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37

    也许是今天遇到顾承铎这见识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吓,晚上入睡的时候聂存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全是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一个很高，一个稍微有点矮。

    个矮的少年喜欢黏着个高的那个,总是把手藏在校服袖子里挠他的掌心，每每这时，个高的少年就会反手握住那只捣乱的手掌,然后以牙还牙，在那个粉白的掌心狠狠一抠。

    红霞满天,他们坐在高高的烟囱上看夕阳,手牵着手,肩膀挨着肩膀。

    个子矮的少年凑上去亲他的的耳朵,被个高的少年巧妙的躲开。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耳朵。”

    个矮的少年活泼的笑着,抬手按住他的脑袋,像只调皮的小狗崽一样咬住他的耳垂。

    那个个高的少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把调皮的少年按到在地。

    苍穹真美啊,天上的云霞犹如彩色的丝绦般垂下来，似是要披在他们的肩头。

    活泼的少年在他身下拱来拱去,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那你咬回来啊”

    个高的少年沉着脸,在一声惊呼中,他真的低头咬了下去。

    他恶狠狠的,像一头饥饿的狼,大口吞嚼着甜美的血肉。

    半边天空都烧了起来。

    梦境一闪而逝，纷纷扰扰看不清楚,梦境最后画面一转,变成了北京夜晚美丽的灯火。

    他踩着霓虹飞到空中，像流星一样划过漆黑的夜空，最后停在一扇落地窗前。

    这户人家没有开灯,屋子里只有零星两点烛火。

    他透过窗子凝神看去，一方实木茶几上摆着一个草莓蛋糕，上面插两根粉色的蜡烛。

    一对夫妇坐在茶几前相互依偎着，眼神悲伤的看着蜡烛尖端燃烧的火焰。

    女人的眼角有着浅浅的纹路，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这些痕迹无损她的美丽，她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依旧美丽美丽动人。

    她依偎在丈夫的怀里，俊美儒雅的男人抱着她，两人静静的看着烛火。

    聂存的眼泪从脸上滑落下来，他伸出手，在玻璃窗外大声的喊“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但是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开了，任凭聂存喊得撕心裂肺，他的父母也无法听到。

    梦境倏然远去，一切都化作虚无。

    聂存睁开眼，脸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他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吊灯，再一次痛苦的意识到这里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他还能回家么

    聂存走下床，拉开了窗帘看着天空，喃喃说道“爸爸妈妈，我们看见的是同一片星空么”

    家乡比星空还要遥远。

    他要得到攻略目标百分之百的爱才能完成任务，可是世界上哪有百分之百的爱呢，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越长大就越不相信童话，童话故事都是假的。

    聂存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总要尽力尝试，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积攒爱意值的方式就那么三种途径，第一种完成攻略任务，第二种救助生命，第三种是向社会献爱心。

    聂存不知道攻略对象是谁，系统丢失了数据，他丢失了记忆，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令他失败的攻略对象是谁。

    第二天一早，聂存已经收拾好背包打算出门了。

    时锋镝看着他身后的双肩包“你今天又要出门”

    聂存“要去福利院看望小朋友们。”

    时锋镝不太理解他，在他看来这些都是面子工程，把钱捐过去让那些孩子吃饱饭就好了，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那里很压抑，能不去就不去。”

    上初中高中那会学校组织活动去福利院献爱心。时锋镝初中去了一次，至今忘不了那种压抑的氛围。

    那次他们去了一个房间，房间很大，大通铺上躺着一个个留着口水的孩子，见他们进来，一双双迟滞而死寂的眼睛齐齐看过来。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数都残疾，有些孩子见他们来会用一种非常期待的眼神看他们，但是知道他们不会把他从这里带走后，这些孩子就失去了兴趣，漠不关心的玩着手指。

    实践活动结束后他给福利院捐了很多钱，但此后这种献爱心活动时锋镝一次不去，相当不愿意踏足这些地方。

    老师和同学要是问起，他就把捐款明细拿出来堵住这些人的嘴，

    听见聂存想去这里，他不禁揉揉额头，心想年轻就是好，感情充沛富有爱心，愿意花时间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能怎样，小朋友善良有爱心，做家长的也不能打消人家的积极性。

    而且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不学好比泥潭还脏，却希望自家小辈能比冰川上的雪还要干净。

    于是聂存去燕都福利院的时候时锋镝也陪他过去了。他们买了很多的蜡笔水彩笔，除此之外还有一大袋小零食。

    孩子们见到聂存之后都很高兴，蹦蹦跳跳的让聂存给他们画画讲故事。

    聂存从格林童话里挑出一些特别出名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讲了一上午的故事，聂存口干舌燥，于是拿了一瓶水走出屋去树荫下乘凉。

    福利院的院子里有一排柳树，柳树附近是两块草坪，树下有一排圆头圆脑的小石蹬，时锋镝正坐在石凳上和周峻说下午的日程安排。

    尽管有心想要多陪陪聂存，但这些天实在抽不出空，他老爹放权放过了头，明明身强体健老谋深算，却把所有事都推给他，自己没事度度假滑滑雪在异国他乡用钞票换来一段段艳遇，留下他这个儿子当辛苦的劳工。

    时锋镝抽出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这福利院大楼他可不想进去，于是就坐在树下乘凉。

    聂存走到他身边就听时锋镝和周峻说道“顾承铎他爹的生日宴我不去，让老头子去。”

    时恒相当年轻，时锋镝偏偏喜欢触他的逆鳞，喊他老头子。

    周峻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老爷子正在南极看企鹅，顾启峰生日在后天。”

    除非坐火箭，否则时锋镝他爹不可能在两天内从南极回燕都。

    聂存拿着矿泉水瓶在时锋镝身边坐下，一边听一边拧瓶盖。

    周峻问道“既然您不去，那我是否要准备礼物送过去。”

    时锋镝相当敷衍“那是他们老一辈的交情，我们这代水火不容，不用给他面子。”

    聂存铆足了劲在那默默拧着瓶盖，奈何他手上有汗特别滑，拧了半天瓶盖纹丝不动。

    突然一只手拿过矿泉水瓶轻轻一拧，非常轻松的拧开了瓶盖。

    一抬眼，时锋镝正笑着看他，聂存涨红了脸，小声辩解“我手上出汗没有摩擦力，不是我力气小。”

    时锋镝看了看他腕骨凸出的手腕，看破不说破，聂存红着脸喝了一口水，羞恼的把脸拧向别处。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拧不开，就是心里有点小恶劣，想悄悄的撒个娇。

    心里探出的触角羞涩的缩起来了。

    他也发觉自己最近很喜欢黏着时锋镝，只要时锋镝一回来，他就喜欢跟在时锋镝身后当他的小尾巴。

    时锋镝的房子很大，时锋镝不在的时候会很空，所以时锋镝一回来，他喜欢寸步不离的跟着时锋镝，腼腆又含蓄的和时锋镝分享他的生活。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没有人喜欢长久的忍受寂寞。

    聂存很喜欢让时锋镝参与到他的生活中来，他会让时锋镝看他画的画，品尝他新烤出来的小面包，也会随手弹一段钢琴曲给时锋镝听。

    时锋镝没想到他和顾存一样多才多艺。

    小孩子多才多艺是一件好事，做大人的应该给予充分的鼓励。于是时锋镝花了两千万给聂存订制了一架水晶钢琴。

    聂存喜欢的不得了，甚至把画画的时间减少了一点，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练琴。

    时锋镝也会弹钢琴，他小时候是个驴脾气，做事喜欢横冲直撞伤人伤己，他爹为了打磨他的性子特意逼他学了钢琴，这一学就是十年，从9岁弹到19岁。

    19岁被他爹扔进商海之后钢琴基本就荒废了，现在他29岁，看着聂存坐在水晶钢琴前抚摸琴键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整整十年都没有碰过钢琴了。

    时间真的很快，他年轻时的身体每天都燥的要命，里面燃着一把熄不掉的火，用很极端的方式来发泄。

    他曾经喜欢梳寸头，头发超过一寸就觉得娘，现在却把头发留长，梳着标准沉稳的总裁发型。

    有一天照镜子，发现自己都长出白头发了。

    很想拔下那根头发去和顾存诉苦，一转身身后空荡荡。

    顾存不在这了，这里只有一个和他极其相似的聂存，19岁，嫩的像颗剥了皮的荔枝。

    年轻真好。

    年满三十岁后，他也要和时恒一样去打干细胞针剂防止衰老，为身体添加新的燃料。

    以后的日子大概率也就这样死水般的过着，倒是聂存的到来让他的生活泛起了一点小小的浪花。

    他对聂存好，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看待，这其中大部分是因为聂存很像顾存，他爱屋及乌，顾存不能死而复生，便借此在聂存身上填补自己心中的憾恨。

    但是再一想，他又何尝不是在聂存那里寄托了隐秘的期望呢。

    他曾经得不到的，便悄悄给了聂存。

    对聂存好，就像是在弥补过去的自己。

    “收工商羽老师辛苦了”

    商羽从泳池里的出来，助理赶紧上前为他披上毯子，一堆人围上前，吹风机干发帽热腾腾的姜汤，商羽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中心，拿过姜汤仰头饮尽。

    自从海妖成功后，拍他的摄影师都喜欢以水为主题。

    他的每一秒都是钱，助理小安和杂志社的人不敢含糊，像照顾祖宗似的照顾他。

    商羽在镜头前风情万种，现实生活中却不怎么爱笑。

    商羽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杂志主编已经殷勤的等在那，激动的递上准备多时的蓝色礼盒。

    向来严肃的主编笑成了一朵迎风绽放的菊花“商羽老师，这是我准备了好久的礼物，希望您一定要收下。”

    商羽接过礼物，绽开一抹微笑，犹如黑夜里闪电，晃的人头晕目眩。

    主编的三魂七魄都快被这一笑给搞没了，把商羽送上车，他还在那愣愣的看着车屁股。

    一回头，主编发现身后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个个如痴如醉的看着远方。

    小安担心商羽感冒，把车里的暖气打开，商羽倚着颈枕，闭着眼睛说道“把暖风关了。”

    小安立刻把暖风关了。

    赶完所有通告回到家，商羽卸了妆换上睡衣，又往鱼缸里扔了点虾米。

    鱼缸里的乌龟游过来吃食。

    顾存买的乌龟又长大了一圈。

    商羽的喉咙有点痒，他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上颚，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新鲜的梨子。

    每次喉咙痒顾存都会给他煮一碗雪梨汤，他喝完汤，顾存会伸手挠他的喉结，笑着问他痒不痒。

    把梨子去皮洗净，商羽在锅里加了点矿泉水，开火之后去找冰糖罐，才发现罐子里的冰糖早就空了。

    他在锅前站了一会，久久凝视着锅里逐渐沸腾的水，雪白的梨肉泡在水里，商羽露出一个无奈又寂寞的笑容。

    “你瞧，我总是丢三落四。”

    “但你从来不和我生气。”

    他关掉火走进客厅，客厅中开了一盏蘑菇形状的小夜灯，商羽坐在落地窗前，手肘撑在小圆桌，抽出一张纸开始叠纸飞机。

    圆桌上放着一堆叠好的纸飞机，有一个纸飞机掉在商羽脚边，纸翅膀挨着商羽蓝灰色的睡裤。

    这三年里，他的失眠症反复发作，如果不服用药物，他的连续睡眠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自从怀里失去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他就再也没有睡好过。

    怀里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脑中却是满满的，那里装着他的笑，他含笑的眼睛，他亲手做的菜，他衣衫上淡淡的烟火味道。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日子啊，他却身处其中而不自知，他亲手毁掉了那样一份爱情，如今长夜难眠就是他的报应。

    今晚也注定是一个漫长又难捱的夜晚。

    一个纸飞机在商羽手中成型，商羽的拿着纸飞机，比划了一下射向对面的墙壁。

    纸飞机在空中划出一个短短的弧线便坠落在地毯上。

    不会有人笑着伸手来接住他。

    商羽看着坠落的纸飞机，又拿起一张折纸。

    那一叠厚厚的折纸渐渐变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