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日上午,榴炮一营的六个瞄准手去团里参加比武,结果是铩羽而归,他们没有一个人杀进前五的。
梁荆宜和赵明冬是一连的代表。
在去之前,班长宗儒麟对梁荆宜抱有很大的希望,他坚信自己眼光毒辣,不会看走眼,更不会看错人。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当他听到梁荆宜回来汇报,说自己什么名次也没有得到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跳起来骂娘了。
负责瞄准手训练的吴安继和任斌卫,组织瞄准手们开了最后一个小会。
任斌卫说,希望六个瞄准手不要记恨他俩在训练中的不近人情。
大家不仅是同龄人,而且也是明白人。
所以,当听到“恨”时,六个瞄准手回答一致“不恨”。
三个月的言传身教,感激都来不及,哪还能生出恨来呢!
梁荆宜没长脸,倒是杜军安在炮手训练中脱颖而出了。
他挖驻锄不仅速度快,而且精度也不差,在专业训练总结会上,他是唯一一个得到连长李强表扬的新晋炮手。
风里来,雨里去,镐锹扛在肩的近三个月时间里,他的汗水没有白流,他的辛勤付出,收获满满。
他终于活成了班长口中所说那种“有灵魂的炮手”。
十一点,连队突然调走了三个人,他们是张明昌、邓平建和许华国。
连长解释说,这三人是被师里挑走了,准备要去参加明年在bj举行的“国庆五十周年大阅兵”。
至于说为什么要挑走他仨的原因,李强给出的理由一是他仨身高175以上,二是长得帅。
这强强联合的理由,强大到连队无人敢站出来进行反驳。
尽管宗儒麟身高也有175,但要是论长得帅,与以上三人相比,他似乎逊色了那么一点点。
但也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差距,导致他没有被选上。
师里从一营也挑走好几个人。
梁荆宜观察发现,挑走的这批人,个个是又高又帅的主。而且新兵也有,二连就有俩人,一个叫刘猛殿,一个叫余飞洪。
他看看自己169的身高,哪怕掂起脚尖来,也达不到这个175的高度。想想这挑人参加阅兵的事,跟连队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也就没有什么特别自卑的感觉了。
在外面集训的指挥排人员,也都悉数回来了。
九八年度的四个新兵中,除了分到有线班的储军勇晒成了非洲人,像刘新昊、郑建平和唐星星三个,都被圈养成了“白面书生”。
梁荆宜第一眼看到储军勇,就为他感到惋惜起来。他心想,要是这小子能早一点回来,说不定会被挑去参加大阅兵呢!
午休时间,大多数新兵依然不敢在宿舍里呆,属于他们的一片自由的天空,那是在菜地,在工具棚。
“唐星星你个狗日的过得是什么日子?”蒋古日晃动肩膀迈着八字步,摇到了无线班的工具棚门口。
“日哥,你是个哈皮!”唐星星坐在工具棚门口,他把手里正冒着烟的东西,藏在了身后。
“藏你么皮,龟儿子滴拿出来嘛!”蒋古日上前,一只手按压唐星星的脑袋,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抢烟。
“等......等一下,你让老子再吸两口行不?”唐星星趁蒋古日注意力分散,赶紧把烟放在嘴里猛吸了一大口。
“你特么的给老子留一点。”蒋古日伸手欲夺。
“好了好了,都是你的。”唐星星把抽剩下的小半截香烟,高举过了头顶。
“嘿,你小子抽的还是石狮,怪不得舍不得呢?”
“营直的老乡李川吉给的。”
这个李川吉下连队被分到了营直的无线班,而无线班长正是他的新兵班长李兆贵。
蒋古日听到好烟是出自李川吉之手,一扬蹄子朝营直的工具棚跑去,他想逮住李川吉,顺便也整支石狮抽抽。
中午的太阳比较毒,新兵们个个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齐刷刷坐在各班所属的工具棚门口,打开话匣子,开始吹牛拉瓜。
今天人员来得比较齐整,甚至连陈进文和钟勇世都下来了。
他俩的班长莫拼,可是连队有名的“爱新兵如小弟”,一般情况下,新兵中午享受的待遇,和同班的老兵一模一样。
自从新兵连解散后,大家因为所学的专业不同,都是各自为战、各忙各的,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能坐在一起。
“撒烟撒烟!”储军勇从迷彩裤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一包沉香,“就是档次有点差,担心你们看不上。”
“大个子你深藏不露啊,我考!”唐星星接过储军勇扔过来的烟,搁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突然脸色一沉,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储军勇,“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怪味。”
“什么怪味?”储军勇瞬间瞪起一对牛眼。
他在想,唐星星这个鸟人说,闻到烟上面有一股怪味,难不成是烟放在屁股后面久了,给某些不明气体给薰到变味了。
“异性的味道。”唐星星拿出火机,给烟点上后,脸上又整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该不会是阿枝的味道吧?”蒋古日嘻嘻地笑着。
他刚才过去找营直的老乡李川吉要好烟抽,可是人家告诉他,没有了。
幸好东方不亮西方亮,李川吉没有,并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不,储军勇就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瓜娃子说得对,正是阿枝身上的味道。”唐星星兴奋地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到嘴里,他耍起了口技,那骡子高亢且连续的叫声,被他演绎得唯妙唯俏。
“瞧瞧你唐老鸭的那点出息,未必在外面集训的时候,老苏没给你留几个长一点的烟屁股,让你到厕所过过烟瘾?”刘新昊插话道。
他们侦察班和无线班不仅是住在同一个宿舍,而且工具棚也是相邻的两间小平房。
“过了卵,他一个月六十六块的津贴费,这点钱他自己买烟都不够。以前在新兵连烟屁股还留得长点,现在都特么的烧到过滤嘴了才扔掉。”
“为什么?”
“无线专业集训的时候,我们哪天不是搞到深更半夜的,他不靠烟来提神醒脑,早挂球了。”
“少扯蛋,那你晚上没抽烟,是怎么熬过来?”
刘新昊显然是觉得唐星星一派胡言。
“卫生纸啊,新兵的时候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的。”唐星星说的时候一脸平静。
抽卫生纸对于他而言,就跟吃饭睡觉搞训练一样自然。
说起抽卫生纸,新兵们又聊起了,因为尿床而被退回原籍的姜贵永,聊来聊去的,话题也聊得差不多了。
有些人耐不住,直接上去了,工具棚门口只剩下梁荆宜、刘新昊和唐星星。
“给个好东西你们看。”唐星星转身进了工具棚,拿出来一本杂志。
那本杂志布满灰尘不说,就连个起码的封面,也都没有。
“这是什么书?”梁荆宜他们几个人围了过去。
“《知音》。”唐星星朝杂志吹了一口气,瞬间灰尘滚滚,他狡黠一笑,“《知音》你们知道吗?它的里面还有交笔友的信息呢!”
听到杂志里面还有交笔友的信息,梁荆宜和刘新昊的眼里,顿时冒出了蓝光,此时他们甭说吃灰,就是吃土也愿意。
因为这种好事,属于可遇而不可求。
虽然没有封面,但是翻开来,杂志第一页的目录,还是完整的,装订也比较紧实。
《知音》这款杂志,梁荆宜以前读书时,也在公交站台的报刊亭见过,只是那个时候少不经事,加上女同学在班里也有个三两只,所以,他对那种杂志上刊登的异**友信息,完全没兴趣。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来到部队半年多,别说是有三两只,哪怕就是一只年轻点的,也没有机会可以让他饱饱地看上一回,比如阿枝。
当兵三年,老母猪也赛貂婵。这句看似自嘲的牢骚话,听起来有种心里酸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