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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 姬琅心漏了一拍。
程榭之说这句话时,声音放得很轻,甚至尾音能听出一丝软意,像是刻意的撒娇,惹得人心绪不宁。
“是我不好。”姬琅当即认了错,放低声音哄他,“下次不会了。”
外头的人只看到榻上眉目靡丽的青年说了什么,他们对外一贯冷淡的主公放低姿态,才引得那青年露出个笑容。
骄矜明艳,若灿灿朝霞。
“主公和神医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吗?我看他们都对彼此挺有……那个意思的……”属下小声嘀咕。这哪里像普通的大夫和病患,简直就像隔壁那个总是昏头的陈侯和他抢来的小美人。
宁先生拢了拢衣袖,他一个半只脚踏入坟墓里的老人家大半夜站在门口吹冷风也颇为辛苦。
他眯了眯眼睛。
不管程榭之对他家主公有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他家主公有点其他不可告人的心思确凿无疑了。
要是程榭之也有这份心思倒还好办,要是没有估计事情就麻烦了。从他前些日子和程榭之打交道的那次经历来看,这个人不是轻易能被人驾驭的角色,一个不小心还会在他手上狠栽跟头。
宁先生颇为忧愁地思考着姬琅的终身大事,而程榭之本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他正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打量被绑起来的小皇帝,姬琅的手下正在检查小皇帝身上有没有什么私藏的东西——姬琅书房里的东西十有**都涉及到机密,要是被小皇帝偷偷拿走什么,事情就糟了。
跟着小皇帝流浪了五年,程榭之对小皇帝其实并不了解。最开始那两年小皇帝身边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太监,他作为玉玺被几个太监藏在身边,等小皇帝身边实在没人了,他才不得不亲自保护玉玺。
保护了不到三个时辰,程榭之就差点命陨破庙,被砸个稀巴烂。
不过作为玉玺本人的程榭之认为,这种保护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国都亡了,皇帝流落民间,身边的人也都死光了,一个象征意义高于实际意义玉玺能有什么用?
姬琅见程榭之眼神一直落在小皇帝身上,眼神微有些沉。等小皇帝被搜完身,又确定书房内没有丢东西,他便吩咐:“把陛下请回房间里去,等明天西海侯来恭迎陛下。”
原本死死咬着牙的小皇帝在听到姬琅这句话后破口大骂:“乱臣贼子,忘恩负义之辈!枉我父皇生前还对你器重有加!你不得好死……”
立刻就有人上前死死捂住嘴。
小皇帝的怒斥没有引起姬琅表情一丝一毫的波动,他懒得管小皇帝的挣扎,沉声道:“带下去。”
程榭之见状扬了下嘴角,看向姬琅。
没想到小皇帝发了疯似地挣扎,混乱中咬了捂嘴的人一口,那人吃痛松开,让小皇帝趁机不管不顾就冲着程榭之破口大骂:“以色事人的下贱无耻之辈,和这种乱臣贼子搅和……”
小皇帝说一个字,姬琅的脸色就沉上一分。抓着小皇帝的人见势不对,赶紧往小皇帝口中塞了块布,制止他继续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拖着他就要往外面走。
程榭之才反应过来一样,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有些好笑:“他在说我?”
没等姬琅做出回答,他上挑的唇角笑意更深了些,从某些角度看去,噙着一层嘲讽。
姬琅正要和他说不必在意小皇帝胡言乱语,程榭之已经踩着木屐走到小皇帝面前屈膝半蹲下,与他视线齐平。
近距离看着程榭之的脸,即使是年幼的小皇帝也感受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稀世罕见的美丽。这种美丽和奢靡艳丽但死气沉沉的宫廷美人不一样,让小皇帝不由得想到他曾经听说过的,翱翔于九天的凤凰。他奋力挣扎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有些怔愣地盯着程榭之。
程榭之对小孩子却没有什么柔软心肠,他微微笑着,口吻是不加以委婉遮掩的残忍:“他是乱臣贼子,我是佞幸之流,可陛下您也不过是个长于祸国妇人之手的——亡国之君而已。”
“您能镇压的乱臣贼子才是乱臣贼子,您镇压不了的那就是——受命于天的乱世雄主、开国明君。”
他话音落下,满场寂静,在场所有人表情不免都有些异样。即使心知肚明是这么一回事,但光明正大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小皇帝宛如失声般定在原地。
姬琅凝视着程榭之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照耀下,那张面容混着月色清辉,恍若神魔。
他失笑,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手下吩咐:“把陛下带回到屋子里去。”
宁先生最先回过神来,做了个手势示意,将士们赶忙拽着小皇帝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姬琅和程榭之两个人。小皇帝被那句“亡国之君”与“开国明君”刺激得浑浑噩噩,一时间也没有奋力反抗,任由自己被带下去。
程榭之这才慢慢起身。他也没欺负小孩子的恶趣味,没有太过打击小皇帝。
“说起来你的脾气倒是真好。”程榭之懒洋洋对姬琅道。
“同小孩子计较这些没有意义。”姬琅轻轻笑了笑,“我以为你会问我先帝的事情。”
“问什么?”程榭之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丝疑惑,“小皇帝说你忘恩负义的事情?”
不等姬琅开口承认什么,程榭之已经接着往下说了:“是不是忘恩负义不是小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如果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听一听。”
他眼睛看着窗户上精致的祥云雕花,那是很有江南婉约气质的做工,仿佛不很上心地和姬琅交谈着。
姬琅看着他,慢慢地开口说起往事:“我少年时在京中做了十年的人质。”
程榭之抬手拨弄瓷瓶里清供的花枝。
“我父亲是镇守边疆的大将,为了防止他生出异心,我与母亲自幼被先帝留在京中为质。”
“我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先帝也很喜欢漂亮的女人。”
程榭之听着眼皮子微微一跳。
“很长一段时间我母亲都居住在宫中,先帝很喜欢他,连带着对我也‘不错’,让我和其他皇子一样喊他父皇。”
姬琅说到这里仿佛觉得很好笑似的,“后来先帝觉得他睡了我母亲,我爹知道了肯定要起兵造反,就找了个理由在我爹进京述职的时候把他杀了,又害怕我心怀怨恨,就给我下了毒。再后来,青州叛乱,朝中无人可用,先帝不得不起用我平叛。叛乱一定,他就死在了行宫,我就顺势留在了青州。”
那些晦暗沉浮的往事被姬琅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来,像是已然不被放在心上。
程榭之听了,轻轻抚弄着花枝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睛看向姬琅,很久才开口说了一句:“听起来很可怜。”
少年时候被逼认贼作父,深中剧毒,后来又被凤清寒害了性命,多年积累为他人做嫁衣。
系统默默旁观着,想起自家宿主的经历,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于我而言都过去了。”姬琅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今日突然听到忘恩负义这样的评价,觉得实在有趣罢了。”
他口吻不由得感慨。
“何必在意庸碌之辈的评价?”程榭之突然话锋一转,提起姬琅身上的毒,“解毒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他沉吟了一下,“等过段时间吧。我为你解毒。”
姬琅笑道:“好。”
他的故事可不是可以随便听一听的。他深知对程榭之这样的人来说,一旦开始心软,那之后的所有防线都不再是坚不可摧的。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天晚上的事情,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只被两人知晓的秘密。
系统在兴致勃勃地给程榭之规划接下来的事宜,“只要找到那株药给姬琅解完毒,就可以拿到一部分能量。到时候我就能恢复一些重要的功能了。”
程榭之看着它在自己识海里蹦哒地欢腾,没忍心告诉它能够拿到的能量对它来说只能算杯水车薪——还不够再次跳转回星际时代。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身上气运深厚的凤清寒。
程榭之屈指轻叩着矮几桌面,微微沉思。
*
姬琅的属下对他们主公从来不让外人涉足的书房重地多出来一个人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对姬琅看着程榭之偶尔出神也习以为常。
属下照例向姬琅禀告完今日的事情——小皇帝已经被西海侯接回去了,可算甩掉一个大包袱。
“那细皮嫩肉的小皇帝换了五万斤粮草。”属下啧啧道,“小皇帝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值钱多了。西海侯那个老匹夫说愿意用三万斤粮草换那个什么传国玉玺!嘿!主公,咱们不是打算用那个玉玺狠狠敲西海侯一笔,怎么又改了主意啊?”
那个破石头可是值三万斤粮食啊!三万斤!属下兀自痛心地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姬琅的脸上变化。
“三万斤粮草?”程榭之莹白如玉的指尖拨了拨白瓷瓶里的桃花枝,似笑非笑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以后大概就是晚九点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