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聪看着我,眼神有些黯淡。
“罗大夫,你相信有些人生来痛苦吗”
“我信”我认真道“我真的信。而且,我相信这样的人并不止你一个。可是,成年人的选择,从不是只从自己出发,你不得以得为了一些人一些事坚持着。这些不得已让你不得不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但,总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不再有旭日东升,不再有灿烂星辰,不论是弥足珍贵的还是你厌恶痛恨的,都将留给别人。只是,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总之,不会太久。既然不是太久,那就在坚持坚持,只当是一场修行,大不了下辈子不来了,这样不好吗”
十年,三十年,五十年还不久吗我觉得太漫长了“呵呵,那才哪到哪啊”刘大进一笑道“白驹过隙尔”
司聪若有所思,淡淡道“您真的是罗医生吗我觉得你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罗朴死了,我叫罗卜,占卜的卜,是个鬼医”我正色道。
司聪皱着眉,惊愕无比,显然一瞬间这难以让他消化。
房间里司太太的哭喊声又起,零星还有男人的叹息声,看来,司老爷子终于醒了这场家庭泡沫剧终于要全面爆发了
我朝里瞧了一眼,朝司聪淡淡笑道“你去吧,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你来解决。至于我是谁,其实对你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想让你活,这对你是挑战,对我来说同样也是。死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但活下来不容易。你做好了选择,记得来找我。”
见我和刘大进出了门,司聪从沉思中走了出来,赶紧道“罗大夫,我送你们。”
“不用”我正色道“对了,你最好晚上不要睡在家里,还去睡到跛子给你布置的那个酒店房间去。”
“可是罗大夫,我感觉那房间里有东西”司聪有些恐惧地迟疑道“没错,在那里我睡得确实要好一些,可我总是醒不来,而且,我感觉自己状态一天天再变差,好像有东西总是脸贴脸朝我吹气”
我想了想,将司聪的手拉了过来,摊开左手心,在其手心画了一道净身符。
“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罂。粟和毒药,只能选一种,那只能是前者。”我有些同情和无奈道“不过我保证,这种日子会过去的。你手心的东西不要擦掉,睡前将手握在怀中,会轻松一些的。”
司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苦笑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罗大夫,如果能活着,我希望和你做个酒友”
“好啊,一定有机会”我一笑。
出了司家,才发现,这里是郊区,人家都是名宅豪车,根本没有普通的出租车来往。
“你瞧瞧,假客气,不如让思聪送送咱们了吧”刘大进抱怨道“这阳间啥啥都好,就是出行太麻烦,哪有在冥间方便啊,一个魂闪,几十里眨眼就到。星辰昼夜之间,就能穷游整个阴曹地府”
“你想去冥间,那就死去啊”我白眼道“上次说阳间姑娘水灵的是不是你着”
“嘿嘿,这不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嘛”刘大进咧嘴一笑道“哎,老罗,你说这回司老太太对你是不是得五体投地了治病救人竟然查出奸情来了”
“看你那幸灾乐祸的样”
“谁让她整天一副老娘是女皇的德性,这回好,闺蜜兼保姆和自己老公在自己眼皮底下苟且十年,草原都绿到北极圈了竟然一无所知,这就叫做笑话”
我和秃子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步行着往回走,反正我也不想回去早早睡下。在没有思虑周全如何对付祸斗之前,我甚至都不想睡觉,因为一旦睡着,那我就极有可能被他控制了。索性,多在外面溜达一会。
此时明月初升,夜色清朗。城郊林密,风声如咽歌。浓厚的阴影,刀也割不开,针也刺不透。护城河流的无声无息,月光照在上面,就像是溜走了湍急的时间碎片。河岸周围的亭台楼阁没落在稀疏的灯光里。
杜娘桥,是护城河一线最萧条之地,这里河岸狭窄,河道深邃,周围又都是老城坊,连个照明灯都没有,全靠远处的一片霓虹才能依稀看见破旧的碎石路。
在云城,一般晚上很少有人来这边。原因除了这里环境幽密之外,还传说这里常常有女鬼出没。据说民国的时候,曾有一个叫做杜娘的大户人家小姐,因为未婚先孕有碍家风被逼的从这里跳了河前些年的时候,还有几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也死在了这一带,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四肢都成了骨架,所以,传说加上凶案,一度让这里成了晚上的禁地
可就在此刻,杜娘桥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却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人穿着古怪,皮肤古铜色,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年轻人有些落魄,手里抓着一壶廉价的本地酒,石桌上放着一塑料袋包子,身边还有一个行李包。看样子,这是无家可归了
他一边狼吞虎咽吃着包子,一边打量着度娘桥的桥洞,那里多少还避些风,看来今晚上只能在这里凑合一晚上了。只是,到底是深秋了,把最厚的衣裳裹在了身上,还是有些发冷
年轻人使劲灌了一口劣质白酒,叹了口气,结果一抬头,忽然看见白石栏杆桥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身材婀娜的姑娘。
这人一袭红衣,衣带随风飘动着,背对着自己,好像很惆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河面
“呵,这城市里还有和我一样没去处的人”
年轻人自嘲了一声,捡起最后一个包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就在他大口吞咽的时候,却忽然看见那女人一翻身,直挺挺地站在了栏杆上。
她看着水面,缓缓扬起了双手,好像是待飞的鸟儿此时,她的侧脸好像还微微扬起了笑意
年轻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当啷一声扔掉了酒瓶,猛然站起来,一句“不要”刚道嘴边,那红衣姑娘已经兀的一下,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