会再想见到我了。”他睁大眼睛,里面是无底的墨黑。

    季子霖语塞了,许久,他喊下人们传膳。

    “先起来吃点饭吧。”

    冥靳珩没动静。

    “不吃饭的话,脸色会不好看。”

    “……”

    “迟姑娘虽然处事果断,但很负责,善始善终。”季子霖见他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如今已是八月底,九月可是米萝幻菇成熟的月份。”

    冥靳珩眼睛瞪大,立刻翻身下床,拿起筷子胡乱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季子霖看着他几日都未曾抬起的手臂,忧心忡忡,“你的左手还是动不了吗?”

    冥靳珩没有回应,更准确的说,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乎。

    突然,冥靳珩侧过头,将刚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吐的比吃的还多。

    季子霖这下真的急了,情况好像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冥靳珩倒是不慌不忙,倒了一杯水漱口,继续大口大口的塞着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