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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见犹怜
    别墅外的车子驶离了视线范围, 沈姒拉上了窗帘,靠在床头假寐。

    睡不着。

    也许过分的安静,反而让人不适应,沈姒那点儿情绪还在节节攀升。实在无聊, 她抬眸看输液管内的液体落下来, 一滴一滴, 在心里默数。

    气氛难平, 情绪也难平。

    她就是突然有点儿搞不懂,他跟自己现在的情况算什么了。

    似乎从她晕倒开始, 他跟她的相处方式走向就不受控了,他撩拨得理所当然, 暧昧得顺理成章。可明明分手那么久了,名不正, 也言不顺。

    见到他之前,她那么隔应从前的事, 见到他之后, 似乎就不受控了。

    她怕伤疤没好,自己就忘了疼。

    沈姒揉了揉有点倦乏的眼睛, 拉高了薄毯躺了下去, 只露出脑袋来。

    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所以这一次, 即使只有一丁点重蹈覆辙的苗头, 她也想尽快掐灭。

    输液时沈姒昏昏沉沉地, 又睡了会儿,醒来后一丁点倦意都没了。

    失踪了将近一天一夜, 手机里几乎全是询问的消息, 她靠在床头一条条地处理完, 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耽误了太长时间,到底不太踏实,沈姒想去排练室再找找感觉。

    天色昏昧,外面起了点儿风。

    路过泳池时,沈姒对着水面理了下凌乱的发丝。波光跃动的水面浮出她纤丽的影子来,她忍不住歪了歪脑袋,像一朵顾影自怜的小水仙。

    “在做什么”

    忽地有道沉冷低哑的男声从她身后一侧响起, 水面多出一道身影。

    沈姒没设防,重心一时不稳。

    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她差点一头栽进去,不过手肘一紧,她被齐晟眼疾手快地拽住,一把扯了上来。

    她跌进他清冽而熟悉的怀抱里。

    “你还没走”沈姒怔了怔。

    齐晟低着头,利落的碎发下漆黑狭长的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

    四下夜色拢上来,就在这一瞬间,别墅附近的路灯渐次亮起,不远处的喷水池腾地跃出水柱,东风夜放花千树,暖黄而通明的光线里,渺渺落落的水汽潋滟了五光十色的帘幕。

    沈姒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现在的氛围可太微妙了,莫名适合暧昧而浪漫的电影镜头。

    受不住他的视线,也受不住这样的氛围,沈姒别开了脸,“松手。”

    她冷着脸挣了下手臂,语气显得十分生硬和冷淡,像不情愿,还挺不耐烦,完全是一副尽快撇清关系的态度,“你别这么扯着我。”

    齐晟凝视了她几秒,眸色沉冷得像暮秋的寒潭,难说什么心思。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一松。

    “欸”

    沈姒惊呼了一声,毫无防备间,她整个人直接摔水里了。

    视线之内,天旋地转。

    沈姒在泳池里扑腾了几下,才浮了上来,狼狈地呛咳着,那张清妩明艳的脸被水一洗,像浸泡在清水中的玫瑰,韫色上来也别有一番媚态。

    “你干嘛”她看着齐晟,实在忍不了,恼羞成怒到气急败坏。

    罪魁祸首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站在泳池边儿,纹丝不动。齐晟垂眼看她,态度始终沉静,居高临下的姿态,遮住了她视线里所有的光。

    他单膝蹲在泳池边,手腕浪荡地搭在膝盖上,倏地笑了一声:

    “你不是让我放手吗”

    “”

    脏字在唇边滚了又滚,到底没出口。

    沈姒在水里浮了一会儿,轻蹙了下眉尖,似乎很痛苦,在泳池里蜷缩了下,低呼了一声没入水里。

    情况看着不妙,从他的角度来看,她似乎脚抽筋了。

    “沈姒”齐晟身形微顿。

    没有回应,水面扑腾了两下挣扎的幅度就小了,她在他面前往下沉。

    齐晟的面色因紧张沉了下去。

    在他连外套都顾不上脱,就要跳下去的时候,沈姒从泳池里一浮,扯住他的手肘就是用力一拽。然后泳池水面陡然激荡,水花四溅。

    他同她一起翻入了泳池里。

    沈姒看着他阴郁冷鸷的面色,大仇得报,在他对面笑得花枝乱颠。

    “怎么这么不小心呐,三哥”

    齐晟从后卡住了沈姒的脖颈,拖近距离的同时,淡淡地嗤了声,“你那点儿小聪明,都用在对付我上了”

    “有个人想同你共死,不好吗”沈姒不避不让地抬眸,含讥带俏。

    她纤长弯翘的睫毛一眨,水珠抖落,让人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欲感。

    我见犹怜。

    “共死不如共赴巫山,姒姒,”齐晟手上一用力,迫使她抬高了头,仰望着自己,“你招惹人的本事真是好,不过今后再敢,就别想脱身。”

    他暗示性地捏了下她不可言说的位置,“你该听话,沈姒。”

    沈姒没压住轻软的惊叫,一瞬间的胆怯后,瞪了他一眼,“你敢”

    “你有胆再试一次,就知我敢不敢。”齐晟眯起眼,扼住她的掌心用力。

    视线一掠,沈姒还真安分不下来。

    齐晟的身形劲瘦而有力,黑色衬衫之下,能看清硬邦邦的腹肌线条,还有紧绷而蓄势待发的张力。她看着他,向上,是他沉郁而深邃的五官,向下,是他精致优越的喉结。

    沈姒忽然起了一点念头,纤细的手勾了下齐晟的脖颈,身子朝他更近了点儿,指尖触到了他的喉结。

    齐晟微眯了下眼,呼吸屏了一秒,紧接着气息有点儿乱。

    他整个人都显得很危险。

    “沈姒。”齐晟攥住了她作乱的手,哑着嗓子警告她,也是威胁。

    沈姒完全没意识到这动作到底有什么问题。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齐晟就不让她碰,她好奇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

    酒壮怂人胆,分手也能。

    沈姒停在他的喉结处的手一顿,而后很轻地捏了下。

    几乎是条件反射,齐晟握住她纤细的脖颈,将人按在了泳池壁面上。她稍微一挣,他手间猛地用力,狠狠掐住,毫无空隙地压住了她整个人。

    沈姒被他吓了一跳。

    对上他那一双漆黑沉冷的眼,她莫名有点心虚,“我,我就摸摸。”

    齐晟眸色沉降下来。

    “不就捏了下喉结嘛,”沈姒喉咙里发紧,声音越来越轻,偏偏说出来的话比谁都胆儿肥,“那你还掐我脖子呢,我好奇一下怎么了”

    她在他面前似乎一直很横。

    横完了还怂。

    “我看出来了。”齐晟笑了一下,嗓音很低,带点哑,透着说不上来的沉郁,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你今天就是想被搞死在泳池里。”

    她一张脸被他扳起来。

    沈姒张了张唇,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止胡说,他还敢乱来。

    街灯的光线昏昧,将浓深的夜色烫了个洞,烧融了四月微冷的夜风。齐晟单手箍住了她,冰凉的手指探她的风光,在水底掀起一阵战栗,不容推却的力道,直如星火,疾疾燎原。

    一拉一扯,他的意图昭然若揭。

    在场面彻底不受控之前,沈姒挣扎着想躲开他。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你碰哪儿呢”,像案板上待宰的鱼,徒劳又无力,真切地体验到他的意图,薄红染上耳根,温度又烧了起来。

    像搁浅在春水里的一叶小舟,逃脱不了掌控,半融的雪水刺激她的感官,一遍又一遍地体验沉浮,连绵不断。

    水面有多平静,水底就有多动魄惊心。

    只是唬她,他没做到太过火,但她费了力气也还是没挣脱。

    不过沈姒脑子里想的是另一重。

    人在水下不容易使力,稍微一动,就能感觉到阻止和托向她的力道,身上用的劲儿会被水卸掉大半,泳池的水与她贴合,感觉很奇特。

    莫名其妙地,她找到一点灵感。

    她之前跳绿腰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在水底下一折腾才发现,折腰旋转的用力方式,还可以再改改。

    见她一动都没动,神色有点恍惚,齐晟掐住她的手骤然收拢。他听她吃痛求饶,眸色暗下来,“你倒是越来越长进,跟我调情也能走神。”

    “不是,”沈姒挣扎不开,脖颈无意识仰起,手抵在他肩上推了推,声音有点变了,“我有灵感了。”

    “什么”齐晟微眯了下眼。

    “舞蹈灵感。”沈姒怕待会儿没感觉了,急着去试验一下,满脑子都是舞蹈动作,也不管他什么脸色,“你赶紧起开,我要去练习室,我怕忘了。”

    怕忘了是一码事,怕他继续为非作歹才是真的。

    天晓得为什么她跟他在一起时,每次都朝着难以言说的方向发展。但再不找个借口脱身,她真就莫名其妙折在他手上了,还他妈是在泳池这种地方。

    真不知道是谁忘了现在是分手状态。

    齐晟看着她,有点气笑了。

    他就不该装什么好人,由着她兴风作浪后还全身而退,该让她付出点代价,拉她在水底沉沦,让她今晚连爬出泳池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现在还不能。

    毕竟是好不容易缓和了点儿的关系,总不能还没到手,就把她吓跑了。

    齐晟松了手劲儿,将卑劣而阴暗的想法压了下去,嗓音还哑得厉害。

    “我送你。”

    托了泳池这场闹剧的福,接下来一天的排练顺利得出奇。

    文艺复兴风格的剧院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厅内,拱形窗口立着青铜雕像,上方悬挂了巨幅彩绘和人物油画,恍若上世纪宏伟华丽的缩影。

    偌大的排练厅内,舞团刚进行完最后的彩排。

    伴舞退场整理装束,工作人员进行最后一次设备检查和调整。

    周遭人不少,有点儿吵。

    “i ove the ay you ook,sivia”剧场的负责人是个热情的中年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夸赞,“you take y

    eath aay”

    沈姒微笑着道了声谢,跟她聊了几句,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进来了

    沈姒心态一直很稳,倒不在意齐晟是否在场。不过这会儿还在彩排,她不觉得他有耐心在这儿等,也不太想出什么幺蛾子,费时间应付。

    她站在彩绘玻璃窗下,直勾勾地看着他,等他朝自己过来。

    不过跟她想象的场景都不太一样。

    齐晟看向她时,并无惊艳之色。

    他的视线直接越过她肩头,落在她身后。他脸色微变,疾言厉色地喊了一声“躲开”,一把推开面前的人,不管不顾地朝沈姒的方向冲过来了。

    沈姒看到齐晟奇怪的反应,没听到身侧细微的声响,“怎么了”

    “哗啦”

    毫无征兆的,巨大的彩绘玻璃角落爬上细纹,在一瞬间震碎。

    “啊”

    “ook out”

    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惊呼。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刺耳到让人心惊。沈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被齐晟一把揽进怀里,折身紧紧抱住。

    齐晟一手箍住她的后脑,按进自己怀里,惯性差点将她按倒在地。

    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四分五裂。

    剧院的排练厅内瞬间陷入混乱,好在彩绘窗下没站几个人,伤情也不严重。有人惊叫,有人怔立,有人骂骂咧咧地指责剧院没有检修。

    不过这还真怪不得主办方,建筑存在几百年了,每年都有人检修,但一块玻璃、一片砖头都算古董遗迹,不是能随意更换的,可能因为前几天刮过一场大风,彩绘玻璃才毁坏了。

    “你没事吧”齐晟一把捞起她的手肘,看着惊魂未定的沈姒,短促紊乱的呼吸,泄露了他原本掩饰得不错的紧张,“有没有受伤”

    沈姒心惊胆战,脸色有点难看。

    太危险了。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冲上来挡一下,碎玻璃刮的就是她的脸了。

    沈姒的心跳久久难以平息,一时竟也忘了推开他。她从他怀里抬眸,看着他颈上渗出的血丝,探到了一手温热,惊呼了声,“你流血了。”

    齐晟微蹙了下眉,抬手缓慢地擦了下后颈。

    他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倒没她那么紧张,甚至还有心情同她玩笑:

    “你还是去庙里拜拜吧,沈姒。”

    这才过去几天

    她先是差点在台阶上一脚踩空,再是在秀场晕倒不省人事,现在又遇上玻璃破碎险些被划伤。

    这他妈也太点儿背了

    “”

    沈姒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琢磨他这话的合理度。

    等她打量了眼安然无虞的自己,又打量了眼身上挂了伤的齐晟,她终于忍不住,很小声地嘀咕了句:

    “我觉得,还是你去庙里拜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