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的家在赤水城的东北角，那附近住着的都是城中官员和家眷。长宽不到两百米的一块地方，建了差不多八十套院子，每家还不到五百平米。别嫌小，现在赤水城可是寸土寸金，人口比姜万钧接手的时候翻了好几倍，已经达到了三万人，若不是农场那边能够帮分担一些，曼头城那边也分担了一些，赤水城已经要装不下那么多人了。

    姜万钧原本计划要扩建赤水城，但现在恐怕是没有时间了。

    转过街口，马车进了一条巷子，马车外边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这条巷子里两边住的都是官员，显然没有外边热闹。

    往前走了不到百米，魏征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是赤牛打发席君买几个小家伙提前通风报的信。

    “国公爷深夜来访，魏征深感惶恐。”魏征嘴上说惶恐，可是动作却一点惶恐的样子都没有。

    “咳咳！这‘国公爷’三个字，道尽了玄成先生心中的不满啊！”姜万钧一边接长孙下了马车，一边打趣道。

    长孙给了姜万钧一个白眼，这好端端的突然上门打扰，人家说两句带刺的话不正常吗？

    “见过长孙姑娘。”对待长孙，魏征要客气得多。他和李刚不同，李刚心中有愧，而魏征心里对长孙多了几分敬重。

    “不敢，观音婢见过玄成先生。”长孙可不敢托大。

    “行了，都别客气了，进去说。”姜万钧一点不见外。魏征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姜万钧需要谏臣，也需要谏友。

    魏征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与其官员都尽可能划清界限，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以免破坏姜万钧和他之间的“友谊”。

    “听说国公不许赤牛训练仪仗？”魏征知道什么该隐瞒什么不该隐瞒，席君买向自己报信便属于不该隐瞒的。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姜万钧的一举一动都将成为被别人研究的“课题”，魏征也算是给姜万钧提了个醒。

    “唉！你这一口一个‘国公’叫得我头疼。”

    “玄成可以不叫，但国公却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嗯，你说的有道理。”姜万钧没在这种小事情上费心思，“赤牛弄个什么‘卤簿仪仗’，是不是太急了点？大家才吃几天饱饭啊！你说我这边弄了个这东西，其他人是不是也要有样学样？咱们的官员要不要都把行头配置齐全？每人配两顶轿子，再配上十几个随从。听说武威郡的李轨，金城郡的薛举就是这么弄的，现在就开始修建王宫了……”

    “这点国公不用担心，他们并非白手起家，靠的是利诱才拉起的队伍，只有早早兑现了一开始的承诺，才能稳定内部局势。称帝，分封有功之臣，这都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内部会陷入权利争斗，为了避免内耗，他们只能对外进行扩张，一旦停下扩张的脚步，内部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

    而国公则不同，就连脚下的赤水城都是国公打下来了，河源郡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国公的重要性无人能够取代。赤牛他们只是还没有习惯现在的身份，感觉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所以需要做一些事情来验证自己的判断。这需要一些时间，同时国公也要从自身找原因，你要首先接受这种改变，大家才好有一个参照，若是国公还和以前一样，就有些不合时宜了。”魏征没好意思直说，姜万钧当上国公之后，就跟当了一个假国公似的，大家都被搞蒙圈了。没办法，大家只能想办法，学习去怎么当好一个国公的下属，然后反过来教姜万钧怎么去当一个国公。

    “这还是我的错了？”姜万钧怎么也没想到会从魏征这里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长孙，魏征，赤牛，三人全都在那点头。

    哪个国公自己穿衣服、吃饭、睡觉，下人很多时候都插不上手，都快闲出毛病来了，县令也没有这么当的。

    “好吧，你们赢了，说点别的。听说你抓了一批闹事的是怎么回事？”姜万钧实在想不出来谁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以前到是有一些，不过现在都在农场里改造呢！

    “是突厥人，来买盐的，想要强买强卖被杜宇的人给抓了。”魏征解释道。

    “有什么麻烦吗？”姜万钧注意到魏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是有点麻烦。这一批突厥人原来是西突厥处罗可汗的人，大业五年处罗可汗内附，处罗可汗的弟弟阙度设率领老弱万余人，至会宁居住；特勤阿史那大奈领余众居楼烦；处罗可汗被皇上带在了身边，据说皇上有意将信义公主嫁给处罗可汗。”

    “呃，麻烦在哪？”姜万钧听来听去根本没听明白。

    “麻烦就麻烦在，处罗可汗归附了大隋，但西突厥还在。处罗可汗归隋以后，西突厥立其叔射匮可汗为主。眼下玉门关以西诸国都附属于他，其王庭设于龟兹北三弥山。”

    “这我知道，慕容孝隽和他们有些联系，我提醒过白山多留意西域诸国的动静。如果他们不老实，我宁可暂缓对张掖和武威的行动。”

    “不不，西突厥射匮可汗与东突厥始毕可汗关系并不好，双方大战一直没有停过。”魏征的眼睛里冒着精光。

    “玄成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不错。”魏征点了点头。

    “那……”姜万钧有点明白魏征所谓的麻烦在哪了。

    杜宇是比较倾向于交好东突厥的，而魏征的意思是拉拢西突厥。

    从眼下来看，东突厥始毕可汗威胁最大，实力也最强。随着刘武周，梁师都等人投靠了东突厥，东突厥的势力范围已经渗透到长城内，整个黄河以北都在东突厥的视线之内。

    而西突厥，在西边已经与波斯撞上了，眼下东进的野心并不是那么的强烈。

    但这都只是暂时的，未来谁也说不清楚。

    “来买盐的这一批突厥人是会宁来的还是楼烦来的？”姜万钧在脑袋里琢磨了一下，会宁在金城的北边，而楼烦在太原的北边。

    “会宁。楼烦那边的突厥人可能都被刘武周和突厥人给杀光了。”

    “会宁啊！玄成先生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杜宇那边我会提醒他，让他配合你。”姜万钧一锤定音。

    “我觉得杜宇的一些想法也是有道理的。”魏征突然替杜宇说起话来，他只是对事不对人。同时他也是要提醒姜万钧不要偏听偏信，哪怕姜万钧的决定其实是站在了他这一边，但他也不希望姜万钧感情用事。

    “哦？”姜万钧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在杜宇看来，东突厥不足为惧，他们一直没有走出游牧民族的桎梏，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国家。即便强大起来也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离析。而西突厥不同，西突厥射匮可汗有野心，有能力，尤其在接触了西方的文化之后，正在走出游牧民族的桎梏，形成一个全新的国家体系。所以从长远来看，西突厥的威胁更大。”

    “咦？有点意思了。”姜万钧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小瞧了杜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