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登时觉得心里某处有点不舒服,“楚姑娘,都准备好了吗?”
“谢谢靖王殿下,都准备好了。”楚月回道,她已经从楚明轩那儿得知靖王不会与他们一同回京。
赵衍踟蹰了一会儿,“楚姑娘。”
“嗯?”楚月望过来。
赵衍看着她,最终,只说出一句话,“路上小心一点。”
“谢谢靖王殿下提醒。”楚月别过脸去。
“那我先回去了。”赵衍转身离开。
这一刻,赵衍自己都不明白。
明明宫里的令妃早已不是当年的她,而眼前的楚姑娘,近一个月未见,自己数次想起她,甚至在睡梦中梦到她,今日更是忍不住前来见她一面。
可真的见到了她,自己却什么都说不出。
“靖王殿下。”快走到园子门口的赵衍忽然听到楚月的声音,回头就见到楚月踏着月光走过来,像九天仙女熠熠生辉。
“靖王殿下,我不想说别人的坏话,却也不愿平白背上莫须有的指责。”楚月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日在您院外,安青说把您的书桌划破了,让我进去看看,我本不想进去,她却说我不帮她,谁都看轻她,要去寻根麻绳上吊,我担心她的安危,四下又无人,便只好跟了进去,接下来就是您看到的那一幕,而安青已不知去向。”
“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我无权指责您身边的人,却也希望还自己一个清白。”
说罢楚月行了个礼,“靖王殿下,再见。”转过身的楚月只觉得手都在发抖。
赵衍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楚月回了房,原来竟是这样?
事情发生后他不是没想过为什么楚姑娘会在书房,却想不出答案。
赵衍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从前。
年幼的舒窈拉着他的手,“衍哥哥,你不许娶别人做夫人,只能娶我,知道吗?”
他掩着她的嘴,“知道知道,小点声,这种话让别人听见要说闲话的。”
“那你答应了?”
他笑起来,“答应、答应。”
从记事起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一粒朱砂痣,他又怎么可能娶别人?
舒窈开心的笑起来,伸出手,“那信物呢?”
他刮刮她的鼻子,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汉白玉吊坠,“这个行吗?”
舒窈接过吊坠,仔细看看,收了起来,“行。”
他确实没认真准备过信物,因为他跟她,哪还需要什么信物?他们一同长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是最好的信物。
但是他清楚的记得,在舒窈即将嫁入太子府做侧妃时,她约他见了一面。
“衍哥哥,这个丫鬟,跟我的时间不久,但是跟我很投缘,她是孤儿,太师府上下都是家生子,她一个人,怕是很难,您能不能帮我收留了她?”
舒窈的手指向一旁,安青安安静静的站在那。
赵衍对舒窈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唯独这个安青,她出现在太师府的时间太短了。
那是在舒窈落水前不久,有一日舒窈和她妹妹柳二小姐出门上香,回程路上救下一名孤儿,这名孤儿当时在路边行乞,还是她妹妹极力劝说舒窈救下的她。
随后她便在舒窈房内当个洒扫的小丫鬟。
几个月后,舒窈和柳二小姐去游湖,这个安青也跟了去,最后还救了舒窈一命。
或许是因为这样,舒窈才对这个安青另眼相看了?在自己将要嫁进太子府前都要把她安排好?
但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别人或许不知道舒窈会凫水,自己却是知道的,见过宫廷内帷种种算计的他,老早就偷偷带舒窈学会了凫水。
而且两位小姐去游湖,正常来说带的都是随身伺候的大丫鬟,舒窈房内一共有两名一等丫鬟,四名二等丫鬟,带谁都不会带一个排不上号的负责洒扫的小丫鬟。
赵衍没有说话。
舒窈垂眉就要落泪,“我知道衍哥哥这是恨上我了,可我也是没法,当日我也是被人算计……”
“别说了。”赵衍吼道,这是他心底的一个疤,再揭只会让它鲜血淋漓。
就那么一晚,原本要跟他白头到老的舒窈,变成了太子侧妃,何其可笑。
舒窈的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
赵衍心有不忍,却也只是压了火气没再说话。
柳舒窈见赵衍蹙眉站着,缓缓拿出个东西,赫然就是那枚汉白玉吊坠,“衍哥哥,就为了它,帮我收留了安青好吗?”
赵衍气急攻心,这枚吊坠什么时候变得跟个丫鬟一样无足轻重了?
还没说话,便听舒窈悠悠说道:“这枚吊坠我不能带着去太子府,放在太师府也恐有人发现,思来想去,唯有让安青出府,帮我好好收着,总归有个念想。”
说罢忧伤的看着赵衍,“衍哥哥,可以吗?”
思考良久,赵衍点了点头。
这一晃,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间,安青倒是安分守己,大多数时候都在昆明靖王府待着,全然就是一个小丫鬟的样子,负责赵衍院内的洒扫。
可如果事情真是楚姑娘说的这样,显然安青是有意将楚姑娘引进了书房。
事情发生后,安青也并没有对自己提及划破了书桌,也就是说她是有意将书桌的夹层打开,让里面的肖像画露出来的。
赵衍蹙起了眉,他相信楚姑娘不会骗他,那安青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京的旅途倒是很顺利,没有再像来时一样遇上惊心动魄的刺杀。
楚月还是时不时做些吃食慰劳将士们,大多数时候,她都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发呆。
几个月前她来的时候一心想着回到现代,现在这个念头被打消了,烦恼却更多了。
她数次想起出行前那晚,赵衍欲言又止的神情和他毅然转身的背影,便觉得心里酸酸的。
有时她想,倘若没有跟着靖王的车队一起来云南就好了,即便见过靖王,但没有交集,过不多会儿也就忘了。
哪像现在,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他,他在做什么?他那晚究竟要说什么?
楚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样记挂着一个人,却无能无力的自己。
她暗暗告诫自己,回到京城,便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从头开始吧!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回到京城时,树枝已然绿油油的,还能听到一两声蝉鸣,入夏了。
老太太等见到楚明轩和楚月平安归来自是兴奋不已,当晚便摆了几桌庆贺。
楚月面上虽喜,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落寞,去时是她跟琉璃两个人,回来却只得她一人。
她让采荷将自己所有的月钱都拿出来,给琉璃在乡下的家人送去。
采荷面露难色,“小姐,您自己不留点儿吗?”
楚月摆摆头。
采荷又道:“奴婢知道您心疼琉璃,只不过平日里难免有个需要使银子的时候,都送了去……”
楚月深深叹了口气,“我不是还有许多首饰吗?倘若真的手头紧,便拿那些首饰去当了吧。”
采荷无奈,“好吧。”
王氏提议给琉璃立一个衣冠冢,被楚月拒绝了,既然没找到尸体,便还有生还的可能,只愿琉璃是个有福气的,终有一日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