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紧急集合,前前后后一共拉了有八次之多。
二班存在的问题不少,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时间上的问题:三分钟以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达到的。
五点四十分,排长姜子军吹哨让四个班长到芒果树下碰个头,各班新兵在宿舍里恢复正常内务。
“结束了?”蒋古日眉头紧锁,抡起一拳,重重地捶在已经捆到严重变形的被子上。
“干嘛,还觉得不过瘾吗?要不我跟班长说一声,你想一个人单练!”陈进文仰起头,朝睡在他上铺的蒋古日翻了个白眼。
其实哪里会觉得不过瘾,蒋古日生气的是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在紧急集合这个训练环节,派不上任何的用场。
“富哥富哥,我俩吃完饭回来继续加练。”被陈进文怼了之后,蒋古日不仅不恼,居然还在脸上厚颜无耻地挤出了一点笑容。
这家伙喊“刘强富加练”,也并非那么简单,他这摆明了是话里有话,变着法子想刺激那个拖了二班后腿的当事人。
“滚你么个蛋。”看到两个班长不在位,平时不怎么爆粗口的刘强富瞬间黑下脸来,直接开骂了。
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半文盲,竟然用“大葱插鼻子”的方法,来恶心一个高中毕业生,这不是找抽,又是找什么?
况且蒋古日说话的那个阴阳怪气的调调,给任何人听了,感觉都不会好受。
刘强富心里的怨气,可大着呢!
战术训练搞得那档子破事,已经弄到整个排人尽皆知了。如今紧急集合这个训练课目,他又坐稳了二班倒数第一名的头把交椅,你说,他能不气吗?
晚饭后,101宿舍。
蒋古日第一个练起了打背包,上完厕所回来的刘强富见躲不过,便拉开被子,也跟着练了起来......
宗儒麟一脸喜庆地拍拍刘强富的肩膀,充满关爱地说:“休息一下嘛,反正以后时间大把。”
梁荆宜正坐在小板凳上看条令,他抬起头,看到班长的眼角居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去,这个太不正常了吧。
班长口中的“以后时间大把”,难不成紧急集合会成为以后训练的常态?
七点看新闻联播的时候,一排除了值班员李兆贵在位,姜子军和其他三个班长,都不见了人影。
新兵们个个被蒙在鼓里,此时,他们的班长被姜子军叫去商量正事了,正事就是熄灯后,如何拉他们的紧急集合。
“各排下去,自行组织搞体能。”连值班员在看新闻联播结束后通知。
“一排的新兵们听清楚了,穿迷彩背心、军用大马裤,一分钟后,水泥走廊上集合。”排值班员李兆贵吹响了哨子。
军用大马裤就是部队里发的那种四角的,用绳子来系紧的大裤衩子。
它大小也没个标准的型号,似乎是军工厂的师傅们,用一个模子裁剪出来的。
当兵的人倒也无所谓,更不会计较它是否美观大方,只要它能顺利地挂在裆部,起到遮羞布的作用就行了。
zz地处m南,都农历腊月二十几了,可夜里还有十多度,但是穿迷彩背心和大马裤搞体能训练,刚开始那会,还是会觉得有些冷。
不过不用担心,班长有的是办法,让新兵们感觉不到冷。
“围着操场跑一圈是三百米,今天晚上我们稍微加点量,跑个十五圈玩玩。”李兆贵停顿了两秒,突然点名,“陈华技。”
“到。”陈华技的声音轻柔,细品之下,还有甜味。
这小子是zj的,与二班的陈进文来自同一个县。
他个子不高,身材修长,脸上粉嫩粉嫩的,如果给他戴上假发,再配上他那个独特的嗲嗲声,不看长相的话,你八成会以为他是个女的。
“算一算跑十五圈共有多少米?”李兆贵问。
“四千五百米。”一班有人率先抢答。
“特么的出列,我问你了吗?”李兆贵指着抢答人的脸,“一点规矩都不懂,罚你多跑五圈,开始。”
“是。”抢答的那人转身扬起蹄子狂奔。
他叫冀颂承,来自sd,个子不高,却生得黑皮糙肉,他一张口说话,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两颗大黑牙,那是“老烟枪”的典型标志。
至于他为什么会抢答,多少可能跟他以前在家喜欢看赵本山与范伟的小品有关。
“先跑十五圈。”李兆贵抬起戴着电子表的手腕,“现在时间七点三十七分,八点整必须跑完,跑不完十五圈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班长下达的命令,谁敢不从。
跑啊跑,新兵们只有拼命地跑。
二十三分钟跑完十五圈,对于老兵们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老兵们跑五公里,大部分人都是轻轻松松地腿部肌肉发发力,十八分钟以内搞定,更何况这才四公里多一点。
但是这些人是新兵,对目前的他们而言,摆在眼前的时间和距离,完成起来难度还是有点大的。
二班十五圈完成最快的是梁荆宜,他跑完额头上才微微冒汗,这得益于他初中时,练了一年时间的长跑。
但是拿他完成的时间与冀颂承相比,那可就要逊色多了,因为人家跑完二十圈的时间,和他跑十五圈的时间,竟然相差无几。
放低一个标准,拿他和三班的唐星星和储军勇比,他也落后这俩人近一分多钟。
蒋古日和杨忠世没有在二十三分钟以内完成,全排集合的时候,蒋古日抱怨梁荆宜不够意思,跑得时候没有拉他一把。
梁荆宜没有反驳,他是有些心虚了。
班长反复强调,二班是一个整体,必须要团结,而他却将这句话抛之脑后。
他当时的考虑是:自己一定要跑到二十三分钟以内,否则李兆贵肯定会变着法子折磨这些跑不快的人,他可不想被折磨,毕竟在二班他们被宗儒麟给折磨怕了。
结果李兆贵对超过二十三分钟的人,也没有采取任何过份的处罚方式。
八点过五分,全排集合后,李兆贵好像川剧里的“变脸”一样,他淡然一笑:“兄弟们,我们继续下一个节目。”
器械场,双杠处。
由于其他三个班长没来,李兆贵让二十三个新兵站在两列。
“各列报数。”
“1、2、3......”
“各排头第一名出列保护,并负责数个数,杠头、杠尾依次上。”
梁荆宜的双杠一练习,也达到了良好以上的水平,用宗儒麟的话说,他是属于趴粪坑才激发出来的潜能。
全排唯一一个单双杠一练习一个都不能完成的人,是四班的郑建平。
他一米八的身高,除了天生大长腿,跑步占优之外,却手无缚鸡之力,投弹扔不到三十米,器械他只要一上杠,班长翁敢的脸,必成铁青色,那可真是气得牙痒痒。
可郑建平脸上挂着的,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投弹和器械,这两项算是郑建平的弱项。
但是他的弱项,其实还远远不止这两项,后面陆续要展开的木马训练、障碍训练等等都属于是他的弱项。
“八点半准时晚点。”连值班员吹哨通知。
再不吹哨回去,人都要冻感冒了。梁荆宜跟着队伍往回走的时候,身体还止不住地打了几个冷颤。
这种天气,如果一直跑的话,那还好点。
可是一旦停下来,等身上的汗干了,经风一吹,你就会觉得浑身上下冷得慌。
参加晚点后,各排带回。
姜子军在讲评全天的训练情况时,也没有提及下午的紧急集合,但是他对四个班长说了这么一番话:熄灯后,营里领导找我有事,请四位班长组织好。
我去!班长下午说“以后时间大把”,排长晚上又说“请四位班长组织好”,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熄灯后还会有紧急集合不成?梁荆宜被这两句话,给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洗漱,准备熄灯。
连值班员的哨声刚响不久,团里的大喇叭,便吹响了回家的萨克斯。
对于新兵们而言,这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