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训练下来,抛开流血和受伤不谈,那只拿枪的胳膊和手,可真是酸啊!
取枪时的兴奋劲,从上午训练结束后,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班长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八一杠果然不好玩。
六个擦枪的新兵,直到七点四十分才从三楼兵器室出来。
在下楼梯的时候,四班的郑建平走在后面,他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大家走慢点。
郑建平的那点“花花肠子”,全排人尽皆知:因为体能差得一塌糊涂的原因,他是能躲就躲、能拖就拖,天天巴不得老天爷开眼,下点小雨,这样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带上小本子,去上政治教育课,从而不用担心搞军事训练,更不用担心搞体能了。
从三楼到一楼就是像乌龟一样,慢慢地爬下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他的“走慢点”,对自身而言,并没多大的效果。
人啊,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推开101宿舍,只有苏辉建一个班长,而宗儒麟不见人影。
“班长去哪儿了?”梁荆宜问趴在床铺上,背诵条令条例的刘强富。
姜贵永走了之后,刘强富请示从上铺搬下来,被宗儒麟批准,他又和班长重新做回了邻居。
刘强富抿着嘴,歪头乜斜了一眼梁荆宜,看了几秒后,还是一声不吭。
“去哪儿了?”梁荆宜弯腰,俯下身子低声问,他以为刘强富担心被苏辉建听到。
“你问我?我问谁去!”刘强富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
“吃枪药了你!”梁荆宜瞪了他一眼。
“要你管!”刘强富直接站了起来,用眼睛回瞪着梁荆宜。
这是要准备火星撞地球了。
“你俩干什么?”陈进文赶紧过来劝架。他刚从储物柜里拿出笔记本,准备复习理论。
“哎,我随口问一句,他就发那么大火。”梁荆宜觉得心里委屈。
不就是问一件小事吗,而且还是关于班长的,你费得着发这么大火?
陈进文一言不发,他指指坐在靠背椅上闭目养神的苏辉建,然后,故意眨巴眨巴眼睛。
大家不仅是成年人,更是明白人,新兵谁敢无视班长的存在,一场班内的小矛盾,就这样被陈进文眨巴眨巴眼睛,给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八点,门被推开。
梁荆宜问的那个人,进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呼“刘强富”的大名。
听闻此声,二班人的心,个个都提到了嗓子眼:莫非是班长下午还没有尽兴,晚上他还想在宿舍里,再次强行操作一回?
“到!”刘强富动作麻利地站起来。
宿舍里的人起立,纷纷问候“班长好”。
实际情况并不是二班的人想象的那样。
宗儒麟手里拿着三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的是药,他虽然嘴里喊着“刘强富”,但是进来后,却径直走向苏辉建:“老苏,这个是给你们班的正骨水,好东西哟!”
“特么的你们二班怎么两瓶,而我们三班只有一瓶。拿来,把那一瓶拿过来。”苏辉建探起身,伸手要抢。
“这瓶是专门给刘强富领的,为了这玩意,我在‘兽医’那里磨了半天嘴皮子工夫。”宗儒麟扬起手中那个白色的小瓶子,“看,云南白药。”
“兽医”?难道部队里还有专门给牲畜看病的医生吗?
这是梁荆宜第一次从班长口中听到这个词,不过,等他下了老兵连队,他就知道了“兽医”,特指部队医院的军医。
当班长让刘强富把受伤的那只胳膊,伸出来敷药时,刘强富怯生生地说:“我晚上还有体能训练要完成呢?”
宗儒麟对他露出了久违的笑脸:“轻伤不下火线,值得表扬,但是你这三天的体能训练,免了。”
我去,早知道结局这么美好,我也拿头撞树算球。梁荆宜恨不得现在就扇自己一巴掌。
宗儒麟正给刘强富涂着药,突然宿舍的门被推开,一个挂着中士军衔的班长匆匆进来:“老宗、老苏马上到篮球场,九七年度兵不服管。”
“不服管?这帮鸟兵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走。”宗儒麟把药扔给看条令的梁荆宜,“给他上药。”
三个班长出了宿舍,呯的一声,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这是?”梁荆宜一边抹着药,一边自言自语。
刚才进来的那个中士班长,他说的普通话也夹杂着浓浓的gd口音。
“不会是打架吧?”三班的唐星星提出自己的看法。
“对,篮球场。”梁荆宜茅塞顿开,他想起那个中士班长一进门就说到了篮球场。
101宿舍的人集体涌向靠近篮球场的两扇窗户,可看不到人,只听到有声音。
“开窗。”蒋古日拔出插销。
“不能开,让班长知道了不得了。”梁荆宜停止上药,第一时间制止了蒋古日的鲁莽行为。
这一周的副班长轮到他了,既然是副班长,就得担起责任,对全班负责。
蒋古日将拔出的插销重新送了回去,虽然他有些不甘心,但是梁荆宜搬出了班长这个“王者”来压阵,他又不得不服。
二班没人敢开窗,可三班的人却敢开,因为三班长苏辉建对他们的管理,一直很“佛系”。
靠近三班床铺的那扇窗户被打开,有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把头伸了出去......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看。”刘新昊好像有了“新发现”。
“哪里、哪里?”三五个人一窝蜂似的,立即围住了他。
“洗漱间。”刘新昊的话音一落,众人俱作鸟兽散。
宿舍的门被多只大手猛得拉开,目标洗漱间,三班的人打头阵,二班的人殿后。
考虑到人多目标大,加上二班的人对宗儒麟心生畏惧,所以,他们在洗漱间没呆上两分钟,就集体打道回府了。
到是三班的人看得意犹未尽,直到快要八点半了,他们才恋恋不舍地从洗漱间回来。
两分钟时间太短,二班的人根本就没看到所谓的“打架”;可三班的人看的时间长,他们看到的不是打架,而是一边倒的被打,或者说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打。
在101宿舍里,三班的人集体吹起了苏辉建。
最具代表性的是唐星星,他说:我们班长老厉害了,一个人把四个九七年度兵招呼得服服贴贴的。还有个老兵做俯卧撑,想蒙混过关的,当场被班长赏了一记铁肘,那记铁肘打得老兵都现场飙泪了......
“我们班长呢?他没上吗?”梁荆宜不相信苏辉建有这么狠,在他的印象中,像宗儒麟这种莽汉,其实更符合打手的角色。
三班的人给了他否定的答复,令他觉得有些遗憾。
难道班长只是在新兵的面前装x装狠,叫得欢而已,在老兵面前是纸糊的老虎一个?
各排集合晚点名的时候,两个班长仍然没有回来,二、三、四班是翁敢一个人负责的。
排长姜子军问翁敢:“二班长和三班长哪里去了?”
翁敢回了句:“老连队整顿。”
姜子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苦笑说:“哎,每年到这个时候,老兵们的螺丝都得紧紧才行。”
“紧螺丝”又是个什么东东?梁荆宜面对博大精深的“军事用语”,是一头的雾水。
九点熄灯后,二班的人比往常更自觉地做起了体能,他们知道班长今晚肯定不高兴,所以千万不能招惹他。
两个班长过了十点才回来。
宗儒麟进了宿舍,轻咳一声:“二班的人都睡觉吧!”
班长发善心了。这个念头只是在梁荆宜的脑中一闪即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怀疑,他怀疑班长是在故意考验他们。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梁荆宜不为所动,他选择继续完成五百个下蹲。
“班长。”刘强富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塞给了宗儒麟。
“你这是?”宗儒麟被搞得莫名奇妙。
“对不起,我以后肯定端正态度,努力训练。”刘强富说完,上床开始一通猛操作,随即床板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
梁荆宜借助外面反射进来的灯光,看清了班长手里拿的东西,那是两张信纸。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刘强富写的悔过书,要么就是道歉信。
这说明两个道理:一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是再硬的骨头,也怕温柔的化骨绵掌。
梁荆宜继续下蹲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