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虎的妈妈大哭起来，就往儿子身边挤，一边哭，“大虎，你说你这是何苦来？当什么支书啊？一天忙的不见影，为了村里人吃口肉，你累得两眼红彤彤，还有你媳妇，一进门就开始忙活，如今，还落得被人打脸，咱这是图啥呀？”

    悲怆的哭声让人心中泛起波澜，围观的人都心有戚戚，张大虎都做了什么，村里人心中明镜一般，尤其是建起养猪场，给了全村人希望，大家从心里认可他。

    张翠芬的爸爸对眼下的这些，毫无所动，他一家人蛮横地欺负人时，经常会听见哭声，都习以为常了，只见他冲到张大虎身边，抡起巴掌就打。张大虎忍得两手哆嗦，硬是没有抬起来，他是支书，是这个大队社员的带头人，若是动手打人，哪怕是被动防御，到时候也难说清楚。

    张大虎这么好，竟然还要被打，几乎所有的人都心里不忿。

    “住手！”忽然一声暴喝，震得众人耳朵嗡嗡响，一个六十来岁、身材奇高的男人挤到张大虎身边，“谁敢欺负咱们支书，看我不揍死他。”

    这个老汉叫张奇兵，身高不止一米九，在那个营养缺乏的年代，这么高的个子很罕见，反正，整个青山公社排第一，被张营村人叫“大汉老兵”，他身材魁梧，力气也很大，一个人能干两三个人的活儿，别人抗一个麻袋都累得弯腰塌背，两腿战战，他一个胳肢窝夹一个，还能轻松上梯子，他曾笑称，实在是胳膊不够长，不然，一个胳膊夹两个麻袋不成问题。

    大汉老兵干活是一把好手，饭量也是普通人的三四倍，但在这个平均主义盛行的时代，他并不能拿到两份或者三份的收入，于是，他的日子过得很苦，只有过年过节，或者生产队加班管饭，他才能吃饱，其余的日子，全都饿着肚子。

    大汉老兵对所有发展生产的事情，都特别关注，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多打粮食，吃饱肚子。

    张大虎弄这个养猪场，大汉老兵十分期待，这不仅仅是过年能吃上肉的问题，一人一年还能多分一二十块钱，他六个孩子，加上老婆八口人，一年就是一百多块，在这一袋五十斤面只要九块钱的年代，一百块是十一袋面，若是换成粗粮，那就更多了，他家，就能多吃几顿饱饭了。

    大汉老兵的思想很简单，谁破坏生产，谁就是和他过不去，谁发展生产，他就维护谁。

    在大汉老兵之后，除了张翠芬的家人，在场的男人都自动站到了张大虎的身边，人群立刻分成了两部分，一边几百人，一边十几人。

    张大虎看到这样的场景，眼圈都红了，他激动地声音颤抖：“社员同志们，老兵伯，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张大虎不管受多大委屈，吃多少苦，我也不会忘记大家的情意，我一定要带着大家，过好日子！”

    “对，过好日子。”、

    “过好日子！”

    “谁要和大虎过不去，就是和咱们大家过不去！”餐

    “大虎，我们支持你！”

    “大虎，有我们在，看谁敢欺负你！”

    ……

    见自己一家人成了众矢之的，张翠芬的爸爸不敢张狂了，抬起的手乖乖收了回去，他压着火气喊道：“张大虎，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我女儿怎么会欺负于小慧，她为何要这么做？根本没道理。”

    葛红玲这会儿从张福奎这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见张翠芬的爸爸还在胡搅蛮缠，很生气：“六哥，你女儿来了养猪场，这总是事实吧？她不来谁能把黄粉虫倒头上？第二，你女儿跑到黄粉虫饲养室做什么去了？那里的大门上，写着闲人免进的，她是不是违反规定了？第三，翠芬什么个头，于小慧什么个头，你说，要怎样于小慧才能将黄粉虫倒到翠芬头上？而且，于小慧作为黄粉虫养殖人员，她敢这样糟蹋，就不怕我们处罚她吗？”

    葛红玲嗓门又大又清亮，压得张翠芬家人说不出话来。

    正说着，忽然看到张翠芬和她妈往澡堂子那儿走，葛红玲伸手一指道：“哎，那不是你女儿吗？你去问问，她到黄粉虫饲养室都做了什么？”原来张翠芬的妈妈安抚好了女儿，就带她来洗澡了，浑身的虫虫，谁不膈应？

    张翠芬听到葛红玲的话，又看到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嗷——”一声大哭起来，“就是于小慧欺负我了，你们都偏袒她，欺负我，哇哇——”

    这魔音哭声，让所有人都厌烦不已。

    “别哭了！”大汉老兵气得大喊一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

    “对，回答问题，不许哭！”所有人齐声喊，“你跑到饲养室去干吗了？说！”

    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下，张翠芬哭又不敢哭，说也不敢说，她瘪着嘴，求助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葛红玲很不客气地摧毁张翠芬的奢望：“看你爸干啥，到底咋回事，快说，你不说，就是你没理，是你欺负于小慧了。”

    “哇哇——”张翠芬又哭起来。

    “张瓦罐，看看你养的丫头，什么样子。”张翠芬的爸爸小名叫瓦罐。

    “瓦罐比不上瓷器，上不得台面。”

    “破瓦罐。”……

    很多人都在说，张翠芬一家人都分不清谁说的，反正，这种鄙视轻薄的言语，平时听不见的。

    眼看着是犯了众怒，张翠芬的父母也有些怯了，她妈拉了拉女儿的衣袖：“到底咋回事？”

    “是我踩笸箩上绊倒的，黄粉虫也是我弄翻的，哇哇——”虽然声音小，还夹着哭音，含混不清，但所有人都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是你将黄粉虫倒到于小慧头上？”葛红玲还是不解气。

    “是！”

    “你为何跑来骂于小慧？”

    “她，她，赵倩喜欢张刚，张刚喜欢于小慧，可是于小慧不肯嫁给张刚，张刚爷爷都快不行了——，呜呜”

    这些，和你张翠芬有一毛钱关系吗？所有人都不懂了。

    “你是不是喜欢张刚？”葛红玲这个问题，可诛心了，但张翠芬一家这么对待自己丈夫，她怎么不报复？张大虎因为身份打不还手，她这个做妻子的，言语上还回去，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