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还是在赤水城的时候，有人进献了一批所谓的“圣女”给姜万钧。

    姜万钧的本意是将她们留在农场里，教会他们一些生活技能，以后出去也不至于饿死。她们中有的人书读得不错，还受到过李纲的称赞。

    后来姜万钧入驻西宁后，长孙偷偷把一些人给带了过去，充实进了王宫，这施一尘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先被册封良娣的四人之一。等到姜万钧进了长安称帝后，她也顺理成章成了九嫔之一。

    姜万钧早知道施昭仪的书读得好，却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考官也是，什么眼神啊！就算冬天穿得多，从身形上看不出，但……

    话说姜万钧还真没办法怪考官，考官肯定想不到会有人女扮男装来参加抡才大典。

    而且当初宣布要举行抡才大典的时候，也没说不允许女子参加。

    就像姜万钧没能说服李纲，为防止考生作弊要搜身一样，很多东西是约定成俗的，不需要特意强调。

    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破坏规矩”的人，姜万钧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施一尘没有走到这一步，姜万钧或许不会支持她参加抡才大典。

    尽管姜万钧在河西的时候非常鼓励女子读书，甚至是入仕。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科举本就是在挖世家的“根基”，姜万钧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若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不过施一尘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姜万钧就不得不考虑，是否借机先撕开一道口子，为将来开放女子入学做一些铺垫。

    反正作为后宫的嫔妃，施一尘也不可能被授予官职，无非是由他这个当皇帝的背锅罢了。

    荒唐就荒唐吧，姜万钧在摇头叹气的时候，李纲那边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别人也许不认识施一尘，可是他认识啊！

    当年在赤水城的时候，他还教导过几位女孩儿，对其中几人印象特别深，其中就包括这施一尘。

    只是后来他去了伏俟城，然后就再没有联系了。有一阵子他还觉得可惜过，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种场合。

    “怎么可玄成？”褚亮见老友一副见鬼的表情，大感疑惑。

    “唉！老了，老了，眼神不灵了。”李纲现在只能装糊涂了。

    要不然怎么办？

    当场拆穿？

    然后呢？

    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即将开始的殿试，出现这种事，非沦为笑柄不可。

    再说另一边的施一尘，她的视线从人群中一扫而过，冲着李纲等人拱了拱手，没有出声，也没有过去凑热闹的意思，自己找了个角落一站，开始闭目养神。

    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这……

    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进来的这位“老兄”，给他们的感觉非常不一样。

    实在太清秀了些，如果单单是男人女相没什么好惊讶的，魏晋之风曾经大行其道，哪怕到了现在，在一些场合还能见到。

    可是这气质和仪态，明显不对劲。

    难道是女扮男装？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次抡才大典就太有意思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宁皇会怎么怎么抉择。

    哪怕站在敌对的立场，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人也不想破坏了这一次抡才大典。

    他们非常清楚，一场成功的抡才大典对大宁意味着什么，但同时他们更清楚，一场成功的抡才大典对于天下读书人意味着什么。

    天下读书人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如果姜万钧知道房玄龄和杜如晦在想什么，他肯定会既欣慰又头疼。

    欣慰的是两人拥有如此胸襟和气度，头疼的是这又是典型的读书人思维方式。

    当，当，当……

    三声钟鸣。

    大殿内所有人停止了交谈，在魏征带领下，众人找到了自己的位子站好。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众人应声拜倒。

    有口称陛下的，也有口称圣上的，还有称宁皇的，到没有人三呼万岁。

    “都起来吧，赐座！”姜万钧边走边挥手道。

    他上朝的时候也不会等坐稳后再让大家平身，礼节到了，心意到了就可以了，偶尔他还会拉着人闲谈上几句，拉拉家常什么的。

    “谢陛下”。

    “谢宁皇”。

    房玄龄和杜如晦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宁皇，上次祭天的时候离得稍微有点远。

    宁皇给他们的第一个印象便是很年轻，太年轻了，朝气蓬发。

    身材修长匀称，根本没有唐皇那般臃肿。

    脸上的气色也不错，看不到酒色之气，脚步稳健。

    头上戴着明黄的金冠，身上穿着明黄的龙袍，腰上挂着一对精致的龙纹黄玉小葫芦，足蹬青缎皂靴，手上托着一枚白玉简。一身装束整整齐齐，仪表堂堂，神采奕奕。

    若不是知道这位宁皇，一杆马槊横扫千军无人能敌，人们会以为眼前的是一位翩翩公子。

    姜万钧以前并不喜欢打扮，但有时候也是没办法。

    这一次特意精心准备了一下，为的就是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硬朗，以免显得过于强势。

    就在房玄龄等人在心中暗自拿姜万钧和李世民做比较的时候，施一尘却低着头没敢抬头去看姜万钧。

    刚才惊鸿一瞥，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她不知道姜万钧会怎么处置她。是装作不知道过了这一关再说，还是当场拆穿她。

    她自己一开始也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不过她并不后悔。

    祭天的那一关她都过来了，说明她参加抡才大典是得到了天神允许的。

    陛下曾经也支持过女子读书，天神和天子都同意了，别人凭什么反对？

    ……

    “不错，让朕看看，好像有一个是朕的熟人啊！”姜万钧指着施一尘方向冲着李纲和褚亮询问道。

    “咳咳！陛下恕罪，臣老眼昏花，之前没有认出来……”李纲没想到皇上会直接指出来。他还以为皇上会假装不知道，直接蒙混过去。

    “不怪你，朕看到名字的时候都没想到。不过既然是朕的熟人，朕又是出题人，那么按照规矩，是应该回避吧？”

    “陛下……”褚亮站了出来，没办法，他儿子也在里头呢，如果因为认识就要回避，那岂不是褚遂良也要回避？

    “希明莫急，之前都已经说好了，殿试不会黜落考生，只排名次。那么朕便做主，允许其继续参加考试，但成绩默认排在最后一位。施一尘，你可服气？”姜万钧看向施一尘问道。

    施一尘甩开衣摆，扑通跪在了地上，她对名次没有任何奢望。姜万钧允许她继续参加殿试，已经是法外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