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躺下”,沈游背对着周恪说道。
周恪刚刚洗完澡,衣服松松垮垮的敞着,头发刚刚擦干,整个人正是惬意的时候。他一面乖乖的躺去床上,一面饶有兴致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沈游也上了床。
躺下、脱衣、阖眼、睡觉。
就这
周恪有些惊讶,他笑起来,调侃道,“沈先生的实验,原来是要看看这床够不够大莫不是我走的时候你换了张床”
当然不是。
她是为了验证打破独睡这个习惯后,要多少时间才能习惯和周恪一起睡。
如果很快就可以适应,那就说明她其实很习惯甚至有些依赖周恪。这种惯性依赖是周恪用十余年时间一点一点凿进沈游身体里的。
假如真的是这样,沈游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周恪和她的过往密不可分,也意味着如无意外,周恪会和她的余生紧密相连。
沈游被这样密密匝匝的网牵连着,她自然不会像父母那样,随意背弃爱人。
所以,沈游笑笑,先看看今晚能不能一夜好梦吧
沈游没有解释,她只是睁开眼,清泠泠的目光里透着些许柔软。她嘟嘟囔囔,懒懒散散道,“头发也干了,赶紧睡觉,明儿还得早起忙活呢”
说着说着,她的语调低了下去。
才刚刚沾上枕头,沈游即刻睡得极沉。
周恪失笑,心知沈游独自支撑两个人的公务,日夜操劳,实在太过疲惫。他便轻轻的从后背拥住沈游,又替她盖好被子。
很快,周恪也闭上眼。他一路奔波,原本就疲惫至极。这会子嗅着沈游发间的清香,爱人在怀,心中安宁,顿时沉沉睡去。
两人俱是一夜好眠。
一大早,沈游率先睁开眼,她偏了偏头,看见周恪尚在酣睡之中。
晨光微熹,周恪俊朗的面容沐浴在阳光里,显得越发好看。
沈游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凑过去轻轻啄了啄周恪的面颊。
周恪眼珠子微微颤抖。
“不装睡了”
沈游笑盈盈的问。
周恪无奈睁眼,“沈小娘子难得多看我两眼,我总得把握好这个机会”。
“是啊,得把握好这个机会”,沈游嘟囔着重复了一遍。
“谨之,我昨日做了半个实验”,沈游凑近了周恪。
两人脸贴脸,鼻尖相触,四目相对。
周恪宽阔的胸膛里,一颗心脏蓬勃的跳动起来。
昨天的沈游怪怪的。可这样的古怪又明显在冲好的方向发展。以至于周恪大气都不敢喘,只敢轻声问道,“什么实验”
沈游笑了出来,她轻声说道,“之前你刚走的时候,我有些失眠”。
“失眠”
周恪眉头一皱,“所以你放在案上的安神香是为了治疗失眠”
“那现在如何了”
周恪刚把这句话问出口,忽然顿了顿。
沈游昨日在他怀里睡得极好,一夜好梦到天明。怎么看都不像是睡不好的样子。
难不成他还有安神的功效
周恪呼吸一沉,心脏急促跳动起来。
还是说,沈游终于意识到了
周恪强压下激动,急急追问,“你的实验是什么”
沈游一挑眉,翻身叠在周恪身上。
她也不回答周恪的话,只是继续说,“你走之后,我陆陆续续尝试过利用不同的法子助眠。大概大半个月之后,我就恢复到了正常睡眠”。
“哦”,周恪高高提起的心似乎又跌进了低估。感情他对沈游也没那么重要。
可偏偏能睡好又是好事。一时间,周恪竟不知道该不该为沈游高兴。
半晌,他到底还是妥协道,“能入睡就好”。
沈游轻笑起来,“我本以为自己适应了独睡,你回来之后我势必要重新确立睡眠习惯”。
周恪面色一沉,双臂下意识攥着沈游的纤腰,“怎么,你这是要跟我分房睡”
“我可没有啊”,沈游笑道,“你先听我说完”。
“行”,周恪脸色沉沉,“你今日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心我”
“你怎么样”
周恪一哽,清了清嗓子,恼羞成怒道,“别岔开话题,继续说”。
“是是是”,沈游笑起来,也不知道岔开话题的是谁
“你回来之后我就做了个实验”。
“其实这个实验只有半个”,沈游顿了顿,轻笑道,“不过剩下半个也不用做了”。
周恪茫然,下意识搂紧她,问道,“到底是什么实验”
他隐隐有一种奇异的预感,今日天色明朗,许是有好运。
沈游先是看了周恪两眼,然后眼带笑意,慢慢慢开口。
“一个确认我对你的爱意到底有多少的实验”。
周恪脑子一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翻身,将沈游压在身下了。
“你再说一遍”
语气又低又沉,甚至还带着些凶狠。
沈游不慌不忙,勾着周恪的脖颈,“周恪,我从前觉得,如果说事业是主菜,那么爱情就是装饰主菜的叶片。有最好,没有也行,反正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周恪长相俊朗,博闻强识,文武双全,沈游看他,自然有一份敬重和欣赏之意。
与此同时,沈游素来怜贫惜弱,自然也怜惜周恪。
怜他少年孤苦,无父母庇佑。
怜他恩师去世,祖父战死。
怜他纵横官场,见惯了人心污淖。
欣赏、敬重、怜惜,掺杂在一起,形成了沈游的爱情。
看上去稀薄的宛如晨露,风一吹就散了。
却又在时间的加固下,日复一日,滴水穿石。
直到沈游在离别期间,陡然发现自己被周恪长久的陪伴泡软了心肠,她睡不着的时候一次次思索,终于与自己和解,与父母和解。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是爱周恪的。
周恪不知道沈游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略带着些惶恐无措,干涩着嗓音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啊”,沈游佯装叹气。
“我不是有一点喜欢你,而是”
她凑近周恪的耳畔,轻声笑起来。
“我心悦你,周恪”。
“很多很多,不比你少”。
周恪脑子都是钝的,他茫茫然的看着沈游,眼珠子微微颤动,整个人看上去呆的叫人怜爱。
沈游心想,自己真是完蛋了。她竟然能从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周六首身上看出一股子可怜巴巴的劲儿。
可见,说什么勾引人无非三种套路,变猫、变虎、变被雨淋湿的狗,都是假的。
变成被雨淋湿的老虎才有意思。
若是变成猫,若即若离之下,以沈游的迟钝劲儿,她根本感觉不到猫的爱意。
变成强大的老虎,绝不甘居人下的沈游也不会心生爱慕,她只会视其为对手,让自己也变成老虎。
若是变成了被雨淋湿的狗,更惨。沈游会怜惜,但不会爱慕。周恪就会成为的下属,被她庇护于羽翼之下。
唯有老虎被雨淋湿才能激发沈游骨子里的好胜欲和怜贫惜弱劲儿。
像周恪这样,素来强大的人变成这副呆愣愣的样子,便叫沈游又怜又爱。
周恪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尝试了各种各样的路子。在十余年的时光咯,一点点卸掉了沈游的心防。
过了好一会儿,周恪似乎反应过来了,“你、你说的是真的”
沈游大笑起来,“你可要听我海誓山盟”
周恪猛的一点头,斩钉截铁道,“要”
沈游眉开眼笑,清了清嗓子,“待我说完,劳烦周六首点评一二”。
她饱览天下话本子,理论经验甚多,又有那样一对父母,天分极高。
以至于半柱香后,周恪面红耳赤,毫无招架之力。
他不仅没能点评,反而被灌了一肚子的甜言蜜语,就连穿衣洗漱都眉目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