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禧甜仿佛能想起那个女子满眼厌恶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只是稍微一想,便感觉心脏如被刀绞般疼痛,本来几乎快哭不出的眼睛又开始泛红。
他不想阿言离开他。
阿言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江禧甜看着眼前的门,手伸向它,还没打开门,眼泪便掉下来了,他拉开门出去。
寓言就在门口等着他。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狭窄的小巷里,她穿着一身白衣黑裤,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宽大的帽子扣在头上,双手插兜,后倚车门,颀长的身影今日看着有些消瘦。
天蒙蒙的,开始有些暗了,小巷里的路灯亮起,在她左前方投下一道漆黑的影子。
老旧的门打开时,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
寓言站直身子。
江禧甜从里面出来,脸上还有泪痕,一抬头,微微愣了。
她戴着帽子,帽檐遮到眼睛上方,那双温润漂亮的眼睛颜色漆黑,将苍白的面色衬得更无一丝血色。
江禧甜看出她好像生病了,来到她面前站定,唇瓣张合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也不敢问她怎么了。
怕自己一开口,就像个导火索,所有事情都向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进行。
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寓言看少年几次欲言又止,开口,“抱歉……”
“阿言。”江禧甜连忙打断她,‘抱歉’两个字,让他已经联想到很多不好的话了。
他声音带着哭腔,没敢看寓言,低着头,眼泪又要往下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他哽了声音,问得恐惧又小心翼翼。
寓言没吭声,在帽子阴影下的那双眼睛,平静地望着少年梨花带雨的脸。
几秒的沉默,让江禧甜一颗心落入谷底,仿佛沉入冰水中,不住的发冷。
“阿言……”他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少年的肩膀在颤抖,上前一步,想去拉寓言的袖子,小手在空中无措地伸过去,最后也没敢碰她。
“你别讨厌我。”
江禧甜抽泣的声音中带着乞求,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的阿言不讨厌他,不离开他,只能拼命解释,可哭得声音颤抖,连声音也在给他捣乱。
少年泣不成声,“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说谎的,我没……没有做坏事……我没钱,他们就不喜欢我,呜呜呜……”
江禧甜抹着眼泪,路灯下少年身形瘦弱,孤零零的站在那,他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助和绝望,曾经那种不被需要,不被爱的孤独和彷徨,那些恶毒伤人的语言,寓言沉默的样子,掺在一起,占据着少年所有记忆,成了一片昏暗的模样。
少年身上是浓浓的无助,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
寓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江禧甜的家之前并不在这座城市。
江禧甜十六岁之前,江父一直在做生意,投资,失败,破产,总是被人催债,所以在一个城市待不下去后,便会换到另一座城市。
因此他们总是搬家,江禧甜总是转学,每次都是在一个学校还没待熟,便又换到了一所新的学校。
这样的经历让他格外没有安全感,性子也变得更内向,后来在家也不讨人喜欢,十六岁的少年就变得更加独立。
从那开始,他开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当时在做游戏代练,开麦的时候,被一位cv圈的前辈注意到了声音,这才进入这个圈子。
他的工作很顺利,钱挣的越来越多。
等到初三那年暑假,他跟着家里搬到c市定居,因此高中也在这里上学。
军训时,已经手握巨款的江禧甜很快引起同学的注意,他也不知为何,有钱就是会成为一个人的加分项。
他在那所学校被人簇拥着,成为目光中心,他享受这种被关注的感觉,所有人对他都很善意,都爱和他做朋友。
江禧甜喜欢这样的生活,也愿意用钱,谎言,时间,花费心思去维持。
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自己的作为,若不然,以往那些他感到过的孤独和漠视,真的会在几年的时间将一个人压垮。
少年抽泣着,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分外可怜。
寓言叹了声气,“别哭了。”
江禧甜擦着眼睛,“阿言,你别讨厌我,我只有你了……”
“没有讨厌你。”
江禧甜哭声一顿。
寓言从兜里抽出手,伸出修长的手臂,将少年揽进怀中,手揉了揉他后脑勺柔软的头发,声音和缓,轻哄道:“没有讨厌你。”
江禧甜陷进一个温凉结实的怀抱中,下巴抵着寓言的肩膀,水漉漉的眼睛仿佛被水洗过,患得患失,“真、真的吗?”
“真的。”寓言松开他,给他擦眼泪,“我没有说过讨厌你啊。”
“可是你……”刚刚沉默了,也一整天没有给他打电话。
【……】阿宝感觉自己已经通透了。
不让上将感受一下别人的恶意,煎熬一下,怎么会知道身边人的重要性呢?
“抱歉。”寓言忽然道歉,打断他的声音,“发生了一点事,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江禧甜望着她。
寓言摘掉帽子,额头缠了一圈纱布,暗沉的血迹从里面透出来,似乎碰到了,她微微蹙眉,说:“刚从医院出来,就来找你了,我怎么会讨厌你?”
江禧甜愣了,手抬起,又放下,惊慌得要命,眼泪不知何时止住了,“你这怎么弄的?”
“车祸。”寓言没有详细说,手指勾住江禧甜的手,温声细语地道歉,“抱歉,没有陪着你。”
“……”江禧甜抿了唇,看着纱布上的血迹,心里泛疼,“那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刚醒来就出院……”
【呵呵。】人家在病房看了一下午电视。
上将被骗得好惨……
“担心你。”寓言把少年抱在怀中,一边屏蔽了阴阳怪气儿的阿宝。
江禧甜感觉一整天都飘着的心脏,这才落何时处。
两人安静相拥片刻。
寓言摸了摸江禧甜红肿的眼睛,“今天哭了?”
江禧甜摇头,低声,“没哭。”
一直在忍着。
寓言没再问,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要和我回去吗?”
江禧甜连忙点头,他一刻都不想和阿言分开,更何况阿言还受伤了。
江禧甜转身进了家门,去收拾东西,从轻快许多的气息便能很明显地看出,像枯木逢春。
他进了屋子,并未看到院墙下的阴影中,站着的于安,他靠着墙站立,能听到外面所有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