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总督科斯塔最近几个月一直都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中,这并不是因为宿敌亚齐国又准备发兵攻打马六甲城,也不是喜欢生事的荷兰人又跑来找麻烦,而是海汉最近的军事动向实在令人担心。
几个月之前,科斯塔便接到侄子加布里埃尔从金兰港发回的消息,称驻扎安南等地的海汉军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调动,或许将会在南海地区实施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只是暂时还无法确认其目标。
而之后发生在菲律宾群岛方向持续两个多月的战事,也证实了加布里埃尔所获情报的真实性,海汉军一举击溃了西班牙在当地经营百年的殖民武装,并且完全占领了菲律宾群岛中部地区。
这使得西班牙在苏拉威西海以北的实际控制区仅剩棉兰老岛一地。而随后海汉与西班牙在宿务签署的停战协议中,甚至连棉兰老岛也成了西班牙人从当地脱身的交换条件。
西班牙吃瘪,照理说对葡萄牙是好消息,但败给海汉还败得这么彻底,就未必完全是利好了。因为西班牙人的活动范围被进一步压缩到赤道以南之后,与葡萄牙、荷兰在这一地区的争斗也会越发激烈。
葡萄牙恐怕不得不从马六甲等地抽调更多的力量,去应付西班牙这只败家之犬,以防西班牙人为了挽回损失,在该地区开启海盗劫掠模式,把主意打到葡萄牙头上。
而与此同时,号称海汉军王牌部队的特战师从金兰港出发,先在暹罗湾转了一圈,然后沿马来半岛一路南下,途中还造访沿途各国,最后进驻星岛。
星岛这地方在非战争状态下,显然并不需要驻扎这么多的武装部队。科斯塔认为最理想的可能性,是海汉要让钱天敦替代罗杰接管星岛,顺便更换当地驻军。
但事情显然并非如他所愿,钱天敦的特战师和来自安南的部队进驻星岛已经有些时日了,而当地原本的驻军部队却丝毫没有撤离回国的迹象。星岛反倒是在频繁举行各种大大小小的军事演习,作出一副厉兵秣马的姿态。
虽然星岛暂时在外交层面还没有什么大的举措,但这些动作当然骗不过明眼人。科斯塔跟罗杰打交道的时间也很长了,他知道罗杰不是一个喜欢虚张声势的人,这些调动和演习,必然意味着海汉正在进行某种程度的备战。
只是没等科斯塔琢磨出谁是星岛的真正目标,马六甲海峡另一端突然冒出来的武装海盗就抢走了风头。
这伙海盗毫不挑食,见船就上,频频出击。途经该海域的葡萄牙商船也遭遇了袭击,只是运气好成功逃脱了海盗的追击。
科斯塔不得不将精力放到维持贸易航线的安全上,从马六甲城派出战船为自家商船进行护航。
前不久有人目击到一艘英国盖伦船在该地区被四艘海盗船合围,并且进行了激烈的炮战。这艘英国船之后没有抵达目的地,就此消失在海上,多半是被海盗俘获或击沉了。
这让科斯塔打消了出兵去剿灭海盗的想法,万一没能成功,反而会让海盗记恨,今后进出马六甲海峡的葡萄牙商船就更加危险了。
但这个时候星岛突然站了出来,声称有多艘海汉商船在该地区遇到袭击,要出兵清剿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海盗。
星岛从宣称出兵到完成集结,中间的时间非常短,以至于科斯塔前一天才接到星岛的出兵声明,第二天又接到从星岛送回的消息,称海汉已经在军港集结了超过一百艘帆船,数千人马,随时准备出发。
就算海汉军事实力超群,要准备好这样大规模的集结出征,显然也不是三两天能够完成的任务。科斯塔忽然醒悟过来,海汉人此举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但海汉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准备动手的,科斯塔不敢去细想,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危险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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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大人,洛佩斯将军来了。”
侍从的报告将科斯塔从沉思中唤醒,他连忙命令侍从去请访客进来。
洛佩斯将军是马六甲城目前的军事指挥官,也是葡萄牙国内提前预定的下一任马六甲总督。等年迈的科斯塔这届任期完成之后,洛佩斯便会成为他的接班人。
稍后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军人快步走进了屋内,略微向科斯塔弯腰示意,便开口说道“总督大人,我们派去星岛的船已经回来了。”
科斯塔愕然道“怎么这么快按时间推算,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到星岛才对吧”
洛佩斯的脸色十分阴沉“总督大人,我建议您亲自到港口去一趟。具体的情况,我稍后在途中向您说明。”
科斯塔知道这位部下一般不会虚张声势,提出这样的建议,恐怕事情不会简单,当即便下令准备马车前往城外的港口。
科斯塔在前一天指派了一位特使桑切斯,乘船赶往星岛。他希望桑切斯能与罗杰当面会晤,就出兵清剿海盗一事进行沟通。
如果可能的话,至少要争取到与海汉一同出兵,这样还能监督海汉在行动期间的所作所为,不至于对发生在马六甲海峡附近的状况后知后觉。
但情况显然没有科斯塔所期望的那么顺利,这位特使的船显然是在抵达星岛之前就已经折返回来了。而这两天海峡内天气状况良好,显然不太可能出现阻挡他前往星岛的恶劣海况。
洛佩斯在马车上向科斯塔说明了迫使特使中途折返的真正原因“桑切斯先生的船在卡里蒙群岛附近就遇到了海汉出征的舰队,所以就赶紧折返,回来向您报信了。”
卡里蒙群岛在星岛西侧数十里处,进入该海域就能看到远处的星岛港了。
科斯塔道“既然是这样,桑切斯回来了怎么不亲自来见我他都没踏上星岛,怎么知道海汉人是出征而不是日常出海演习”
“桑切斯先生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他的手下说,是突然发作的疾病。”
洛佩斯顿了顿,接着说道“据说海汉舰队此次出征的规模非常庞大,桑切斯先生看到之后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导致了发病。”
“那我们现在赶着去港口干嘛难道去看望躺在担架上的桑切斯吗”科斯塔对于这样的状况显然十分不满。
洛佩斯摇摇头道“不,总督大人,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您亲自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