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西,你怎么起来了?”林婶丢下手中的物件,几步上前,“快拿件披风来,小心着凉。”
林景西毫不在意的道:“娘,你先回屋去,我去跟她说几句话。”
林婶一口反对:“不行,有什么话不能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说,非要现在说。你别管,我这将她赶走。”
“娘!”林景西握着她的手:“你看你的手已经冰凉,快进屋去吧,小心别着凉了。我就跟她说几句话,说完就让她回去,你总不想看到她一直都在这里闹吧,这件事早晚都要解决,越早越好。”
“真的吗?就几句话?”
“嗯,就几句话,我会让人在旁边跟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那好吧,你快点,别说太久。”
林婶被劝进屋,立即有小厮客客气气的将云舒请进大厅,还端来了一杯热茶:“姑娘,喝杯热茶吧,小心着凉。”
那小厮做完这些就恭恭敬敬的走到外面,笔直的站在那里,那个位置,既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厅里的情况,有不能听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云舒,好久不见!”林景西端正的坐在主位上,唇角微勾,语气温和,好似完全不在意先前与院子里闹的那一番景象。
“景西,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大半年了呢!
“云舒,你还好吗?”
云舒捧着茶杯,茶水的温热通过杯子传到手心,驱赶了一身的寒凉:“我还好!你呢?忘了跟你说一声恭喜,恭喜你高中,你多年的愿望实现了。”
“云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兑现我给你的承诺,我不能娶你为妻!”
云舒默默地垂下眼脸,在来之前,她不就知道了吗?
可为何,如今亲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还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良久之后,林景西又道:“云舒!我与她,已经定下亲事,你不该在这时候来找我,这样,对你,对我,影响都不好。”
云舒猛的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景西是在怪我不知自爱,不知如今我与你身份云泥之别,不知自身卑贱,还在妄想你么?”
林景西抬眼看她,眉头微皱:“云舒!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舒压下心中的烦躁和伤痛,“景西,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我今日来,就算想跟你要个说法。现在你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也知道了答案。如今,就算是我正式与你告别。景西,我们之间,从今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得到了答案,不再留恋,转身就走。
林景西却急急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云舒!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云舒抬头望天,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你说,我听着。”
林景西站在她身边,同样抬眼望天,“我娶她,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娶了她,并不代表,我就会忘了你,也不代表我对你的心意就此改变!”
云舒猛的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景西缓缓答道:“殿试以后,我就病了,一月有余,是她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伺候我汤药,我知道她对我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是那都是因为我是新科状元。之后,我不得不为她的名誉考虑,同时,我也需要她家的权势作为依仗,这样我的未来的官途才能走的更远。不过,你放心,就算我娶她为妻,我对你的心意也不会改变,我也跟她提起过你,她也同意,婚后我可以纳你为妾,只要生下子嗣,就可以抬为姨娘。这样……”
云舒突然打断他:“景西的意思是要我做妾?”
林景西握着她的双肩:“我知道,这样很委屈你,但是这是最好的安排了不是吗?云舒,你放心,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性情温和,我相信她不会苛责你,再说有我在一边,以后的日子,你会衣食无忧,也不会再受人欺负,也不用再因为几两银钱就去对别人低三下四!”
云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林景西以为云舒是在考虑他的提议,继续道:“况且,如今你年龄小,还未及筓,不着急。”
云舒一把甩开他,“林景西,在你眼里是这样想我的?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值得一个妾的位置吗?你觉得我是坦途荣华富贵的人吗?我说了,从今往后,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各自嫁娶,互不干涉。”
之后,云舒气急败坏的跑出了林家院子。
景西娘从后面走过来,“景西!”
“娘!”
景西娘深深的叹口气,“其实,我们欠云舒的很多,以前,家里困难,是她一直帮扶我们,你夜读的时候,也是她在一边陪着你。我们欠她的太多了,我原本不想这样对她的,可是如今……”
林景西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杯,一口饮尽早已冰凉的茶水,“娘,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是不想娶她,我只是……”
景西爹披着一件崭新的外袍走出来,“景西!好孩子,今时不同往日,亏欠她的也只能亏欠着了,如今你已经定亲,虽说此地远离京城,但是还是要洁身自好,面的一些流言蜚语传到了对方耳中,对你婚事不利。”
“是啊,公子。”小厮换不走过来,“如今,你还未的得到皇上亲封的官职,万事小心为上。”
此小厮叫初落,是妻族那边派给他的,从京城到鄢陵,这一路走来,初落教会了他很多。
林景西笑着颔首,“知道了,夜深了,初落也早些去休息吧。”
云舒从林家出来,并没直接回家,而是一个人在外游荡。
眼泪不争气的滑落,她微微仰着脸,温凉的泪水倒映着清冷的夜色,眼眸深处是无尽的沉痛。在无边的黑夜中,她尽情释放自己悲伤的情绪,走着走着,就蹲在大街上,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原来,说过的话不能全部当真。
原来,给过的承诺可以当成屁话,一点都不作数。
原来,人心可以变得这么快。
原来,自己的心可以这么痛。
……
纵情哭过之后,云舒收起眼泪慢悠悠的往回走,她只允许自己今日流泪,放肆地流。
明日,天一亮,她又是那个快乐无忧的云舒。
痛定思痛后,云舒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不想刚一起身,就听见“啪”的一声。
那声音原本很轻,只是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什么东西摔落在街道的地面上。
“啪啪啪啪啪啪……”
紧接着就是一阵踩踏瓦片的声音,云舒一抬头,就看见旁边的屋顶上,一弯弦月下,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前面一人,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溶为一体,只有手中一把明晃晃长刀,亮的刺眼。
后面一人,一身浅色衣衫,那颜色几乎与月色混为一体,在这天幕之下,鲜艳的如一道流光。
“啪!”
又有什么东西被前面的黑衣人扔在下面的街道上,惊的黑夜中的狗一阵狂吠。
云舒一擦脸上的眼泪,从怀中掏出一方秀帕,往脸上一围,直追那两道身影而去。
两道身影在屋顶上,上下跳跃追逐,云舒一人在下面的街道上,奋勇直追,她想去看看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那两人三更半夜不睡觉,到底在干啥。
等云舒上气不接下气的追到白影的时候,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
而白衣人,站在街道的尽头,脚边是一堆瓶瓶罐罐,而那白衣人则看戏般的盯着云舒看。
云舒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吸气。
那白影就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云舒缓过气来。
一阵夜风拂过,勾起一抹飘飞的衣角。
“不错啊,一个小小的女子,虽然看着有些吃力,不过竟然能够追得上我们的步伐,看来这小小的鄢陵县,也是卧虎藏龙啊!”
那人说话的语调吊儿郎当,漫不经心。
云舒的视线一直都在那对瓶瓶罐罐上,那些东西看起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值得这两个人大半夜的在众人屋顶上追着玩?
她不信!
直到那人开口说话,云舒的视线才缓缓移到他身上,只见那人一身白色锦袍,衣襟质地精美绝伦,在月光下有隐隐流动之像。
而他本人,身形修长,宽大的袖袍,紧致的腰线,修长的双腿。
那不属于女子的纤细,也不同于男子的粗旷,只让人感觉,每一寸都精致完美,每一根线条都磅礴有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云舒只能用这样一句来形容眼前之人的绝世风姿。
“要不要靠近一些,这样你才能看得更加清晰?”那人又开口了,他的声音放佛有一股特别的诱惑力。
云舒愣愣的直接走上前去,只是这一次她的注意力不在那人身上,而是再次落在了他脚边的那堆瓶瓶罐罐上。
云舒随手捡起一个,那是一个小葫芦。很精致小巧,放在手掌心,就那么小点儿。
就着月光,仔细打量,眼睛几乎都要定在上面,双手不停的在小葫芦上摸来摸去,摸去摸来。
那温润手感,简直让云舒欲罢不能。
“看出是什么了吗?”那人轻声问道,语气中还带着丝丝笑意。
云舒摇摇头,“没有,不过直觉,这东西,不是俗物。”
那人又问道:“喜欢吗?喜欢的话,送你了!”
云舒直摇头:“嗯嗯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能一饱眼福,就已经是大幸了。”
“嗯?”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自己颈边,云舒这才回过神来,一转脸,就看眼一张白皙的脸出现在自己旁边,云舒心底一惊,手中的小葫芦瞬间滑落。
那人脚尖一动,一抬手,小葫芦稳稳的落在他掌心,“摔坏了,你赔吗?”
云舒后退一步,这才看见眼前那张脸。
肤色白皙,几乎与月色一样,剑眉斜飞,目夺星辉,神光内敛,嘴角微微上勾,似笑非笑。
称得上眉目如画,恍若谪仙。
云舒清澈的双目微微睁大,一声尖叫脱口而出:“桃花妖!”
随即,转身狂奔,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独留“桃花妖”一脸懵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