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来的振动打断了比赛, 体育馆本身就是灾时的避难场所,因此校方只是派人去检修了下上方的照明框架,排除坠落等事故危险要素后,比赛继续下去。
池田相当得意, 裁判本就是他的人, 就算他倒地,也不会被判定出局。
更何况, 这群社员里混进了部分专业道场的人员, 比较遗憾的是他原本准备了两批人,但有一批忽然联系不上了。
想到这儿, 池田不禁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剑道部的部员们一拥而上,化作几个团队, 企图把弓道部的残党一网打尽。
黑发蓝眸的少年双手握住木刀的柄, 手腕放松, 手臂自然下垂, 摆出起手的姿势。
睫羽下垂,遮住那双漂亮的眼睛,好似入定般岿然不动。
和玉藻前一样, 这张职阶卡的灵核也非常活跃, 各种情报直接向藤丸立香敞开。
lancer、恩奇都。由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众神创造出的黏土人偶,身为能够维系天地的锁,他同时也是自然调和的大地分|身。
当他站在大地上时,就能够源源不断地获得补给;当以星辰为master时,他各项数值将会达到全a的等级评定。
并且,基于“千变万化的黏土工艺品”这个性质, 恩奇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变换自己的外貌和形态。与其说他是持有神之兵器的人偶, 倒不如说他本身就是诸神的武器。
变容a。
可以随心所欲地的分配自己的数值, 当某一项能力升级为a 时,将会牺牲另外一部分能力,从a等级降级为c。
乍一听是一个有取舍的技能,然而实际上恩奇都的变容没有冷却时间,身为神造兵器的他只需要一瞬间就能调整好数值,根据战斗的需要不断变换。
也许是把自己和藤丸立香留到最后围攻,会让池田的虚荣感膨胀到顶端,所以部长那次的摔倒被偏心的裁判无视了。
隐形眼镜有点滑片,一般单眼无法判断出准确的距离,可是判断距离真的需要用两只眼睛去瞄准吗?
部长屏息凝神,一步又一步,稳稳地后退。
那些剑道部的成员就像是嗅到了血的苍蝇,想要汲取他最大化的恐惧,也逐步跟进。
另外一边,负责藤丸立香的都不是善茬,从他们拿刀和起势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头顶白热的灯光撒在少年黑色的发上,发间的阴影下是一双平静的眼睛。
在它面前,万物平等,因而,他们感到自己被俯瞰了,被这个小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
无名的怒火拔地而起,熊熊燃烧在人类的心间,明明是个弓道部的成员罢了,握刀的时间比新生的婴儿还要短暂,竟然还敢露出那种表情!?
几把木刀同时带起凌厉的风,分别挥向藤丸立香的头、胸、腹这三个剑道中时常打击的、人体的脆弱部位,故而一般比赛时都会穿上护具。
弓道会带上保护性的手套,女性则会穿护胸的胸甲。
隔行如隔山,剑道部没有告知,以致于他们只拿走了木刀。
“金……?”
剑道部其中一人瞥到什么,词汇还没能连贯地从嘴里吐出来,就在那瞬间,一道远比他们还要迅疾的风掠过他们的刀尖,手中一沉一轻。
然后木质的残骸四处飞溅,高速飞离的碎渣擦过他们身上的护具,留下道道明显的凹痕,更不用说那些没有防护到的脸和手了。
这还不算结束,高速挥舞木刀产生的气流迟来一步,在他们被自己的木刀伤害到后,神经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陡然活动起来的气流将几人直接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淡然挥舞出几乎不可能存在于世的闪然一击,藤丸立香单手拎着木刀,已经回归原本的起手式,眼底有炽金色在跃动流连。
面上看起来十足的冷静,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就跟lancer的灵核疯狂吐槽起来了。
若不是收手及时,这几个人恐怕会在刚刚那击里,和木刀一齐被斩断。
如果把普通人类的力量值比作一,那么英灵的e级筋力就是人类的十倍,a级则达到夸张的五十倍,挥手之间就能倒拔摩天大楼。
可想而知,这几个人刚刚顶着多大的压力,藤丸立香都有点开始同情了。
‘因为他们选择了战斗,不管怎么说,对这份意志应该以战斗回敬。’恩奇都解释道。
就算是在英灵里面,又有谁能超过你这个六边形战士啊!!
‘唔?可是,是他们先提出来的啊?我不讨厌战斗,但需要迎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我并没有插手你的战斗,只是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你,挥刀也好,改换数值也罢,这些都是你的自由和本能。’恩奇都道,‘这下先解决掉这几个,继续攻破其他目标吧,master。’
他的话语里有微妙的意思,只是藤丸立香没时间仔细品味。
剑道部的成员倒地已经有好几分钟,迟迟没能等来裁判的判定,直到那几人站起来,满脸咬牙切齿地重新站到他面前,藤丸立香明白了几分池田的意思。
只要裁判不判定,这些人就相当于拥有无限的机会,就算他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无限地坚持下去。
可是。
恩奇都他。
只要站在地面就能够无限制地获取魔力啊?
这样技能现在同样可以作用于他身上,将人之无限与大地、不,星球的无限相比,不得不说,池田是个狠人。
藤丸立香不禁叹出一口气,原本有些不知怎么应对才好的心情猛然倒转,开始为这些家伙担忧起来。
谁都想着藤丸立香会陷入苦战,所以当看到他那惊世绝艳的一招后,都愣在原地。
部长趁机送出手中的木刀,他的动作略显笨拙,远不如拉弓时那样流畅幽雅,但这一刀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他想要命中的地方。
近处的几个人回过神来已经为时晚矣,失去平衡这点宛如传|染|病,霎时传遍了他们整个小团体,各个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地面上。
“是那些渣子!”有谁率先反应过来,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部长身上,所以忽略了脚下。
用来阻扰敌人的小手段翻转过来针对自己的咽喉,他们本以为是把这个文弱的部长逼入绝境,却不想自己是中了名为“软弱”包裹的外表包裹的陷阱而已!
“都是藤丸君给我的灵感,我为拥有这样优秀的成员感到非常骄傲。”他下意识想要推眼镜,结果又扑了个空,摊开的掌心里有结痂的伤痕,“毕竟箭是瞄准了目标之后才会释放的东西。”
和刚刚藤丸立香经历的一样,裁判同样没有判定这些人的出局。
场面如预想的那样一边倒,却不是像池田想象的那样,他面容扭曲,额角的血管爆凸,整张脸显得可憎而又狰狞。
计策有着局限和时效性,一旦施展过一次,就像刮开的彩票,少了那份出其不意,就会失去原本的效力。
一滴冷汗顺着部长的脸庞缓缓落下,砸在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哈……我还是小看池田的执着了。”
凉风乍起,他缩了缩脖子,眼前纷纷扬扬地下了场黑色的细雪。
凝眸望去,只见藤丸立香已经开启了无双模式,三下五除二,把身边的人站着的放倒,放倒的鞭尸,个个头上斑驳非常,浓密一块秃一块,看起来触目惊心。
少年站姿挺拔,手中的木刀不是以绝对敏捷的速度,就是以无匹的力道朝着剑道部逼去。
剑道部的成员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每次躲闪不及的时候,无形的剑气就会削去他们一部分头发,次数一多,地上薄薄一层,全是男人的尊严和生命。
挑劈刺砍,每一个动作朴素到了极点,但正是因为不掺杂其他杂质,显得无比纯粹。
尽管藤丸立香觉得和对方拼极限无所谓,可在场还有负隅顽抗的同伴,最好速战速决。
这些家伙仗着裁判的偏心才可以一次又一次站起来,那直接让他们站都站不起来,从根本上解决掉这个无限的问题。
那些用来使绊子的玻璃渣早就被木刀掀起的风吹出去,场地重新恢复洁净的状态,四处散落着无力行动的剑道部成员,经过长时间的摧残,个个头顶明亮眼睛明亮,光源稳定。
池田茫然地站在同伴中,眼睛瞪得快要夺眶而出,他根本就想不到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明明开局的时候还尽在他的掌控中啊!
藤丸立香跨过那些人的身体,慢慢地朝他走去,深色袴下摆泛起波浪,白色的上衣纤尘不染。
他每走一步,池田就后退一步!
不经意中,胜利早就从他手里溜走了,正要懊悔的池田目光定格在少年的脸上,那双隐约能够窥见金色的蓝瞳,平静到令人心生惧意。
更正。在他做出逼迫弓道部这件事时,就已经注定与胜利无缘,只是……只是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而已。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认知像是警报不停响彻脑海,池田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上什么面子,扭头就跑!
围观的学生们见状让出一条道路,他如同偶逢甘霖的脱水鱼,试图逃出生天。
身后有破空声响起,他亲自下令做了手脚的木刀同样越过这段生路,擦过他的肩膀,将他的剑道服一起,深深钉入那边的墙壁里!
池田的身体顿住几秒,众人好奇的目光里颓然倒地,只有这样,他才知道自己正活着,而不是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被贯穿。
扔出那把木刀的藤丸立香没有闲着,满地都是剑道部的成员,所以趁手的工具也到处都是。
他脚下一勾,木刀顺势飞起,被他拿在手中。
藤丸立香来到裁判面前,问道:“你是剑道部的人?”
裁判见池田失去行动力,吓得魂不附体,只好忙不迭点头,然后他才发现藤丸立香这样问的意思。
按照比赛规则,双方的胜负以最后站在场上的人数决定,而此时此刻,弓道部和剑道部只剩下他俩还站着。
“这,这就不了吧,我只是负责裁定而已……”裁判勉强鼓起勇气,推辞到。
藤丸立香挑起好看的眉,悠悠地说:“是吗?可我看你参与得很热烈,恨不得自己上场,现在就当是圆梦时刻吧。开始!”
一声惨叫响彻体育馆。
收拾完剑道部,还有相扑部等几个之前狼狈为奸的社团。
负责人们面面相觑,惶惶不安,纷纷赔笑,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既然都这样了,我们……不如就不比了?”
藤丸立香跟着笑起来,部长早就把话语权给了他,让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是说好了车轮战嘛,来都来了,怎么可以就这样走呢?”
一开始是这些社团想要轮藤丸立香一个找回场子,谁知道现在是被人领着衣领挨个轮。
社团部长们看池田的表情多出几分埋怨:让你招惹他!!
惨叫声在体育馆挥之不去,余音袅袅。
收拾完最后一个对手,强制触发的梦幻召唤时限也到此为止,那股像是皮肤表面套了层壳的感觉消失,藤丸立香舒畅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身体变得比以前更加自由。
更上级的老师宣布弓道部的最终胜利后,体育馆里掌声雷动,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训斥的声音。
藤丸立香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数学老师正好是剑道部的指导老师,此时他正在大声呵斥池田搞出这么大一出还搞输了,让他在其他老师面前丢人。
他抿了抿唇,正要走过去,体育馆门忽然打开,几个黑影被人扔到学生们面前,惹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分别压在两头,这群人是想走也走不了,就只能乖乖地配合。
沢田纲吉站在最前面,唐突面对这么多学生,一时间很难摆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废柴纲”的身份。
“那个、那个……剑道部……”他垂着头,说话声音细若游丝,其他人根本听不见。
这种身份其实根本不适合他,因为以前除了妈妈和立香,几乎没人想要听他讲话,虽然现在多出了狱寺同学和山本,但那深刻在骨髓里劣等感不会由于人数的增加而彻底消除。
小婴儿通过滑索落到他旁边,压低帽檐:“把调查到的事实好好说出来,身为家族首领,时常要对部下们的训话,这种演讲是有必要训练的。”
“先别说那些啊喂!”他吐槽道。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狱寺隼人挥舞拳头,威胁他们来:“没听见十代目正在说话么!都闭嘴!”
藤丸立香正打算走上前问问,只见沢田纲吉倏然攥紧拳头,手背上隐约爆出青筋,一双褐色的眼睛里多出了一些东西,正闪闪发光。
“我们在校园内抓到了这几个校外人员,他们企图假装成并盛的学生,参加这次社团车轮战,”他说着。
数学老师闻言面色不虞,痛斥道:“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沢田纲吉列出手里收缴上来的学生证:“同时我们还发现,剑道部上次获得的金奖是因为请了这些人冒充自己的社员。”
手中的学生证蛮横地被夺走,数学老师把那些证件放入自己的包里,嚷嚷到:“你这就是在泼脏水!污蔑他人要在档案里记过!”
藤丸立香往前一步:“你。”
“对,我们是找人了。”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藤丸立香收回迈出的腿,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池田。
数学老师恼羞成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池田!你难不成想像这个家伙一样——”
哐当。
老师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一位黑发凤眸的少年冷冰冰地收回浮萍拐,将一张纸片扔到他脸上:证据已经提交给组委会了,那边已经取消了金奖。”
数学老师还没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愕然在原地。
望着云雀恭弥的背影,虽然藤丸立香有了猜测,但还是不禁问道:‘lancer,那天……你到底怎么他了?’
‘啊、我给他看了看我的宝具。’恩奇都迤迤然答道。
那是能够动用星之洪流的力量,直接将黏土塑造的身体转换为巨大的光之枪,维系天空、陆地和大海。
藤丸立香:这东西是可以随便给初中生看的吗!?
……
居酒屋。
一向有预约的卡座上,多出了一位面容俊朗,气质清爽的青年。
虹色的长发在尾部扎了个蝴蝶结,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上用深蓝色花格子的丝巾做装饰,紫水晶般的瞳如梦似幻。
“哎呀,”莱昂纳多进来看到他,特意停顿了下,“真稀奇,连你都从阿瓦隆里跑出来,难道是观测到了什么绝大事件?请务必说给我听听。”
梅林和emiya肩并肩坐着,双手交叠从撑住下巴,语气沉重:“就在刚才,我们决定向职阶卡再就业中心提出异议。”
莱昂纳多坐下来:“这个嘛,要是你们赢得过神造兵器,我这边完全没意见。”
“不,你也有责任。因为我才是那个一直注视着立香的旅途的人吧?自己作为粉丝,关注偶像的一举一动,这本来是应该的嘛!”梅林难得这么严肃的讲话,“所以啊,我和异世界的我,其实是同担据否!”
同担据否是指拒绝同好,认为与自己同样喜欢某个人、某个事物的爱好者是“情敌”。
“那个时候为什么找她不找我,扮演女性这种事情不是手到擒来吗!!”
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你那叫诈骗。”
……
轻飘飘的妖精少女站在草地上,在这一望无垠的乐园中,她轻声诉说到:“哎、终于醒悟过来了吗,那个男性的我。既然都是梦魔,都只能依靠人类的情绪过活,不稍微争执一下就太可惜了。我的意思是……我棋高一着了哦!”
“……”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但梦魔少女并不恼,因为她的一切空空如也,就连情感也往往需要人类来先奠定基调。
比起语言,她更欣赏人类诞生的情绪的味道。
女性的梅林摆摆手,满不在乎:“去吧,亲爱的小赤龙,现在还没轮到你向我道安的时候呢。我已经在他的生命中留下过痕迹了,再出面不就破坏气氛了嘛,你自己去吧。”
“……”
“这样不是很可爱嘛,放心啦,绝对没有问题的。能够抢在男性的我之前,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那张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呢,不是很有趣吗!哈哈哈、不小心多说了点。嗯?我的目的真的只是送你到那个孩子身边去喔?”
“……”
“那,再见啦,我心爱的亚瑟王。”
梦幻的地平线上,草木让出离去的道路,花朵们目送过去与未来之王缓缓消失在大地的尽头。
……
放学回家的路上。
藤丸立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沢田纲吉问:“没睡好吗?”
“不是。”他摇摇头。
身体的劳累感只要躺下就可以接触,但是心灵上的疲惫感是另外一回事。
先是咒术师与天照大御神,然后是神造兵器,稍微有点让人应接不暇。
‘有人跟着你。’月光石冷不防说出一个让人惊吓的事实。
藤丸立香当即转身,人影倒是没看到,却见一只橘猫跟在他后面,虽然能够归于橘猫的范畴,但那个毛色显然更加偏向金色,一双绿色的眼睛像是翡翠,清澈见底。
它的走路姿势相当优雅,不过因为身上还穿着一件蓝色小披风,所以这种端庄的行走里又多出几分可爱。
藤丸立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不禁多出点疑问,它是野猫吗?可是看起来很亲人,还很干净。
一个念头在心里诞生,他停下脚步,沢田纲吉疑惑道:“立香?”
少年转身,快步迎上去,双手穿过橘猫的肋下,试图把它抱起来。
一分钟后。
藤丸立香累得席地而坐,气喘吁吁,不管他怎么努力,这只橘猫四爪都没有离开过地面。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啧了下:“不愧是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