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如蜻蜓点水,如蝴蝶落在花瓣上,那样单纯的一个吻。
只是这么轻轻地印了一下就直起腰来,黑磨桑落屏住呼吸,略带忐忑地问:“请问,您有什么感觉吗?”
第一次契约神使,夜斗又不在身边,业务不够熟练还无人可问,她有点摸不准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好。
结果两面宿傩蓦地大笑起来。
如同被什么荒诞好笑的事物所取悦,他笑得停不下来,附在完美躯体上的漆黑咒印随着呼吸而颤动,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愈发凸显了那种暴()力的、妖异的魅力。
他们近得呼吸被迫交缠。
“哦?原来神明大人想要的是这个啊……神也会有女人在床笫间的**吗?亲吻,拥抱,或者更深入的其他东西?”
“是那边那个小白脸无法满足你么。早说嘛,神明大人,这可就简单多了啊。”
诅咒师带着血腥气的湿()热吐息,就这么喷在黑磨桑落的侧脸,成年人的暧昧在空气中浮动。
可堕落神明并没有这种世俗的**,甚至一心怀揣着对业务和学术的严格要求,紧张到面无表情,满脑子思考是不是没契约契成,要不要再来一口的时候——
五根漆黑的尖锐指甲直直刺入了她的心口。
黑磨桑落在这一瞬还是懵懂的。
鲜血顺着强健结实的小臂往下滴落,不知何时挣脱开束缚的两面宿傩手下继续用力,又用一种小孩子似的天真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些漂亮的红。
“神明大人的血也是红色的啊。”
舌尖卷走了坠在嘴角的血液,他细细品了一下,又难掩失望地咽下女人血肉特有的甘甜。
“哈?就这个味道啊?不过如此,和普通女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非要说的话,血液中蕴含的力量才是真正让人迷恋的滋味。
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说不清是对力量的渴求还是濒临疯狂的食欲,两面宿傩感觉到喉咙干渴,比在沙漠中垂死挣扎的旅人更煎熬,甚至恍惚中每一寸肌理都迸发出撕裂般炙热的疼痛。
在他失神间,黑磨桑落却攥住他的手腕,将他行凶的手拔了出来。
在完全解禁的状态下,世间诅咒都会自发地、争先恐后地涌入堕落神明体内。
对于人类乃至神明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口,在源源不断的咒力下迅速愈合,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更别说片刻的虚弱无力。
只要诅咒还残存在这片大地上,堕落神明即是永不力竭的不死之躯。
这才是黑磨山和黑磨大人能屹立千年,却不被暗中窥伺的人神妖鬼讨伐或吞噬的根本所在。
而这份力量,现在被交给了黑磨桑落。
以一种有偿的代价。
……已经,快到极限了。
感觉到暴走的诅咒之力在体内疯狂四窜,与修护人类血肉之躯的神力的平衡被打破,即便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可疼痛已经麻痹了黑磨桑落的判断。
不然她不会迟钝到没发现两面宿傩实则挣脱开束缚的小动作。
必须速战速决。
好在,另一个绝妙消息是,她不用纠结神使契约到底有没有成了。
黑磨桑落面无表情地快进到验收阶段。
“两面宿傩阁下,请站起来用手比兔子耳朵再转三圈蹲下来说我爱黑磨山伟大的黑磨神大人天下第一。”
两面宿傩觉得这个神虽然刚才被捅的是心脏,但像是脑袋被摘了一样,终于失了智。
然后他的身体照做了。
两面宿傩:?
“本来只是想和您签活契的,谁让您擅自攻击我,又擅自吞食了我的血液……很遗憾,现在仪式条件符合触发,活契变死契,您已经逃不掉了。”
所谓死契,即神明赐予神使血液,双方更加亲密无间,神使能借到更多的力量,但作为交换条件,神使再也无法恢复自由身,必须百分百遵从神明的命令。
也就是说从平等互助的短工,直接变成签下买断制的卖身契。
期限是到死为止。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黑磨桑落,黑磨山如今的主人,继承自黑磨大人的第二代堕落神明。”
“从现在开始,两面宿傩阁下,你就是我的神使了。经由死契,此后你我血脉相连,荣光与共,直到灵魂消散于天地。”
确认两面宿傩真的与自己达成不可忤逆命令的死契后,黑磨桑落心口悬着的大石一落地,强撑着让自己在疼痛中保持清醒的那根弦,便一下子绷断了。
眼中的世界一点点地陷入黑暗,思考渐渐混沌,她感觉到喉头有腥甜的味道在往上翻涌。
念及两面宿傩已经签了死契,不可能死在堕落神明血液的侵染上,只会受益变强,黑磨桑落迷迷糊糊地,想着不能浪费,就又低头覆上两面宿傩的唇。
……很温暖。
她莫名其妙拥有的新神使,是位像火焰一样的存在。
虽然似乎要比五条先生还疯、还麻烦的样子。
被自己比划的兔子耳朵震惊到忘记挣扎的两面宿傩,本来不信邪,是要把人掀翻在地,再把这群黑历史见证者统统杀光,连骨灰都给扬了的。
可唇齿相触间,温热的、甘甜的血液混杂着令人着迷的力量被送入口中,如同传说中神明恩赐的甘霖,解救了喉咙的干渴,抚平了密布在每一寸血肉里的灼疼。
美妙的救赎将理智剥离,天性贪婪的诅咒师直觉要掠夺更多,而他尖尖的虎牙也的确轻而易举地咬破了那层脆弱不堪的艳()红软()肉。
被解开的封印重新凝聚回原本的形态,虚弱的堕落神明原本是必须要立刻通过沉睡来集中力量,尽快修补千疮百孔的身体。
可半只脚迈进梦境的黑磨桑落,终是让这细小的疼痛唤回了些许清醒。
她本能地推拒了一下,即便是两面宿傩咎由自取,但心里到底还存着一点点让对方签卖身契、从此再无自由的歉疚。
侧头偏过不知节制的索取,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堕落神明,胡乱摸了摸诅咒师的侧脸,熟练地像在对待撒娇耍赖的风铃。
“……没事的。不要害怕,我只有你一个神使,我会保护你,会努力对你好的。”
“对不起,我可能要稍微睡一会儿。请不要对风铃和五条先生发脾气,也不要伤害他们,和普通人。”
“等我醒了,就带你回家。你知道黑磨山吗?黑磨山,很好,还有……”
强打起精神安抚两面宿傩的她,还不忘补上对神使的约束咒言,以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那么大的风铃和五条先生都没了。
黑磨桑落声音越说越小,直至细若蚊吟,便头一歪,倒在两面宿傩的身上沉沉睡去。
孱弱的猎物投怀送抱,两面宿傩条件反射地收拢了横在对方腰上的手臂,将易折而鲜活的生命掌控在手心里。
被迫围观的吃瓜群众也终于有机会跳出来持反对意见。
回血完毕、生龙活虎的风铃因为气到炸毛,整只狐狸的体积较之刚才足足膨胀了一倍有余,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比五条悟还讨厌的人类给生吞活剥。
可偏偏黑磨桑落将这个人类契约为神使。
……还不如签五条大萝卜呢!
而五条悟则更冷静。
哪怕并不清楚这里头暗藏的条条框框,但聪慧过头的诅咒师已经从现有的情报出发,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黑磨山,第二代堕落神明,失踪的黑磨大人,所谓的巫女,两面宿傩,神使,死契,突然的虚弱和沉睡——
五条悟抬头仰望,苍蓝的眼中映出黑雾消散后重新归于平静的天空,神情晦涩难明。
这张美貌的面容在不笑时,便凸显了那种如刀光锋利的冷峻。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
“新晋的神使阁下,我还是建议你把桑落老师放下来哦?如果打起来,风铃赢不赢我不清楚,但你,绝对会输。”
明明重伤未愈,年轻的咒术师却还是稳稳地立在一旁,半倚在魔鬼爪牙般的枯树上,笑容灿烂,气魄从容,还有点凉幽幽的、隐而不发的阴郁。
“毕竟,你可是不能伤害我们的啊。对吧?”
这是激将法。
那小子估计是不爽,想跟他再打一架。
两面宿傩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是,所以呢?
不爽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神使,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言,两面宿傩习惯性舔了舔被甘甜血液滋润过的唇瓣,在停止进食后,那种干渴与滚烫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让人火大!
拎小猫一样拎着黑磨桑落的领子,再毫不客气地将碍事的她丢到一边,火舌舔舐着诅咒师精悍强健的躯体,再一次复生,炙烤这方天地。
因战斗而兴奋的神经,盖住了体内古怪的失衡感与不适。
拔地而起的火墙将急切扑向黑磨桑落的风铃拦住,两面宿傩转转脖子,一只手冲着对面的一人一狐勾了勾手指,轻蔑张狂至极。
“哦?小子,想怎么死?这一次可没有你的姘头来救你了。”
那就让他试试看吧!
——所谓神明、神使和死契的束缚,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