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向执委会推销自己主导的计划,钱天敦在南下星岛之前,特地在三亚待了一段时间。所以对于执委会在南海问题上的态度,他大概是要比罗杰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现阶段的国家发展方向而言,重心毫无疑问是放在了东海大区。所有的官方资源,几乎都得优先照顾迁都计划的需求。
而南海方向的军事行动,虽然得到了执委会的首肯,但所获得的支持力度就远远无法与迁都计划相提并论了。
罗杰哼了一声道“只要我们牢牢控制住马六甲海峡,今后这个区域所能创造出的财富,也不会比东海大区差多少,实现自给自足只是时间问题。”
钱天敦意味深长地说道“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具备了这样的能力,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尝试去实现自给自足,让一些重要领域继续保持对国内的依赖,对星岛来说并不是坏事。”
罗杰听出钱天敦话里意有所指,干笑几声道“我也只是说说,以星岛现有的条件,一时半会哪实现得了这么大的目标。”
作为远离海汉权力中心的海外大区,最忌讳的莫过于跟国内完全脱钩。如果什么都能自给自足,不需国内支持,那么这地方距离分疆裂土恐怕也就不远了。
出于历史原因,执委会对海外大区的控制很难通过人事调整来实现,也只能利用某些领域的技术优势来达成间接掌控的目的。
就目前而言,各种军备物资、机械设备、化工产品、医药制品等等,海外大区都很难实现自产自销,必须要依赖于国内供给。
要是罗杰想在这些领域全部实现自给自足,首先就得从国内引入相关的产业,但一旦被执委会察觉到这样的苗头,恐怕立刻就会掐断输送给星岛的重要物资,让罗杰的打算胎死腹中。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星岛地区想往这个方向走,那罗杰很可能就会因此而失去执委会的信任。
罗杰也正是在钱天敦的提醒下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赶紧改口。但是不是真的认同钱天敦的看法,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预定的计划迟迟不能启动,罗杰着急,但有人比他还要急。
座落在星岛城区边缘的文泰楼,楼高五层,是本地最高档的酒楼之一。
虽然位置稍偏,但因为此地风景绝佳,加上菜品口味上乘,所以丝毫不影响文泰楼的上座率,一些凭栏观景的好位置,甚至需要提前好几天预订才行。
而今天文泰楼的门口又是早早就停满了马车,其中好几辆都是本地不多见的订制型号,车轮轮毂上显眼的“壹”字图桉,表明它们是产自海南岛昌化工业区的海汉第一车辆制造厂。
这些订制马车造价数千元到数万元不等,出行还需有专职马夫驾车,其主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而这些人齐聚文泰楼,自然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有人去向酒楼掌柜打听消息,掌柜拗不过才透了点口风“谭大少爷包了顶楼宴客,各位想要知道内情,那便请上楼自行询问吧”
星岛姓谭的人不少,但被公众称作“谭大少爷”的就只有一位,那便是星岛行政长官谭举任的大儿子谭天磊。
除了这个显赫出身,谭天磊的官方身份是驻军司令罗杰的副官。这两个身份叠加起来,星岛地区都很难找出第二人了,谭大少爷的称呼也是实至名归。
打听消息的人掂量一下自己身份,还不够资格主动去向谭天磊打招呼套近乎,也就只能打消了念头。
有不自量力的人上楼一看,通向顶楼的楼梯旁边站着好些个大头兵,除了送酒菜上楼的伙计之外,闲人一律都被拦下来,显然作东的谭大少爷并不欢迎不速之客加入。
这倒并不是谭天磊故意摆架子,一则今天请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二则席间谈论的话题不宜外传,所以才需要屏蔽闲杂人等。
“想必各位也都看到最近发行的海汉时报了吧如今吕宋大区遥遥领先,而我们这边却一直按兵不动,两相对比完全落了下风,不知道各位有什么看法”
酒过三巡,谭天磊便开始切入了正题。
今天受邀而来的客人,都与谭天磊年纪相彷,全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南海舰队二支队的指挥官穆镇南,海军陆战队金兰独立营营长武承志,福瑞丰南海货运船队主管李元德,都是背景深厚的年轻才俊。
而本地人物的阵容同样不可小觑,罗胜怀、罗胜定两兄弟都是罗杰之子,目前也都在陆九师中服役。
阮正成,星岛驻军司令部参谋。其父阮富出身安南,原本是海汉军麾下安南民团的军官,早年从金兰湾调任到星岛,也算是罗杰麾下的元老人物之一。
韩文东,星岛警察局行动处处长。其父韩正山原本是杭州城的捕头,当年因为撞破海汉情报部门的秘密活动而遭到抓捕,但侥幸保下性命,后来被作为移民送到星岛,因其专业特长得到了启用,现在仍是星岛警察局的掌舵人。
在场诸人除了李元德之外,其他人全是有公职在身,而且也基本都是子承父业,活脱脱一个官二代集团了。
而李元德能够得到邀请,除了他在福瑞丰的地位之外,更重要的是当然是因为他是在钱天敦身边说得上话的人。
特战师的内部约束极为严格,除了正常的军事交流之外,军官们与外界的私下来往极少。而李元德不在特战师编制内,只是临时征募的民间人员,不用受到这样的限制,加之其职业原因,自然更容易打交道一些。
李元德以前也来过星岛,但跟谭天磊等人只是点头之交,也是这次随特战师南下后,在军中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多了,这才慢慢变得熟络起来。
不过跟这帮人坐在一起吃喝,李元德的身份依然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且他也不是太明白,谭天磊召集这个聚会的目的。直到对方引入正题,他才意识到人家大概是要借此来试探各方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