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锦艺在养心殿待了两日,才从里面出来。
这中间寓言一直未醒来。
卫锦艺换了一身龙袍,身形看着娇小清瘦,那身气势却格外冷酷而肃杀,倒也撑得起这身威严的龙袍。
卫锦艺是被人叫出来的,若不然他可能会在养心殿待更久。
“何事?”
短短两天,这少年给人的感觉更冷了一些。
斐炽低着头,“陛下,军师失踪了。”
如今卫锦艺是已经改朝换代的鳞国当仁不让的皇帝,虽还未准备登基大典,也还没上过早朝,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国家的皇帝,是魏锦艺。
不服者自然众多,一个男子怎么可以坐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
可笑!荒诞!
可不服又有什么用?卫锦艺在边境的三年可不是白混的,如今他掌握着军队,不服就杀。
这么粗暴直接的手段也平息了一些声音,可平息不了全部的声音,这些声音来自百姓,和一些被称为国之栋梁的朝臣,他们不能动,平息这些声音就要卫锦艺慢慢来了。
男子当政本就是前无仅有的,这些困难在卫锦艺的意料之中,所以并不慌。
卫锦艺静默了会儿,“何时失踪的?”
“我们带大军攻进京城那天。”
已经两天了,斐炽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但因为卫锦艺这两天状态不对,便没禀报给他。
斐炽带人找了两天,一无所获,压不住了,这才找来卫锦艺。
卫锦艺听了这个时间,目光微微颤动了些许,留下一句‘继续找’,又转身,看样子还要回养心殿。
“陛下!”
斐炽将人叫住。
卫锦艺脚步停住,没有回身。
斐炽看着少年清瘦笔直的背影,也知道这话由自己来说太过逾矩,可不得不说。
“登基大典在五日后,殿下好好做准备。”没得到卫锦艺的回答,斐炽继续道:“农华已经在研究国师的病症了,陛下守着国师也于事无补,如今外面那么多事需要处理,陛下何不转移一下……”
卫锦艺话都不听斐炽说完,便继续抬步往养心殿里走。
“陛下!”斐炽觉得卫锦艺当真被那位国师给迷了魂了,冲他的背影大喊:“皇城外那么多百姓在受苦受难!有那么多居心叵测之人在找机会拉陛下下马!陛下万万不可再在养心殿耽搁时间了啊!”
“想必国师,”看卫锦艺脚步停下了,斐炽才继续说:“想必国师也不愿意看到皇城再一次血流成河!”
卫锦艺沉默了两秒,什么都没说,继续往里走。
可斐炽知道,自己说动他了。
难道真的只有国师在他心里才有分量吗?
斐炽转身离开,有些不懂了。
十几年来谋划而来的鳞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
卫锦艺出生时,鳞朝和父亲都已经不在了,要说他对他们有什么感情,自然是不可能。
他从小在灵芸丢给他的书中学文学武,学习战场谋术,帝王之术,虽然因为在皇宫中束缚很多,让他不能展露马脚,从而多年忍受着那些所谓高贵的人们的折磨,让他长成了胆怯阴暗的性子。
可不得不说,灵芸等人,确实是他在冰冷的皇宫中感受到的唯一温暖,他将她们灌输给自己的恨意当做真理,顺从地执行着她们吩咐给自己的计划。
他就像在淤泥中挣脱不得的虫子,能看到的天地就那么大,他将复国当做自己狭窄的一生中的唯一能做的事。
可有这么个人,将他从淤泥中拉了出来,让他看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更好的人,他开始有了贪念,他想要这个更好的人。
复国与其说是他的所愿,不如说是任务,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已经走到了结果,结果之后是怎么样的,关他什么事呢?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放在他面前,他根本没有心思再管别的。
卫锦艺来到床边,掀开被子,上手就去扯寓言的衣服。
寓言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时,明显感觉到了有只手正放在自己胸口。
“你在做什么?”
手腕被握住,卫锦艺心里的喜大于遗憾,看向寓言,“你醒了!”
寓言皱了下眉,难得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卫锦艺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很精彩,身上同样杂乱的气息最终变得阴测测的,对卫锦艺说:“你先出去。”
卫锦艺愣了一下,“为什么?你……”
“乖。”寓言坐起身打断他,手摸了摸卫锦艺的脸,诡异的嗓音让卫锦艺感觉到脸上冰冷的触感变成了仿佛有毒蛇在爬,轻柔又阴冷的感觉,“先出去好吗?”
卫锦艺心脏紧缩了下,下意识害怕,顺从道:“好。”
出去后,卫锦艺才反应过来,现在明明是他占据上风。
真是奇怪。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灵魂深处升起,像是在提醒他,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养心殿外阳光明媚,一门之隔,门内肆虐的肃杀之气让人感觉仿佛在冰天雪地之中。
寓言坐在床上,脸上的神情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诡谲和森冷,黑暗的气息仿佛凝成实质,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
与之不符的,是她温柔到诡异的声音,“阿宝。”
这是阿宝第一次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心里一个哆嗦,【博士……】
“我是从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最后的记忆,还是少年抓着身下的衣服,眼神迷离,似朵娇艳盛开的绯靡之花,张着嫣红的唇娇吟的画面。
如果是从那个时候昏过去的……
寓言低垂下似鸦羽般的睫毛,遮挡住眼底滚滚的杀意。
阿宝仿佛感觉到了,连忙道:【博士给上将穿衣服的时候!】
那刚好是马赛克消失的时候,也是阿宝能再次看到画面的时候,所以很确定。
接下来阿宝就感觉到,女人身上那股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危险气息在逐渐收敛。
寓言将鬓边的长发别到耳后,温和徐徐,并不否认自己刚刚动了杀意,“你逃过一劫。”
呼……
虽然没有实体,在阿宝打心眼里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不是在那个事关尊严的时候昏过去,寓言放松了下来,想起醒来时卫锦艺在做的事,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两寸长的刀疤。
这刀疤就差那么一点便延伸到了心脏处,能看出当时情况之凶险。
寓言笑了一声,合上衣领。
这是在两年前,在战场时,她以军师柔弱的身体为他挡的,当时倒是头一次体验到命悬一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