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炮一连俩班长摘的菠萝蜜,吃得大家一抹嘴,那叫一个皆大欢喜。
而营直驾驶班的第五年老兵崔建设,他也效仿了一次,不幸的是,他阴沟里翻了船。
那天,利用早操跑三公里的时间,崔建设独自一人偷偷抄小路,闪进了桔子林,用早就准备好的蛇皮袋子,摘回来半袋桔子。
他的想法是好的,弄些免费的桔子回来,给班里的战友们打打“牙祭”。
可运气不佳,当他从后面围墙边的竹林路过时,恰好被正在三楼水池刷牙洗脸的吴教导员不经意间给瞥见了:“营长营长,你快来一下。”
“怎么啦,老吴。”营长谢华宜在宿舍里听到搭档在喊,扔下脸盆,就快步来到水池边上。
“你看看那个跑的鸟兵......”吴钦玉将手里还没有拧干的毛巾,大力甩在肩膀上。
“那不是驾驶班的崔建设吗?”谢华宜一眼就看出来了。
营直一共才二十来个兵,哪怕距离百米之外,只要他瞅上一眼,也能大概判断是谁谁谁。
两个营主官心照不宣地下了一楼,叫上营直的排长龙海石,三人在防眩晕训练场就地隐蔽。
这里是崔建设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他们准备对预定目标来个“守株待兔”。
当崔建设哼着军营小曲,扛着亲手采摘的半袋桔子,乐悠悠地小跑进营区之时,他还大方地甩给负责营区大门岗哨的卫兵两个桔子。
但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接下来,他将被领导逮个正着,并且在全营干部战士面前“闪亮登场”。
“崔建设!”隐蔽在防眩晕训练场的谢华宜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这种声音,反而更令人感到不适。
“到!”蛇皮袋子挂在崔建设的背上。
他的人站直了,可双手还紧抓着袋口不放松。
虽然面对营长时,他的眼神有了些许闪躲,但人并没有显得慌乱。五年的“老油条”,这么点底蕴,他还是有的。
“你这是?”谢华宜手指他背上的蛇皮袋。
那个白色的蛇皮袋,被红色的桔子,衬托出一种喜庆的颜色来。
“这是......”崔建设的反应可不慢,“这是我在桔子林的地上,捡的一些。营长,我准备拿到食堂,中午和战友们分享。”
“你特么的简直是一派胡言。”站在谢华宜身边的吴钦玉,面带怒容训斥道。
他的背心湿漉漉的,那是刚才被毛巾上流的水给打湿的。作为政工干部,在揣摩战士的思想动态这一方面,他自有一套方法。崔建设想以为众人服务的理由,给自己的说谎行为,披上一件看似合理的外衣,摆明了是过不了他这一关。
“你把袋子拿过来。”吴钦玉命令道。
龙海石内心焦虑,不敢直视那个蛇皮袋子。
他是五月份从别的单位,调来营直当排长的。眼前的这个第五年老兵,平日里他也没怎么管,在部队里第五年的驾驶员,已经属于是义务兵服役的最高年限了。如果今年年底,崔建设转不成志愿兵的话,十二月一日铁定进入退伍的大名单。
崔建设不紧不慢地将蛇皮袋子打开,都是第五年的老兵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他以为自己最多被口头批评,或者是警告一下,就拍拍屁股完事了。
红透了的桔子带着朝露,立即映入到吴钦玉的眼帘,他伸手进去翻了几把,发现桔子的个头不小,显然不是地上可以捡得到的。
“这个事情具体怎么处理,等我和营长商量后,再作决定。”吴钦玉让崔建设先回去。尔后,他又命令龙海石把这袋桔子作为证物,扛回了宿舍。
七点半,营里的通讯员跑步通知三个连队:戴帽子、扎腰带,各连五分钟后,带到营直的操场集合。
营直的操场上,那个装了半袋桔子的蛇皮袋,被安排放在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
全营集合完毕,营值班员按程序向营长报告。
谢华宜站在全营官兵面前,轻咳了两声,他表情严肃地说:“今天早上,营直驾驶班第五年老兵,居然扛着半袋桔子大摇大摆地从营区的大门口进来了。有请这个老兵出列!”
营直的队伍里,跑出来一个肩扛上士军衔的老兵,他就是崔建设。
“面朝你的战友,不要看着我。”谢华宜手指那一袋桔子,“这就是早上崔建设跑步摘回来。”
崔建设惭愧地低下头。
“具体情况崔建设交待了,这些是他在营区后门,那个路边上的桔子林摘的。当然,他摘的时候并没有得到老百姓的允许,所以,应该用‘偷’会显得更加贴切一些。”谢华宜扭头问崔建设,“我这么说对不对?”
“对。”崔建设还是没抬头。
“老兵啦,要给新兵们多作表率。别为了贪图那么一点点小便宜,而败坏了部队的好名声。”谢华宜在批评崔建设的同时,又不忘借此机会警示全营老兵。
“营长,我来补充说两句吧?”吴钦玉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政工干部看问题的角度,与军事干部还是有些不同的。
吴钦玉对于处理这种“反面典型”有自己的考量,他觉得如果这个事情处理得当,将会在全营范围内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以他在部队将近二十年的阅历,像类似的这种摘果、摸柚、砍蕉和捞鱼的事,属于是断断续续屡禁不止。
谢华宜把讲话的位置让给了吴钦玉,他知道“搭挡”有不少话要说。
“崔建设。”
“到。”
“把那袋桔子像早上一样扛在肩上。”
教导员下达的命令,让崔建设一时间难以接受,当着两三百人的面,做这样的动作,任谁心里都会有抵触情绪。
“扛在肩上!平时跑步你像个乌龟一样跑不动,几十斤的桔子扛在肩膀上,你特么跑得比谁都快!”吴钦玉加重了语气。
蛇皮袋甩上了崔建设的左肩,此时,他的头,压得更低了。
底下站着的官兵们面部表情大同小异,大家想笑,但又强忍着不敢笑,教导员站在前面训话,谁敢放肆!
“我起个头,全营跟着一起唱。”吴钦玉伸出双臂,拉开架式,“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预备唱。”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一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硬是把扛着半袋桔子的崔建设给唱哭了。
最后,桔子还是吃了。
只是教导员委托龙海石将桔子按市场价格进行估算,拿现金赔偿给了拥有桔子林的那个老百姓。
崔建设因为这个事,则是被口头警告一次。
看来想通过“非常规手段”捞点东西吃,一得靠技战术,二还得靠运气。
你看再好的技战术,没有好运,到头来也是等于零。
哎,崔建设的半袋桔子,可是让他丢人丢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