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赛。”
楚荔和楚慕妍听完一群负责人对这件事的转述,最终听到了这个结果。
楚慕妍已经哭了好不一会儿，眼泪止不住似地落下，听到负责人抛出“退赛”二字,她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但是否退赛还是其次，最让她害怕的是大家都知道她对楚荔、对很多人,做过什么了。
她的面具在她毫无预兆的时候被残忍撕开。
之前的恶劣行为，和着闭上眼都能猜到的来自各方的斥责，像迎面袭来的暴风雨，把她一直以来的傲慢和矜贵打了个稀巴烂。
毕竟只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平时看起来也乖巧可爱,此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负责人也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只把手机递过来。
然而，楚慕妍看都不敢看一眼。
她希望自己出现在别人的谈话中时，是漂亮优秀的耀临艺人。
然后等到她做出一番成绩时,再突然宣布她是何聆的女儿。重重光环笼罩下，她是大家都引以为傲的楚慕妍。
可现在,网上的言论是扎向她的利箭，但又句句真实。
她一句反驳都无法说出,只能流下几滴虚假的眼泪,却并不为当初的行为感到歉意。
楚慕妍擦着眼泪，楚荔却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从头到尾，楚荔都没有说一句话。
在这场风波中她是受害者，也是在场所有人里最清楚楚慕妍真实一面的人。
所以她并不感到意外。所谓的“楚慕妍翻车”，本来就是迟早的事。
一旁有位长相和蔼的女导演担忧地看了楚荔好几眼，大概是觉得她作为受害者，此时只怕是在强忍着难过。
导演走过来,正打算出声安慰一下楚荔，没想到楚荔转头对上她的目光，轻轻问她“我可以看一看热搜吗”
导演有点惊讶，旁边有负责人见状，挥挥手道“让她看吧。”
“谢谢。”楚荔接过平板，屏幕页面正好停留在热搜页，她刷新了一下，点开带着她和楚慕妍名字的热搜看了看。
女导演很是担心，连连看向旁边的同事，却见几人都是与她同样的表情。
他们刚才只是和楚荔、楚慕妍大致讲了这场事件，在一些细节上面甚至有点避重就轻。其实也是考虑到会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但此时楚荔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手指时不时点击和刷新着页面，好像只是在看一场别人的故事。
楚荔快速地浏览了热搜，把楚慕妍被爆黑料的来龙去脉差不多搞清楚了，然后又刷了刷热搜广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展。
室内安静地让人浑身不舒服，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氛围压抑又令人窒息。
楚慕妍哭累了，也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如同烫手山芋，纵使妈妈和舅舅再怎么努力，节目组终究会抛开她。
如果这次不退赛，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在第三次顺位中理由充分地离开。
只是
她想，她倒霉就倒霉在，事件的受害者是楚荔。
就算节目组保她继续留一轮，楚荔的粉丝和路好网友，怎么也会发起抗议，绝不会让她在录制园里多待一秒。
楚慕妍红肿着眼睛，瞟了一眼对面的楚荔。
楚荔现在是不是在看着网上那些为她打抱不平的言论，心里暗暗开心
这么几年，这件事上终于出现了声援楚荔的人，她心里一定爽得不得了吧。
楚慕妍心里恨恨的。
自从来了这档节目，妈妈和舅舅没有在她身边，不再呼之即来，她好像就一直很不顺利。
就连刚才训练时，她的右眼皮也跳个不停。
果然，才没过几分钟就收到要她退赛的消息。
她退赛之后，楚荔接着成团出道，她们俩的差距不就与之前，完全倒过来了吗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那边负责人接了个电话，看向哭红了眼睛的楚慕妍“你们公司的人在路上了，你去宿舍收拾东西吗”
宿舍衣柜里都是楚慕妍可宝贝的私服，她垂着眼帘，站起身点点头，无精打采地道了别，转身走出门外。
女导演皱了皱眉，面上对她颇有不满。
她的女儿刚到念书的岁数，当家长的最怕也最恨发生校园霸凌。这事发生后，自然也不待见楚慕妍。
正想着安慰一下楚荔，却听楚荔突然开口“我可以去送送她吗”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楚荔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提到楚慕妍。
“毕竟我们一起来的”楚荔浅浅笑了下，“也是这次的队友。”
“去吧。”
楚荔点点头，追着楚慕妍跑出去。
众人一想，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双楚不说关系好，至少在节目里相处和睦，甚至第一次公演时楚荔还认认真真带楚慕妍抠舞，在即将来临的公演中本来也是队友。
这么一理，再加上热搜上的霸凌爆料，众人不得不用全新眼光看向楚荔的背影。
“这姑娘，真是挺大气。”
楚荔隐隐听到背后一群人夸她“大气”，差点就笑出声。
如果他们知道她是想跟上去做什么，定然不会再这样夸她。
“忍辱负重在节目里找机会冒出头”，这或许就是他们评价的大气的表现吧。
可其实她只完成了后半部分。
“忍辱负重”，是原主小楚荔所经历的。
可惜没能熬出头。
前面的楚慕妍走得很快，但听到脚步声回过头，顿时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楚荔。
楚慕妍不说话，楚荔也不出声，走在她旁边。
她猜想，此时楚慕妍心里是忐忑的。
直到走出录制楼，再拐个弯就能看到宿舍园大门。
楚慕妍终于开口了“你跟着我过来是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看戏以及说风凉话呗。
楚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说“陪你去宿舍收拾行李。”
楚慕妍低着头，冷笑了一声，语气像平时那样傲慢“你今天是不是很高兴啊”
楚荔挑挑眉，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楚慕妍哭过就哭过了，对那些事情一点悔意都没有。
“嗯，对。”楚荔慢悠悠地回答，“实话告诉你吧，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她等的不算久，但小楚荔等了好久好久。
楚慕妍没料到楚荔会说得这么直白，脚步顿了一顿，但很快恢复正常。
可楚荔听到抽泣声。
楚慕妍又开始哭了。
真没用。楚荔在心里鄙夷。
要是以往楚荔这样说话，楚慕妍只会觉得她在开什么大玩笑。
可今天事实摆在面前，现在是楚荔在送她走。
楚慕妍抹了把眼泪，正想像平时那样搬母亲和公司出来恐吓楚荔，就见楚荔停下脚步。
“楚慕妍。”楚荔的语气有怒意，显然是被她哭烦了，“人在做天在看，你哭什么觉得自己很委屈吗”
楚慕妍脑海里空白了一秒。
她委屈啊，凭什么以前的旧账可以翻出来作为审判她的证据
她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现在不得不害怕外面的言语
楚慕妍的眼泪都止住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
“凭什么”楚荔看向楚慕妍的眼神冷冰冰的。
她一字一顿道，“就凭我是楚荔。”
楚慕妍愣愣地看着她，脑海里不知怎么回忆起过去可怜兮兮的、她不为人知的姐姐。
于是她笑了“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从今天开始，知道你过去的人们，只会觉得你是一个曾经遭遇过不幸的可怜人罢了。”
“那又怎样”楚荔无所谓地挑挑眉，“我没杀人放火，也没伤害过无辜的人。我只管向前，有光明的未来。”
她继续说“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不会今天还不懂吧你所谓的资本，不想保你了。”
楚慕妍又开始抹眼泪，楚荔往一旁挪了半步，有点嫌弃她。
真没想到，没了那层狐假虎威的壳子，她就是个只会哭的娇小姐。
但楚荔可没有对楚慕妍怜香惜玉的想法。
“我说过，如果你有幸在这里待久一点，会看到我赢。”楚荔做了个拥抱广阔天地的动作，
然后话锋一转，略有点遗憾地说，“可惜你不够幸运，不能待到总决赛，而且那天你也不可能来吧。”
楚慕妍这样因为影响过大的黑料退赛的选手，成团夜是必不可能来现场的。
甚至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要从娱乐圈消失一长段时间。
楚慕妍摇着头“我妈妈和舅舅不可能放着我不管的。”
说到家人，她的高傲又回来了一点点，“也对，当初要不是我妈妈带你去耀临，你还不知道现在在哪个小公司吃苦。楚荔，你该对我妈妈和舅舅千恩万谢才对”
原来如此。
楚荔在心里记下这些信息。
“好啊，见到他们我一定会感谢的。”楚荔回答得毫无负担。
感谢倒是随便感谢，就怕他们会不会被气到。
不过，妈妈和舅舅
楚荔正想着，楚慕妍突然喊了一声“妈妈”，像看见了救星似的，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楚荔抬眼一看，前面的女人摘下墨镜，恰好也看过来。
一张很漂亮的脸。
心里惊讶，但楚荔还是礼貌地点头笑了一下。
前面的母女俩却头也不回地往宿舍楼上走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楚荔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张脸。
何聆。
楚慕妍的妈妈竟然是何聆
楚荔若有所思，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刚才在热搜广场上看到的新瓜。
大概半小时后，何聆和楚慕妍拉着行李箱出来。
楚荔靠在墙边等她们。
其实她大可以不理不睬直接离开，但园区里来来往往都有工作人员。
把态度做全套，有利的一方是她自己。
“阿姨您好。”楚荔和再次戴上大墨镜的何聆打了个招呼，礼貌自然。
是刚才那群负责人看到，会再夸一次“大气”的程度。
这几天何聆光是看见楚荔的名字都烦得不行，此时见到真人更是难以容忍。
看了她一眼，冷冰冰地问“你来做什么”
楚荔心里失笑，笑何聆母女连抛出的第一个问题都一模一样。
“我来送慕妍。”
楚荔抬头，对着何聆笑得亲切，“还有，趁着这个机会感谢阿姨。”
何聆莫名觉得她说不出什么好话，移开视线，敷衍一句“不用。”
楚荔摇摇头“要不是刚才慕妍提醒，恐怕就得等到我出节目去了，不知道得多久之后了”
她努力回想着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茶艺说话之道”，又诚恳地说“当初要不是阿姨带我去耀临，现在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小公司吃苦，我会永远感谢阿姨。”
楚慕妍脸色一僵，没想到楚荔把刚才她说过的话还给她了。
何聆气得肝疼，但她还得装出慈爱的样子“不用，你待在这儿就好，我们先走了。”
说罢就拉着行李箱往停车场方向走，楚荔笑眯眯地朝她挥手，随口问旁边的楚慕妍“慕妍还不走吗”
楚慕妍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何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楚慕妍才道“别装了。”
“哦。”楚荔看向她，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语气“你还不走”
楚慕妍刚才在宿舍补了妆，好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
她斟酌了一下，才艰难开口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楚荔，为什么你来这里之后，好像变了个人”
来到节目之后，楚荔从舞蹈废物变成ace，俞小月她们惊讶，但楚慕妍不惊讶。
印象中的楚荔本来就不弱，只是在耀临，她必须把自己的优秀藏起来。
但除此之外，在这里，她每次想要恐吓威胁楚荔，结果往往是被楚荔反恐吓。
难不成在这之前，楚荔连真实性情也隐藏起来了
楚荔轻轻笑了一下，凑近了低声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难道还要继续被你欺负”
这个答案和楚慕妍想的一样。
好像一切，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
楚荔又说“事到如今，你都不说一句道歉”
她垂下眼眸，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你应该对你的姐姐，对楚荔道歉。”
虽然她听不到道歉了。
楚慕妍莫名其妙地看了楚荔一眼。
虽然她在这场比赛中输得彻底，但她不觉得自己错了，也并不认为自己已经走到绝路。
“走了，我不会回来，但我们还会在这条路上相见的。”楚慕妍抛下这句话，往何聆的方向去了。
楚荔闭上眼深呼吸，忘掉因为楚慕妍不肯道歉而产生的怒意。
不道歉也没什么。但也不代表原谅。
她没资格替小楚荔原谅这些人。
她只笑着对楚慕妍的背影说“好啊，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楚慕妍一走，周围安静下来，楚荔慢慢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下午的练习差不多快结束了，宁一言一定在等她一起吃晚饭。
楚荔不在乎楚慕妍的未来会怎样，也不在乎楚慕妍能不能做到重回这条路。
但楚慕妍大概是没有机会做到了。
楚荔一边走着，一边回忆起先前她在热搜广场上看到的新瓜。
现在应该已经转发和评论很多了吧。
那是关于楚慕妍和楚荔家庭出身的爆料。
揭开的是丑陋与恶意。
楚荔对此无所谓，甚至不太想去关心进展了。
那些事情是事实，谁也修改不了。
就像她所说，改变不了过去，只管向前就好。
可那些人，能抗得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