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起床后没有安排出操,个人直接将床上用品装入被囊。
五分钟后,连值班员吹哨通知:各班安排人员上兵器室取枪。
六点二十分,开饭,外出人员领单兵食品。
梁荆宜把压缩饼干的包装打开,里面居然掉出了一张小卡片,卡面上面图文并茂地介绍这玩意是怎么个吃法。
他是不知道,这压缩饼干外面有卖的,只怪他们这些当兵的,出去的机会少,没见过世面。当年部队允许经商不说,有些军工厂生产的物资,也是可以对外销售的。
压缩饼干分给老兵余白水一半,这是先前的承诺,必须兑现,不然败人品。况且,昨晚余白水还给他买了一袋夹心饼干,这属于是你情我愿的等价交换。
六点四十分,各班在宿舍里整装待发。
六点四十五分,营里“呜呜呜”地拉响了警报。
六点五十分,营操场集合,由营长和教导员轮番作动员。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天气晴朗。
七点,全营四个单位,按一级战备的要求紧急出动。
由于三个连队的火炮,昨天已经提前挂上了炮车,所以紧急出动,也算不上有多么的“紧急”。
按照营直、一、二、三连的顺序,各单位的指挥车和炮车,秩序井然地开出了营区大门。
坐在车厢尾的梁荆宜,手扶着用一根背包带拉起的安全绳,望着围墙上刻的“战争之神”四个字,在目光所及中渐行渐远,越来越模糊......
八点半,团大门口。
当各营、直属单位的车辆和火炮重新完全集结后,团领导一声令下:出发。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摩托化机动,一连的车队开进了一块陌生地域。
车辆在原地停了两分钟后,又缓缓启动,大概行驶了约五分钟,车辆再度停下,这一停,就是很久。
坐在车厢尾部的梁荆宜探头望了望:这里土路狭窄,刚好够一辆车通过,五炮车距离他们大概有十米,而前面的三炮车也几乎是这么个距离。抬头看天,太阳不见了,再看看四周,在烟笼雾罩之下,密不透风的荔枝林,犹如格林童话中一座封闭的城堡。
哔,一声长哨响起。
“一连注意,所有人员下车,以班为单位就地隐蔽;驾驶员在车上原地待命,各班排长到四炮车位置集合受领任务;前后的警戒哨,各排按要求部署到位。”这周担任连值班员的是二排长钭星宇。
下车后,班长宗儒麟在四炮车位置等待开会,而班副郭鹏永则带着四班其他人,跑到两颗荔枝树后面隐蔽起来。
“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保管好,等一下要上交到文书那里统一保管。”作为一个第二年的老兵,郭鹏永对疏散隐蔽的一套流程,那是清清楚楚的。
梁荆宜下意识地摸了摸背上的八一杠,确认它还在。
脚下潮湿的地面上,时不时有叫不出名字的各类虫物,爬来爬去打闹嬉戏;夜里沾附在荔叶树叶上的露珠,正“吧哒吧哒”地往下坠落,荔枝林里下起了局部的小雨......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这是一种难受的煎熬。
“哎,我要是留守就好了。”老兵王勇学发起了牢骚。
他这人被班长训,被排长批,却仍然不汲取教训。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其实,他跑五公里挺厉害的,梁荆宜见过他的获奖证书,上面写着:全团第四名,记团嘉奖一次,发奖时间是一九九七年六月。
听郭鹏永说过,王勇学一开始是想分到有线班的,可是新兵下连的时候,带新兵的排长嫌他矮了,便把他分到炮班当了炮手。如果当时真把他分到有线班,说不定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打演习的时候你留守。”郭鹏永怂了王勇学一句。
作为班副,他可不想老兵在这个时候,因为产生消极的情绪,从而拉低了班里的士气。
“切,我才不会留守呢!当兵三年,如果不参加一次大型演习,岂不是白混三年?”
“那你还不自觉点。”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不自觉了?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是党员,党员的自觉性,我们团员哪里能比得了?”
“停,当我说错了,行不?勇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升级,郭鹏永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是副班长,是九七年兵中为数不多的党员,是连队重点培养的对象,不管是在管理水平上或者是在思想觉悟上,他肯定会比普通团员的王勇学,要高出一大截。
王勇学也是见好就收。
他之所以对郭鹏永这么恼火,主要原因还在于:他觉得发个牢骚,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更何况班长又听不到。
可郭鹏永却不这么认为了:你一个老兵在新兵面前发牢骚,什么样子吗?像这样能起到“传帮带”的作用吗?
梁荆宜和杜军安只能默默地当听众,面对班副和老兵发生争执,他俩也不方便出手。
因为担心一旦出手拉出个“偏架”来,反而会引起另外一个人的误会。
两边都不得罪的正确打开方式,就是静观其变不插手,我只看看。
二十分钟后。
“上车了,准备出发。”宗儒麟朝四班隐蔽的方位一挥手。他应该早就猜到班里的那帮人,会藏到这两颗粗壮的荔枝树后面。
车子向前开了不到三十米,梁荆宜听到“咚咚”两声响,是宗儒麟在敲击驾驶室的后窗。
“吱”,驾驶员一脚刹车,车子在一处近两米高的土坎处停了下来。
担任四炮车驾驶员的是代理副班长程成洋,他在出发前,曾和宗儒麟开玩笑说,“好马配好鞍”,连队里只有像他这么优秀的驾驶员,才衬得起拉上基准炮。
但是在四班,不仅宗儒麟不这么想,其他人都不这么想。程成洋这人有点懒,他们担心的是,这个驾驶员在晚上挖掩体的时候,会不会既不出工又不出力。
这次梁荆宜没有等到连值班员的一声长哨。
“下车了。”坐在车厢前部的宗儒麟命令道。
这个近两米高的土坎,在宗儒麟的眼中,那是挖炮掩体的绝佳位置。
全班协力将火炮从炮车的牵引钩卸下,程成洋一脚油门,炮车右拐弯,开进了一个极窄的林荫小道......
“天然伪装!”宗儒麟手指四炮车,眼里写满了羡慕。
枪支以班为单位统一交到指挥车上,由文书徐坤为专人保管。
接下来,各班按照连队的安排,开始构筑掩体。
白天的警戒哨是由指挥排的人负责担任,他们的工作量相对炮排而言,会轻松一些;驾驶员属于是跟班走,哪个班的驾驶员,就跟随哪个班作业;炊事班的人外出可不轻松,他们等车辆、火炮和人员到位后,必须马上埋锅造饭。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后勤保障跟不上,前方将士哪里会有劲奋勇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