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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天气变冷了。

    不正常的寒流席卷了整个校园。

    游客们在窗边就能看到, 天地间一片素白,所有风刮过的地方都结上了冰棱,

    几乎没人经历过这种情况, 但他们几乎立刻意识到, 是江淮干了什么。

    左尧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微微一怔, 内部与外部要温暖得多, 但他表盘上结了一层白霜,时间变得不再分明。

    窗户也是厚厚的雾气,虽然一开始外边大雾的时候就看不清,但现在显然更不正常。

    他听到了牙齿磕碰的声音, 是谁冻得打哆嗦了吗?

    左尧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冰得像一具尸体。

    啊,并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是这里的所有人。

    这种从心底升起的刺骨寒意让人的思维都开始迟钝, 左尧看了眼周围,发现几人已经七倒八歪地躺了一地。

    ……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久违的,在游戏中听到了冰冷的机械音。

    那是给游客们发布任务的声音。

    【任务目标已变更】

    【原目标:在固云高中存活至今晚0点】

    【现目标:在固云高中彻底封闭之前成功脱出】

    “彻底……封闭……”他努力跋涉着走到门边,虽然只是几步, 却走得很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这种情况下怎么脱出?

    左尧听到了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是江淮吗……

    但门没能打开,他还在拧动。

    左尧抵着门, 迟钝的思维缓缓运作, 终于想到了——

    是的,一定是江淮, 除了他没有钥匙。

    但机括被冻僵了, 门打不开。

    如果内部没有寒冷成这样, 他们或许能从内部开门,可没有如果,左尧只剩下手指能微微抬动了……

    江淮当然感知到了这种寒冷,或者说,造成严寒的真正主人就在他身后,但他的体质在lv8的强化后,远比里面那些人要好,影响并没有那么大,如今正专心地拧动门锁。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江淮的思维依旧很冷静。

    里面没有人答话,他们可能失去意识了,没关系,江淮想,就是或许需要三周目了。

    但过去做过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每次失败都是他宝贵的财富,那些经验的无形的……只是,他有些遗憾,无法离开这里,他还是没能回想起关于自己的记忆。

    不过是重来一趟罢了。

    【任务完成倒计时:15分34秒】

    江淮当然来得及去414,即使宿舍楼连前方的阶梯都冰冻了,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但这就意味着把其他人丢在这里,静静等待死亡。

    但为什么还是不甘心呢?

    他轻吐一口气,松开钥匙,摸向遮住双眼的围巾——

    正前方突然吹来了微暖的风,只稍比外界的严寒刺骨暖上那么几度罢了,但他并没错过这微弱的变化。

    ——门开了。

    室内,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左尧的蜡像分/身使用过度,跌落在地变为碎块。

    他闭上眼,似已经失去了知觉。

    但严寒本身进入了这间房间。

    江淮反而稍慢一步。

    【隐藏任务:未尽之愿】

    【任务流程1:在恰当的时间到达广播室,已完成】

    【任务流程2:在恰当的时间,对着话筒,说出许愿之人未能说出的那句话(激活关键词即可)】

    【任务奖励:获得“渡业钟”】

    离上课时间还有11秒。

    江淮扑到桌前,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能明白渡业钟是什么,学校中准时响起的钟声,即使无人上课依旧在指示着时间。

    他思考过的,在发现因为左尧修好了广播工具才激活任务后,他就从广播工具联想到了“声音”,然后迅速地发现了铃声的不对劲,但他一直没有找到铃声是从哪来的。

    显然,那来自这个“渡业钟”,而本为实物的道具化作了无形的声音,必须由江淮完成任务才能唤醒。

    而恰当的时间,应该就是——

    当钟声敲响之时。

    这个理论谁都能推导出来,不是吗?

    江淮还比其他人稍微聪明一点,虽然他自己没法意识到,但无论是妈妈还是周围的其他人,都这么说:

    “淮淮真的很聪明啊!我家淮淮特别棒——”

    哪怕稍微有些国人会有的自谦呢?但他的妈妈……就是……他的妈妈……叫什么来着?

    离上课时间还有9秒。

    一切仿佛变成了慢镜头,风速都变慢了,有什么生物带着冰冷的气息缓缓贴近他。

    可江淮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别的东西——

    在领域的崩溃与重新补全的震荡期,他的记忆松动了,却没有去思考真正重要的东西。

    他应该想一想钟琪的。

    因为钟琪是他的朋友,他应该去寻找记忆中对方的弱点的,然后想办法击败他……

    “但谁会去记朋友的弱点与缺点呢?那样做,就不是真正的朋友了。”

    钟琪在他耳边轻声说。

    离上课时间还有5秒。

    江淮却并未给钟琪回应。

    这个失去记忆在无限重复的轮回中挣扎着、努力拼凑真相、努力救下眼前每一个人的男孩,如今近乎贪婪地沉溺在他的记忆中。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探寻珍宝。

    ——时间仿佛变得无限漫长。

    江淮感到自己变得小小的,睡在温暖的被窝里,露出额头与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的人。

    啊……那是他的妈妈。

    小江淮感到困倦了,却强撑着不睡着,他听到妈妈用轻柔的声音说:

    “好吧,只给你读一个故事,就一个……听完了就要去睡觉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仿佛还没听就要睡着了。

    对方的声音中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勇者……噗,这真的是童话故事吗?江施霖从哪里买的书,居然还是英文版……”

    那声音渐渐远去,就像是从无限遥远、无法到达的彼方传来。

    “感到痛苦吗?”钟琪说,“……善良毫无用处,并没有挽救你自己。”

    他似乎将下巴搭在了江淮的肩膀上,寒冷的气息将将江淮包裹住了。

    是了……

    世间最严寒而不过死亡。

    离上课时间还有三秒。

    江淮感觉自己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他努力压抑着自己,不去听钟琪的声音。

    于是母亲的声音再次包裹住了他。

    “有一位勇者,所以也有一条恶龙,好了这个不重要……”

    “然后,恶龙抢走了公主,这是恶龙的工作嘛,它还抢走了很多金银财宝。”

    “勇敢的勇者决定去讨伐恶龙,拯救被恶龙欺压的王国——”

    “他成功击败了恶龙,沐浴着龙血走到山洞深处,看见了数不清的宝物,宝石的光辉照得他双眼闪闪发亮。”

    江淮努力低下头,凑近到话筒边,但张嘴的瞬间便咳嗽了一声。

    寒冷终究还是影响到他了。

    离上课时间还有一秒。

    钟琪说:“放弃吧,江淮。”

    善良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努力是敷衍自己的废料,但你可以站到我这边来——

    温暖的房间里,妈妈带着笑容慢慢翻过书本的那一页,低下头,注意到五岁多的江淮用小拳头抵着下巴,歪着头睡得人事不知。

    她慢慢读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为他拉了拉被角。

    “屠龙的勇者捡起财宝,坐在恶龙的宝库上……变成了新的恶龙。”

    铛——铛——

    钟声在校园里回荡。

    冷肃的校园寂静得像坟墓。

    但江淮的声音压过了钟声,他只说了两个字,他只能说出两个字,他说:

    “快跑!”

    在无人知晓的那一天,秋叶还未落尽,固云高中人来人往。

    一个清秀的男孩满脸紧张神色,小步跑进广播室,反锁了门。

    他并没有使用过广播设备,他在学校里像个透明人,这种工作当然轮不到他来做。

    但他没想到的是,刚发出了“咳咳”声,就有人在外敲门。

    “他们”发现得太快了,而他又太紧张了——

    他站在设备前方,低下头,努力凑到话筒边,说:

    “同学们,我是高二(1)班的钟琪,请一定要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那……那都是真的……”

    “我们班的……班主任……万幸荣,他变成吃人的怪物了……”

    “他已经不是人了,顾主任也知道,顾主任……她分明知道……”

    他抹了把眼泪。

    “快点去报警……快点,快——”

    快逃——

    快逃啊!

    但他没来得及说。

    因为的铃声当时如今的钟声,而是欢快的音乐声,音乐声响起的瞬间,把他的话语盖过去了。

    就在整个学校充斥着欢快的铃声时,有人打开了门。

    于是,地面与墙壁都落下斑斑血迹。

    但他……并没有……立刻死亡……

    【隐藏任务:“未尽之愿”已完成】

    【任务奖励:渡业钟】

    巴掌大的黄铜小钟落在了桌面上,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它为基准点,震颤起了整个空间——

    无人看见,江淮身侧的钟琪整个人的存在扭曲了一瞬。

    江淮摘下了围巾,一偏头就看到了钟琪。

    钟琪愣怔于原处。

    【“钟琪给我讲的故事里,恐怖的老师拥有异食癖……最先发现异常的人还没来得及通知同学,就被吃掉了……”】

    【“他说他是班长……”】

    【“听话的好学生是不会死的,而学校里不存在不听话的东西。”】

    ——钟琪,你是否也从屠龙者变成了恶龙?

    严寒渐渐褪去,面前的人形变得模糊不清。

    万幸荣看到钟琪时会遵循本能地逃跑,但钟琪显然要因为渡业钟的存在而死去了。

    ……却并没有逃跑。

    江淮也没有动。

    而他们分明都没有活动,钟声依旧缓缓奏响。

    远处的建筑以及开始坍塌了,固云高中就像是个从外围向内坍缩的球,最终会坍塌到他们这里。

    在空间之外,是一片空茫的白色。

    而讽刺的是,白得那么干净。

    “我不明白,”江淮缓缓道,他此时已经记起了过去的一切,“你为什么那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