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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到家了
    这小子是双店村的,坐不到镇里的汽车站就得提前下车。

    在车上听他吹嘘说:家里有个两百亩的私人水库,以后但凡是想钓鱼了,随时来他这里,这货不仅包钓到鱼,而且还包吃包住包送,也就是常说的“四包服务”。

    回镇子上的路,还是那条铺就了十几年,且修修补补无数次的老沥青路。

    一旦遇到不好走的路段,车子会不受控制地颠簸一阵,人坐在座位上,左右摇晃也就算了,搞不好还会被无缘无故地弹起来,再自由落体下去......

    道路两旁的白杨树,风一吹,叶子哗哗作响,仿佛是在欢迎刚从远方归来的游子......

    送走了黎笋,过了不大一会儿,驾驶员一脚刹车。

    等车子停稳后,女售票员拉开车门:“穿心店镇汽车站到了,所有人员下车。”

    透过没贴广告纸的前挡风玻璃,梁荆宜一眼就看到了父亲。

    此时,父亲抽着烟,站在距离车子左前方大约五米的位置,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正伸长了脖颈,往下车的人群这边张望着。

    那套黑西服是梁荆宜穿过的。

    记得是在城里读书时,母亲带他在服装大市场买的。

    当时,买主喊价两百块,经过母亲长时间反复的讨价还价,最后以八十块钱成交。

    可是事后,在gz流花服装批发市场做裁缝的三妈说,这套西服就是一典型的“地摊货”,在她们批发市场里,出厂价不会超过三十块。

    事实也是如此,那西服梁荆宜没穿几次,撑起双肩的布料就垮了半头,于是他便将它打入了“冷宫”。

    可穿在父亲身上,貌似还挺合身的,目测垮的那半头不明显不说,还没有什么褶皱。

    这说明母亲给熨烫得不错。

    父亲的脚上,蹬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老实说,父亲今天出门的这身行头,应该是母亲精心设计过的,不然,仅凭父亲那点品味,他就是把脑袋想出个窟窿来,也不会穿着一身黑西服出来接儿子,要知道在他们那一辈农村人的潜意识里,中山装才是最牛皮拉风上档次的存在。

    朝人群张望的父亲是在寻找儿子那熟悉的身影。

    由于不知道车子到达车站的准确时间,他是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这里,只要是到站的车,他都盯得紧紧的,绝不漏掉任何一个下车的人。

    两年半了,虽然他当着亲戚朋友的面,从来不说有多么想念儿子,但是心中的那份牵挂,却是一直都在。

    “儿行千里母担忧”,作为父亲,他何尝也不是那样。

    “老爸!”下车的梁荆宜朝父亲猛地一挥手。

    父亲咧开嘴,麻利地扔掉手里的烟头,笑着朝这边迎了过来,他还不忘回头看了看,停在十多米开外的那辆摩托车。

    俩人见面,眼神里自然满是欣喜之色,梁荆宜从帆布包里拿出在阿枝店买的两条烟递给父亲:“这是fj当地的特产,石狮的卖十块钱一包,我专门给你买的。”

    他对贵的那条烟,作出单独介绍,目的无非是想告诉父亲:这烟很贵,儿子还是很有孝心的。

    父亲对烟酒的爱好,就好像一日三餐的大米饭一样,欲罢不能。

    不过,好在他从不计较烟酒的优劣程度,只要是这么个玩意,他都可以欣然接受。

    农村人嘛,没有城里人那么多讲究,那么多的狗屁道道。

    当然,这也是经济基础所决定的,没钱你能喝好酒,能抽好烟嘛?

    “收起来收起来,那么远回来一趟,你还带烟干什么?走,我们回家。”父亲把烟给挡了回去,可是他的手却不受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盒的“游三峡”,抽出一支来,点上,他猛吸了一口,尔后,缓缓地说,“一块五的烟,抽起来才带劲。烟越贵,反而那个味道就越淡,抽起来没什么意思。”

    梁荆宜不抽烟,所以对父亲给出的这个判断,他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在他的意识里,贵的,无疑就是好的。

    父亲甩了甩手里的一串钥匙,那是摩托车的,这是要走了。

    装好烟,梁荆宜提起帆布包就跟了上去。

    “梁荆宜。”走在前面的父亲突然停下了脚步。

    “到!”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梁荆宜条件反射般当即立正,这是准备听候下一步命令指示了。

    可就是这一声“到”,却把父亲整懵了两三秒,旋即他便反应过来了,毕竟父亲也是当了五年兵的老鸟,像这种第一次探家会遇到的“尴尬”,二十多年前,他也曾经历过。

    旁边有人在偷笑,也有人好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的,对着穿一身迷彩服的梁荆宜指指点点......

    这时,父亲踩响了摩托车,先是“嘭嘭嘭”一阵刺耳的声音敲打着耳膜,后是一股刺鼻的机油味钻进鼻腔,眼前瞬间腾起袅袅青烟,这辆大阳九零的摩托车就像一头老黄牛,摆好了准备下地犁田的架式,就等主人一声令下,立即开始干活了。

    “排气管爆了?”发现了摩托车异常的梁荆宜问。

    “嗯,去年就爆了。我用‘灭害灵’的空瓶子,做了一个简易的塞在排气管后面,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噪声还不是很大。”面对儿子提出的问题,从经济学的角度考虑,父亲给出的解释,堪称合理和完美。

    “车子还烧机油?”吸了吸鼻子,梁荆宜淡淡地说。

    “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发现了,只要它还能响、还能骑,不要紧的,等骑不动了,我再骑去修。”父亲总能找到理由,哪怕这以烧汽油为主的玩意儿,都开始自主改变性能,以烧机油为主了。

    上了车,父亲右手加大油门,并快速松了左手握着的离合器,车头顿时高高昂起,双脚踩着的排气管发出爆豆般的声响,车屁股后面青烟突突直冒,仿佛此地马上有人会成佛成仙。

    从镇上回家的这条路,依然是九曲十八拐的沆沆洼洼的土路,即便是小小的摩托车驶过之后,也会卷起阵阵飞扬的尘土。

    一刻钟后,摩托车驶下了水库的堤坝,梁荆宜远远地看到爹爹和婆婆站在路口往这边眺望。

    当得知大孙子今天要回来的消息后,两位老人家站在那个位置,可是翘首期盼望眼欲穿啊!

    看到年迈的婆婆正朝这边小跑过来,“停一下”,他拍了一把父亲的肩膀,旧西服那垮掉的双肩硬硬的,似乎里面垫有什么硬物在支撑。

    哦,怪不得父亲穿这套被自己打入“冷宫”的西服上街,原来是心灵手巧的母亲不仅熨烫过,而且私下里还对西服加过工了。

    不然的话,父亲也不会无端端穿着这身行头上街了。

    “吱”,父亲一脚急刹车。

    着急的梁荆宜双手发力撑住座垫,一个弹射就下了车,他得去迎接婆婆。

    “哎呀,孙子啊,你终于肯回来了,我都担心以后看不到你了。”婆婆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左看右看,只到确认十指手指完整无缺,这才放心地松开了些。

    爹爹也过来了,又是握住他的手翻来覆去地左看右看,这老头似乎要把这几年对他的思念,全部揉进大孙子的指缝里。

    嘀嘀嘀......

    父亲连续打了好几声喇叭,“先回家,你老妈还等你回来了吃中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