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段无心二十岁还差小半年的时候,凌君寒就开始慢慢计划筹备婚礼。
他已经快二十八岁,虽说还在男人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可段无心处于更蓬勃的年轻,难免着急。
季玫比他还要慌,早早约了设计师过来量体裁衣,准备当天穿的西服。
除了两套西装,还要准备一套变成小白虎时候穿的小礼服,考虑极其周全。
还没正式官宣,已经恨不得昭告天下。
当初那张照片又被重新设置成了头像,任谁问到,都要多嘴一句马上就要结婚。
于是人尽皆知,段无心二十岁当天就会嫁给凌君寒,这已经成了贵妇圈内下午茶上的谈资。
段无心早就知道他这位婆婆的高调,也就随他去了。
“我妈问你想穿黑的还是白的,还有款式,你也看看。”凌君寒翻着设计师发过来的画册,把几张图快速翻给他看。
段无心盯着选了半天,茫然道“白的吧,这款式不都一样的吗”
凌君寒把几张图放在一起,耐心解释“有条纹、暗纹、三件套、两件式,领结也不一样。”
段无心“你还是让我去死吧,我分不出来。”
让他说出电磁炮核磁跑的区别还行,就这些款式放在一块儿玩连连看,他能一口气全消了。
为难一只白虎的审美,确实有些过分。
凌君寒闷着头笑了笑,认真选出一套给设计师回过去,“算了,我来挑。”
“最近辛苦你了。”段无心撑起上半身,靠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的撒娇,“筹办婚礼是不是很累我都帮不上忙。”
实在是场地、嘉宾、布置,他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懂。
所以所有的琐事,全都堆给了凌君寒。
这人既要忙着军政要务,好要管婚礼细节,忙得每天早出晚归,几乎见不着人。
“我很乐意做这个,你就只管现身,别当落跑新娘就行。”凌君寒胡乱开玩笑。
段无心倒是当了真,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不会跑的,之前就答应的事情,肯定算数。”
凌君寒被逗笑,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你这口吻,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要跟我结婚了。”
其实两人现在这种状态跟婚后也没什么区别,偶尔一起上班或者陪段无心上课,下班就回家呆着。
心情好的时候遛遛狗,外面要是下雨,就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时不时的也会因为一些奇怪的小事斗嘴,但段无心已经学会生气绝不过夜,小日子越发舒适。
但他还是想给段无心一场婚礼,以一种正式的、神圣的方式,正式邀约,结伴终生。
话说到这里,段无心无端挑衅说“我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腰被狠狠地捏了一下,凌君寒咬牙切齿的回“你还真敢想。”
被碰到痒痒肉,段无心左躲又躲,还不容易避开钳制。
他求饶地举起双手,笑着往后退,“不敢反悔,这辈子已经栽了,下辈子再说吧。”
大概是白天提起了结婚的事儿,晚上段无心做梦到时候,难得梦到了小时候。
他记起那一天的傍晚,他被少年从河水里湿漉漉的捞起来,一人一虎平躺在河边发呆。
星河闪烁,晚风轻拂,是很平常的一天。
那人好像在耳边低语“以后我不结婚。”
他们俩还拉了勾,当天的树木都是见证。
段无心惊吓了一番,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巴掌拍在裸着的胸膛上,啪唧一声。
凌君寒闭着眼,伸手在他脑袋上随意撸了撸,“别闹,快睡觉。”
“你起来,我问你个事儿。”段无心又拍了他一下,表情不太和善。
凌君寒喘了口气,翻身睁眼,“怎么了祖宗,大半夜饿了”
“不是。”段无心皱了皱眉头,回忆方才睡梦中的场景,“你小时候是不是跟我说,你以后不结婚。你要是真不想结,我不逼你。反正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就一直谈恋爱。”
凌君寒处于半梦半醒,脑子混沌了几秒,“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结婚了”
段无心想说这人真是翻脸就变卦,无语说“就那次你把我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你还跟我拉勾来着,你就忘了”
河里、拉勾、结婚,这几个关键词一组合,凌君寒恍惚好像有了些印象。
他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好半天才慢吞吞说“宝宝,我原话好像是说,你不找母老虎,我也不结婚,就我们俩在一块儿你怎么掐头去尾断章取义啊。”
冤枉,真他妈冤。
段无心绷着脸,跪坐在床上,怒目圆睁,“你别蒙我。”
“真的,你仔细想想。”凌君寒都被气笑了,大半夜被弄醒,一口大锅就莫名其妙往头上扣。
这下轮到段无心陷入尴尬,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喃喃出声“是是这样么”
“是的宝宝,你刚出生就给我当童养媳了,现在还想反悔”
自从上次凌君寒出差这样叫过他之后,称呼就变成了宝宝。平时这样叫还不觉得,这会儿提到刚出生就想着要一起陪伴一辈子,这名字就显得又些意味深长。
偏偏这人还带着一种戏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压根儿没了方才迷糊的睡意。
胡乱冤枉人被戳穿,段无心伸手把人眼睛盖上,恼羞成怒说“睡觉”
“别瞎想了,我天天做梦都想跟你结婚。”
凌君寒从背后抱住他,侧头在耳垂上亲了一口,“继续睡吧。”
段无心这下睡不太着,陈年旧事突然摆在面前,其中的细节让他整个人精神得厉害。
一想到那么小的时候就决定跟凌君寒过一辈子,有一种宿命的轮回终于绕到了终点的奇妙。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最初。
原来抱着他的这个人,那么早就已经和他的人生开始纠缠。
这种感觉让他这段时间惴惴不安的恐惧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冥冥之中,他们本就该厮守一生的,他应该更有自信一点。
段无心手臂下滑,扣住腰间缠得很紧的大手,亲昵地蹭了蹭。
那人好像已经进入睡梦,还是条件反射的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段无心盯着交缠的双手想,他真的好爱凌君寒。
在遇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他的人生注定了会苦尽甘来。
联邦还没有实施同性婚姻法,他们俩这种一人一兽的情况更是特殊,没办法领证。
但凌君寒找人硬生生做了个山寨版结婚证,还非要拉着段无心拍登记照,把流程复刻到了极致。
但他不打算告诉段无心,免得小朋友难过。
拍照当天,两人换上白衬衫黑色西裤,有模有样。
只是明明是同样款式,一个锋利,一个清朗,截然不同的气质。
往镜头前一站,很是登对。
摄影师盯着镜头,寻思着站位,又抬起头问“你们俩谁是老公”
凌君寒知道小朋友面子薄,含糊说“都是,你直接叫名字吧。”
“嘿,我这儿也帮不少同性恋拍过照片,没见你们这么害羞的。”
摄影师笑了笑,摆弄镜头,“不过你们俩都是军官,武力值强,确实不太好分。但心心看起来单薄一点儿,所以”
真相被戳穿,段无心扬声打断他,“你别猜了,还是拍照吧。”
即便是到现在,段永年都以为他是上面那个,凌君寒被误解了整整两年。
每次提到这事儿,他都憋着一脸坏笑,不肯解释。
床上的事儿何必跟外人说,更何况,凶猛的段少校相当有偶像包袱。
摄影师抬着手指,指挥道“那心心往旁边挪一挪,头可以稍微偏一下,靠在元帅肩膀上。”
段无心很是不悦,微微抬起下巴啊质疑说“为什么不是他靠我身上”
“这”摄影师尴尬一笑,觉得真是难搞。
“他靠着你,也行。”
凌君寒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人脑袋往自己肩上一按,“别为难人家了,赶紧拍。”
“微笑,表情不要这么严肃,开心一点”摄影师嘴里念念叨叨,按下快门。
闪光灯连闪两下,照片即刻出炉。
段无心快步跑过去,捏着照片一角,小心翼翼地捧着欣赏。
红底白衣,两人都带着淡淡的浅笑,肩膀前后微微重叠着,看起来既正式又溢出几分甜蜜。
这次照片比上次那张乌龙黑衣白底的合照,看起来倒是好看不少。
“谢谢老师,我很喜欢。”段无心抬起头,冲摄影师温和的笑了笑,露出两颗很浅的酒窝。
凌君寒这人就是离谱,他妈的还随身带着胶水。
他掏出那两本证件,把照片往上一贴,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段无心盯着照片,又看了眼旁边上下并排的名字停顿了几秒,挪不开眼。
好像是做了一场美梦,心里到底还没什么实感。
恍惚之间,他和凌君寒竟然就真的结为了夫妻,挺奇妙的。
摄影师见过大风大浪,此刻瞠目结舌“你们俩这情况还能领证”
“嗯,合法了,你不知道么”凌君寒胡乱瞎忽悠人,冲着交叠的两个小红本拍照上传,顺手转了段无心一份。
段无心保存图片,一脸认真的说“是合法了,凌君寒说最近才通过的。”
“合法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摄影师挠了挠头,觉得这婚庆事业仿佛白干。
他盯着两人的脸,又看了看本,干巴巴说“不管怎样,祝二位百年好合。”
“谢谢。”凌君寒憋着笑说。
段无心把照片上传,发了条简单粗暴的状态我跟凌君寒领证啦
网友闻风而动,评论刷刷地开始叠加
恭喜我寒心大c,终于修成正果
不容易,妈妈等到头发都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婚礼什么时候,谁都别拦我,我想随份子钱
元帅都等到二十八了,终于把我虎儿子搞回家了嘤嘤嘤
等等,就我一人想问,联邦不是同性不能领证么世界变了
草,如果同性可以结婚,我现在就拉着男朋友去
难不成他们军官有什么内幕消息,没听说啊
段无心预计的今日热搜应该是凌君寒段无心结婚,想等来漫天祝福。
可是万万没想到,画风齐齐被那两本结婚证带偏,不少网友直接拨打热线打到民政局,要求预约同性领证。
舆论越演越烈,官方被迫出面辟谣
“联邦目前并没有通过同性结婚的办理通道,恭喜凌君寒元帅和段无心少校喜结连理,但他们放上平台的结婚证,是假的山寨的所以,大家不要再拨打热线电话,给需要预约的新人留点空间,感谢大家。再次祝二位新人新婚快乐”
段无心刷到热搜,整张脸黑成一片。
好蠢,被骗了,又被骗了,怎么几年过去,他还是这么容易落入凌君寒的圈套。
就说明明这么多年的都没通过的条例,怎么突然就过了法。
还以为是他们运气好赶上了,没想到
越想越气。
他用胳膊肘拐了拐凌君寒,愤愤不平道“都怪你,现在大家都在笑我们,你干嘛跟我说可以领证了,更离谱的是,我居然还当真了”
凌君寒耸了耸肩,没当回事儿,“有什么好笑的,本来就是领证,还不让发”
“堂堂元帅办假证,你会被军队记过的。”段无心皱紧眉头,被这乌龙搞得一天好心情全无。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直接发张照片就好了,哪儿这么多事儿。
他滑动评论,一字一顿面无表情的念给凌君寒听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这么搞笑,逼得官方下场,这是头一对吧。”
“山寨的结婚证,我笑到满地找头,对不起儿子,我是真心诚意想祝福你们的。”
“我他妈直接笑死,就说怎么同性恋合法怎么没收到通知,原来jh又搞骚操作了。”
“楼上姐妹怎么知道是jh,这种脑回路还挺像儿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有道理,儿子挺虎,把高冷元帅直接带偏,不愧是他。”
“他们还冤枉我,明明是你干的”
段无心念了几条,越念越烦躁,把通讯器往凌君寒手里一砸,“帮我把那条状态删了,重新发一次。”
凌君寒按住他的手,安慰道“删了再发,不吉利。本来就是讨个好彩头的事儿,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都要被人家笑死了,还吉利。”段无心气鼓鼓地抿紧了唇,不想说话。
这会儿两人的通讯器疯狂爆响,各个亲朋好友也跑来凑热闹。
一边恭喜百年好合,暗藏着各种涌动的心思,祝福完毕个个不忘打趣一番。
最皮的是凌嘉木,特地打来电话炫耀,“嫂子,那证是我找人帮忙做的,做工很真吧,一开始把网友都骗过去了。”
段无心“”
此刻就是尴尬,头皮发麻,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他停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嘉木哥,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好吗”
凌嘉木疑惑问“为什么,你不高兴么我以为这是惊喜,就没跟你说。”
是挺惊喜的,惊大过喜,害得他白高兴了半天。
段无心叹了口气,懒洋洋应道“算了,你们兄弟俩都一个德性,当我没说。”
毁灭吧,去死吧。
这场假证风波过去好几天,段无心都没敢去军营,无故旷工。
他心里感叹,还好那群动物看不懂文字,不然免不了又要被调侃一番。
在凌君寒各种骚操作的插杆打诨中,婚礼的时间终于到来。
时间是一早就定好的,段无心二十岁生日当天,和当初许诺的一样。
三月天气正好,适合举办婚礼。
段无心还没到现场,眼睛就被凌嘉木用布条蒙住,搞得神神秘秘。
眼前的布再掀开的时候,他已经落座在婚礼休息室里。
凌君寒的休息室在隔壁,按照习俗,婚礼前两人不能见面。
“我想看看现场是什么样。”段无心被好奇搞得百爪挠心,趴在窗户旁边,作势要拉开窗帘。
凌嘉木制止住他,尽职尽责往那边一挡,说“哥说要给你惊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你总得告诉我现在是在哪儿,我怎么感觉像是被拐卖了。”
段无心嘟囔着重新坐回镜子前,乖乖闭上眼,让化妆师开始化妆。
凌嘉木在他旁边转来转去,嘴里瞎念叨“等你一会儿看到现场,绝对会感动得哭出来,我保证。我哥对你可是超级上心了,连我看了都眼红得眼泪汪汪。”
“这么夸张。”段无心瞥了瞥唇,睫毛被化妆刷扫到,又些刺痛地颤了颤。
越是这么描述,段无心就越是好奇这一场婚礼的模样。
他脑子里闪过凌君寒过往的举动,心里往着盛大的场景幻想。
可惜想象能力有限,琢磨了半天,也没个答案。
贺言作为他的好友,理所当然站在他这一边的阵营。
他插着兜守在门外的过道里来回晃荡,时不时进来汇报情况。
“嘉宾好多都已经到场了,我操,我看到那个好有名的歌手也来了,真有排面儿。”
“我刚去隔壁溜达了一圈,元帅今天帅爆,保准你见了腿软。”
“还有,他们那边过来接亲的一溜大长腿,不过我打听了一下,集体都有主,可惜。”
“你好聒噪。”凌嘉木算是头一回碰到比自己还闹腾的,撑着太阳穴连连叹气。
“嫂子,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朋友。”
段无心抽空抬起眼解释“就我军大的同学,他也是同性恋,你有空可以给他介绍个军人对象。”
“诶对对对,小哥哥,你单身吗”贺言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评价似的点了点头,“你长得也不错,我可以考虑。”
凌嘉木后退一步,后背贴在窗户上,瑟瑟发抖,“我恐同,你别考虑。”
贺言嗤笑出声,若有所思地拉长声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恐同即深柜,你很危险。”
“”凌嘉木懒得理他,起身去里间帮段无心拿西服。
等做完头发,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段无心被折腾得有些暴躁,微微嘟着嘴跟化妆师打商量“口红就不要了吧,我一男的,感觉好娘。”
“那就涂个唇膏润一润。”化妆师挺好说话,立刻顺着台阶往下走。
段无心强忍着那股粘腻涂抹到嘴上,刚弄完,就弹跳而起,钻进更衣间换衣服。
“心心,搞快点儿,你老公快过来了。”贺言在门口大吼。
段无心伸长脖子回了一声,“马上好。”
西装是三件套的白色,纽扣太多,他梗着脖子弄了好一会儿,才穿戴整齐。
原本计划先以小白虎出场,再变回人形,但凌君寒怕切换途中衣服没能穿好,要是在众人面前裸了身子,那可能会成为当日头条,索性作罢。
更衣室门拉开,门口两人直勾勾看呆了眼。
合适的剪裁勾勒出细腰长腿,衬得白皮肤愈加晃眼。
搭配着胸前特制的白虎模样的水晶胸针,一通打扮,清冷的气质呼之欲出。
不像部队军人,倒像是一个贵气的小王子。
“哇塞,心心你长得也太好看了。”贺言花痴地伸出手,在他腰上捏了捏,“不愧是我姐妹。”
凌嘉木受不了他这股粘乎劲儿,往旁边挪了挪,学他哥双手插兜佯装高冷,“别摸我嫂子,我哥看了会揍你。”
“你们俩是在讲相声么”段无心又些害臊地挪到门口,透过猫眼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凌君寒手里捧着花,带着一堆西装男浩浩荡荡地正往这边走。
他的西装和自己是同款,深黑色三件套,把那股锋利的气质展露无疑。
随着步伐的跨动,腿部精壮的肌肉线条从绷紧的西裤里勾勒出来,迷得让人挪不开眼。
如贺言所说,的确是帅得腿软。
段无心撑着门,恋恋不舍的趴在猫眼上大方打量,一边嘱咐道“一会儿你们差不多得了,别拦太久。”
他舍不得。
“哎哟哎哟,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贺言摇了摇头,挤眉弄眼说,“放心,只要红包够大,我立刻放人。”
凌嘉木皱眉瞥他一眼,一脸严肃说“我就不是这样见钱眼开的人,我今天绝对站在嫂子这边,我哥回答不上问题,我就不放人进来。”
毕竟被他哥骂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回场子,这不得一次性欺负个够。
“要是森哥帮忙求助呢”段无心打趣问。
“他他来也没用,又不是我什么人。”凌嘉木冷哼道。
敲门声响起,门的那边传来凌君寒的声音“心心,我带着朋友来接你结婚了。”
外面此起彼伏的起哄,敲门声越发激烈,敲得震天响。
一群军人,像是土匪流氓带队抢亲。
“红包,先给红包”贺言趴在门上大吼,疯狂带节奏。
他垂下眼,看到门缝里瞬间弹过来两个红包,捡起来捏了捏,嘟囔道“这么薄,抠门的元帅。”
凌嘉木捡起来另外一个,拆开红包,发现里面是一张支票。
他无语地瞥了贺言一眼,“这位同学,你再仔细看看”
“我操,我头一回见红包装支票的”贺言瞬间变脸,冲段无心抱歉鞠躬,“对不起姐妹,我倒戈了。”
凌君寒听到里面对话,含笑说“既然倒戈,就给我开门。”
“哥,等等,我这一关还没过呢。”凌嘉木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整一整他哥,绝不肯放过。
“嘉木,别闹你哥。”孟与森扬声解围道。
凌嘉木抬高声音,冲门那边扬声吼道“你闭嘴,要你管”
“问吧,想问什么尽管问。”凌君寒今天倒是特别好说话,懒散开口。
凌嘉木清了清喉咙,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问题,拉长声音说“一问一答,现在开始。”
“嫂子最讨厌的水果。”
“所有黄色水果。”
“嫂子晚上睡觉最喜欢的动作。”
“埋在我怀里抱着。”
段无心微微点了点头,这尺度还行。
贺言抢过话语权,嚷嚷说“你这些问题太小儿科了,啪啪啪的时候,心心最喜欢哪个姿势”
外面传来一阵哄笑,凌君寒沉思了几秒,不确定地说“坐上来,自己动”
毕竟,某只小白虎扬言,喜欢掌控的感觉。
“对么”贺言扭过头,一脸天真看向段无心。
段无心涨红了脸,一把捏住门锁,大力拉开。
凌君寒笑着抱住他,贴着耳朵问“所以,我是回答对了”
“你烦不烦。”段无心瞪了他一眼,不肯说出答案。
他心里闪过自己喜欢的姿势,但这会儿人实在是太多,他可说不出口。
顾昂坏笑着双手插兜,在一边起哄“所以到底对不对啊”
“不对。”段无心咬牙切齿开口,把头埋在凌君寒肩膀里,不肯抬头。
叶斐靠着顾昂站在一边,帮忙解围,“小段还是心太软,怕老凌猜不出来结不了婚,故意放水呢。”
“没意思,三个问题就放人进来了,这个婚礼好无趣。”孟与森懒洋洋发声,火上浇油。
顾昂点头附和,“确实,跟我们结婚那会儿比起来,确实差远了。”
凌君寒一人给了一脚,笑骂道“去你们的,到底哪边儿的”
“元帅,你这是红包没给到位啊,自己人胳膊肘还朝外。”
贺言拿着那张支票当扇子,来回煽动炫耀。
“我操,有支票,我们也要。”
旁边闹做一团,追来打去,段无心看着他们摇头直笑。
凌君寒低头没忍住亲了一口,温柔说“今天真好看,终于要娶到你了。”
“我娶你。”段无心纠正他的措辞,又抬起眼眸含情脉脉看着人,“你今天也好帅,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帅气。”
“哎哟,你们俩好酸。”顾昂侧头看向叶斐,有样学样,“哥,你好帅,比过往任何一天都要帅气。”
叶斐配合点头,在唇上亲了一下,“你也是,终于娶到你了。”
满堂一阵大笑,个个乐弯了腰。
凌君寒伸手牵住段无心的手,交缠了几秒说“我先下去,你过五分钟就可以出场。”
“嗯,等我。”段无心脸颊微红,仰头在他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放心,不会跑。”
人群闹着离开,段无心看着时间,每一秒简直度日如年。
外面的乐队开始缓缓奏起婚礼进行曲,神圣又悠长,让人对于未来的生活心生向往。
段无心掐着表,时间刚到,就迫不及待往楼下冲。
等到下到一楼,他才终于看清婚宴现场的场景。
段永年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看到人出现,才笑着叫了一声“心心,新婚快乐”。
老父亲强撑着笑意,心里泛酸。
“谢谢爸爸。”段无心应了一声,又目不暇接地盯着布置现场,眼尾瞬间泛红。
凌君寒把婚礼地址选在了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那片森林里,刚刚他呆的地方,是一栋新修起来的两层宴会厅。
入口的道路被全部重新布置,连成一道无限绵长的花廊。
而曾经那条小河边的位置,修建出一块巨大的广场,地上全部铺上花瓣,坐满了今日来宾。
漫天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和那些因为微风轻轻扫动的树林交织在一起,美得像一场梦。
他们在这里相遇,相知,也将在这里举办婚礼。
段无心站在花径的尽头,看着这一切,眼眶泛泪。
这的确是最好的地方,从这一片天地开始,他和凌君寒的缘分就开始交缠,从此密不可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很倒霉,又的确一如既往的幸运。
拥有了凌君寒,好像就拥有了全世界。
而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此刻正站在道路尽头,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视线触碰,他微微晃动手上的鲜花示意。
段无心跟段永年并排着,缓慢迈步,走向凌君寒。
音乐变得略微欢快了些,他在纷落的繁花和众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他深爱的人。
好像每走一步,他离幸福就越来越近。
他好喜欢凌君寒,好喜欢这一场婚礼的每一个细节。
这个人为他编织了一场美梦,而从今往后,他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走近,对视,段永年把手交到凌君寒手上,言简意赅的嘱咐“心心以后就交给你了,要是对他不好,我会揍你。”
带着不舍,又充满威胁。
“好的,爸,您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他好。”凌君寒笑着,郑重回答。
段无心有些恍惚的被人拉住,他头一回结婚,一切都很生疏。
就连交换戒指的时候,差点儿因为手颤抖得厉害而套不进去。
鼓掌声欢呼声都仿佛离他远去,只有凌君寒的触感和声音是真实的。
他听见凌君寒的誓言,诚恳又真挚,像是早已在心里练习过千百遍。
“我会一辈子爱你,用我所有的热情和毕生的幸运去爱你,无论战争或者伤亡,无论贫穷或者疾苦,不离不弃,与子偕老。”
段无心感觉心跳无比加快,除了湿润的眼眶,再也说不出半分好听的话。
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大脑空白,捉襟见肘的词穷。
但成为人类两年,他学会最厉害的一件事,就是勇敢表达自己的情绪。
于是,他把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化为动作,抬头主动吻住他的新郎,“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片森林,这些鲜花,这群亲友,都是见证。
大概会从十七岁,爱到二十七,三十七,四十七直到死去。
他们会永远相爱,就像当初求婚时候的恒星,与宇宙共存,永不消亡。
后面的细节已经模糊不清,段无心今天太过高兴,有些发疯。
仪式结束后,就开始挨桌热情敬酒,来者不拒。
凌君寒知道他酒量差,但好日子当头,也就没拦着。
等到一圈走完,晚宴接近尾声,段无心已经脸色坨红,口齿不清。
他兴奋地恨不得抓住每一个人,跟他们细细描述凌君寒对他到底多好。
要是再有个大喇叭,他一定会举着四处乱晃,昭告天下。
他,段无心,在二十岁的时候,跟最爱的人结了婚。
亲戚们吃过晚宴后就三三两两的散去,季枚把场地留给了年轻人们,调侃着让段无心叫了声“妈”,就心满意足带着长辈们先行离开。
好友们倒是迟迟不肯走,还在晚宴上起哄。
顾昂打头,带着坏笑撺掇问“请问二位新人,什么时候准备洞房”
“洞房,是什么意思”段无心恍惚地眨着眼,迷茫看着人。
他现在人类语言已经学习得很好,但这个词很生,从未听过。
叶斐笑着吐槽“老凌,你这个新郎官前期工作做得不够到位,怎么小段连这都不懂。”
凌君寒笑着锤了他一拳,偏头低声在段无心耳边落下两个字,小朋友耳根瞬间通红。
“我们可以去闹洞房吗”凌嘉木今天也喝了不少,差点儿蹦到桌面上去。
孟与森全程强行拉着人,又被人甩开,两人始终别扭着。
段无心皱了皱眉,严词拒绝,“做做那种事,你们可不能看。凌君寒脱衣服的样子,只能我欣赏。”
酒一喝多,人就变得大胆,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凌君寒捂住他的嘴,往怀里带,占有欲极强地开口“你的也不能给别人看。”
“对、对,都不行,我们悄悄地。”段无心压低声音,软糯的气息扫在耳畔,让人心里发痒。
“不能看”凌嘉木豪迈地干了一杯酒,口出狂言,“那可以偷听吧”
孟与森骂了一声“酒疯子”,抬眼看向众人,解释说“他喝多了,我先带他回去。”
“不要你带,找你男朋友去,给我滚。”凌嘉木被人架着,嘴里念念叨叨。
孟与森懒得跟醉鬼讲道理,直接强势把人扛起,拖离酒席。
顾昂啧了一声,瞬间索然无味,“闹洞房的主力军少了俩,突然就显得有些单薄。”
凌君寒回头看他一眼,体贴说“整栋楼都是我的,二楼有客房,不如二位自己玩儿去”
言下之意很明显,快滚,别打扰老子好事。
叶斐勾住顾昂肩膀晃了晃,帮忙劝说“好了,光光,卖老凌个面子,今晚先让过他。”
自家老公发话,顾昂也就笑着嘟囔了一声,“便宜你个老畜牲了,下次单独约。”
“那我这个单身狗也不在这儿当电灯泡,我回家。”贺言举起双手,无奈投降。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懂事,那我们也撤了。”凌君寒捏了捏段无心的脸,低声问“小醉鬼,能走吗”
“不能,要抱”段无心拉长了声音,娇气极了,伸长了双臂就往人身上抓。
幸好属下走得早,要是被人看见段少校这幅撒娇样,估计某人又想要旷工三天。
凌君寒笑着把人拦腰抱起,稳步上楼。
今天这副状态看样子是没办法回家,索性在楼上布置的婚房先住上一晚。
段无心脑袋抵在他的肩头上,嘴里念念叨叨。
他问一句,凌君寒就耐心答一句。
“宾客们都走了吗我还没去送他们,好没礼貌。”
“有爸妈他们帮忙照顾,不用管。”
“那朋友们呢,那群坏人,非要来偷看我们俩亲热,坏死了。”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没人看我们。”
“噢,酒还没喝够,要不我们回房间接着喝”
“还想喝呢我怕你一会儿耍酒疯,我可压不过来。”
段无心嘿嘿笑了两声,胡乱动了动,“是吧,我力气很大的,我可是军区让人闻风丧胆的小白虎。”
“是,你最厉害。”凌君寒踢开卧室的门,抱着人进去,又用脚把门带上。
段无心踩掉皮鞋,撒了欢似的,光着脚在屋子里跑了一圈,发现旁边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窗帘没拉,外面森林晃动的模样隐隐约约地映射进来,和屋内淡黄色的灯光混在一起。
段无心快步跑过去,滚烫的脸颊贴在玻璃上,轻轻呵气,“好凉。”
“今天的婚礼,喜欢吗”凌君寒踱步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
“喜欢,超级喜欢。”段无心盯着外面那片熟悉的森林,像是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家,格外亲切。
这一切,都准备得实在太贴合他的心意,挑不出任何毛病。
凌君寒轻笑了一声,把人抱得更紧,低声喃喃,“那我就放心了,我猜你也很喜欢。宝宝,我们终于结婚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现在四下无人,他终于可以剖开心扉,把心底最真实的话讲给心爱的人听。
从段无心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在内心描绘过此刻的模样。或者再早一些的时候,和段无心的初遇,就有想过要在一起一辈子。
这会儿终于梦想成真,总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
“是啊,好久好久。”段无心贴着冰冷的玻璃,身子往后靠了靠,贴在宽阔的胸膛上,感觉无比心安。
他侧过头,嘴巴格外的甜,“对不起,我来晚了,以后我会好好爱你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相视一笑。
“嗯,老婆乖。”凌君寒猝不及防换了个称呼,叫得段无心浑身僵硬,从头麻到脚趾。
他结结巴巴道“你乱叫什么”
凌君寒偏头盯着他,疑惑说“都结婚了,不该叫老婆吗你要是想让我继续叫宝宝也行。不过,你好像该改口了。”
这人没大没小,总是连名带姓的叫他,一点儿都不显得亲昵。
他知道段无心害臊,但此时此刻,良辰美景,他只想狠狠欺负人。
段无心垂着头,小幅度晃着,“我你让我酝酿一下。”
“行,那我先行使结婚权利,先洞房。”凌君寒把人按在玻璃上,一点一点的啄着段无心的后颈,低声问“今天贺言问的那个问题,答案到底是什么”
段无心脑子里闪过答案,又些不自在地盯着窗外。
隔着玻璃,好像恍惚开始听到初夏的蝉鸣。
明明才三月,怎么会这么吵。
迟钝了一会儿,段无心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更响。
他借着酒劲儿,吐露真话“我喜欢你抱着我,每次这样的时候,都很有安全感。”
话音刚落,段无心整个人被翻了一圈,悬空抱起,后背抵靠在冰冷的落地窗上。
他被迫用脚踝勾住精壮的腰身,眼睛垂下去看着人,软绵绵的指责“你吓到我了。”
凌君寒用鼻尖蹭了蹭他,仔仔细细问“是这样吗这样抱着,是不是你喜欢的那样”
“是、是这样。”段无心酒劲儿清醒半分,有些不好意思地搂着他的脖颈。
他最喜欢的,就是像现在这样,被凌君寒抱在怀里,很温柔的缠绵。
四肢痴缠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喜欢就好。”凌君寒抬头用嘴唇捕捉到他的,很深地吻过去。
段无心被迫承受着浓烈的亲吻,想到那面落地窗,混乱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清醒“别在这儿,会被人看到。”
凌君寒嗯了一声,细致地吻上微微凸起的锁骨。
一边四处散落着吻痕,一边笑着吓唬他,“是会被看到,除了人,这些树和花,还有飞过的鸟,都把你看得一干二净。”
“那”段无心噤声,浑身绷紧,因为羞耻,浑身染上了一层很淡的粉色。
他慌张地想躲,却被人锢得更紧,无法动弹。
两人精心订做的西装被无情抛到了地上,整齐的衬衫扣子也散得零落,露出的白皙被酒精和吻染成深深浅浅的一片红。
因为怕被人发现,段无心连手指和脚趾都蜷缩在一起,浑身绷紧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你太紧张,放松。”凌君寒用指腹揉着他的腰,缓慢动作。
他垂眼就看到因为担忧而吓得脸色发白的小朋友,轻声说“刚骗你的,不会有人看到,都走了。”
听到这句话,一直紧绷的段无心猛然放松力气,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冲撞啊了一声。
他慌乱抓着凌君寒的后背,整个人被拥入怀里,感受到因为动作而起伏的肌肉线条,和皮肤传来令人沉迷的温热。
真的很有安全感,很舒服,也很喜欢。
也许是因为喝多了酒,也许是因为刚结了婚,也许是许久之后再一次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也许是被爱的人有力的拥抱着,他想要放纵。
“亲亲我快一点。”段无心嗓音发着腻,指尖压着凌君寒,直白地使唤人。
他知道的,凌君寒很爱他,什么话都总是照做。
瘦削的后背跟落地窗贴在一起,又快速分离,再重新契合。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他们在这片天空和森林的见证下,甜蜜拥吻,炙热纠缠。
如今日神父前的誓言一样,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宝宝,你好甜。”凌君寒含着他的唇,来回品尝,低声呢喃。
嘴上说着甜腻的话,动作倒是气势凶狠,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
段无心的声音破碎,他仰头看向窗外那片漆黑的苍穹和森林,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猛然断掉。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真的已经结婚,在他二十岁的时候。
是要相伴一生,白头偕老的那种。
人和虎的相恋,虽然不合法,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相爱,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他咬着凌君寒的下唇,羞怯又热情地,终于叫出了那声迟来了两年的称呼。
“老公,祝我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