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房中一时无声。

    但是, 守在床边的女子并没有离开,她抚摸河蚌的手也依然温柔,眼底一片沉静, 她仿佛是郑重地思索过了, 才迎上小妖卑怯的目光。

    “没有。”

    片刻后,她轻声说出了这样两个字。

    河蚌渐渐暗淡的面容上,在这一瞬,乍现而出的光彩几乎让人不忍再看。

    “你做得很好了。”

    女子柔软的指尖探入河蚌的鬓发,细细地梳理,缓缓地摩挲。她自己也面色苍白, 早前洞穿心口的重伤仍在消磨着凡人身躯的气血, 但她的声音不带一点颤抖, 垂首俯视河蚌时,让小妖以为自己重回了昔年的归墟谷, 四海之水日夜涌动, 可最后还是停息在三公主的眼眸。

    也只有如此,才是封号被夺、跌落尘埃、再不能名正言顺地执掌水族了,却还是义无反顾为四海舍命的红龙。

    河蚌不敢眨眼地凝视着。

    她看着从不肯低头的西海小魔头, 守在她的身边,轻声细语地与她说话,一句一句地回应着。

    “你去过的地方,许多连我也不知道, 更不曾去过。”

    “听起来很有意思。”

    “还有你见过的那些人, 经过的那些事, 我都听着呢。”

    面容与西海红龙没有丁点相似的宋玉红弯起唇角, 她俯下身子, 与河蚌挨得更近些, 不在乎她的形容可怖如斯,只是双手捧起小妖的脸颊,力道用得极轻。

    小妖却下意识偏了偏头,唯恐自己嶙峋的面骨碰疼了她。

    宋坊主没有让她躲开。

    她只是指尖一动,小妖便立刻安静下来,再没有一点闪躲,眼神晶亮地只顾着凝视她。

    她的原身明明是只河蚌,但眷恋一人掌心温度的样子,却如同一颗流失在外的珍珠,在世人手中辗转多年,磨尽了所有光泽,终于回到从前裹育她的温床。

    “你怎么会给敖灼丢脸”

    剑冢之内,宋坊主没有当面与河蚌说过一句话,小妖自然不可能熟悉她的声音。但此时此刻,她正陷落在这人的掌心,面对的却好像仍是那个身穿白衣的西海红龙,在不见天日的海牢里,亲自捧起了一只尚未化形的河蚌。

    龙女一向艳烈如火,这时却放缓了声调,告诉呆头呆脑的小妖“小家伙,你要记得”

    “你替敖灼看过的那个人间,真美啊。”

    河蚌的眼底霎时落满光芒。

    西海红龙被囚近六百载,当着海夜叉和和河蚌的面,她没有说过一句自暴自弃的话,哪怕到了魂飞魄散的时候,也没有留下过只言片语的怨怼。

    小妖如此笨拙,其实猜测不出三公主的心意,不知道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还有寸步难行的囚牢,到底是不是敖灼未曾说出口的遗憾。

    她甚至从不曾想过要去“猜测”。

    天有日月,世有山川,她踽踽独行这些年,始终不肯停下脚步,只是想把自己变成敖灼的一双眼,一双脚,再捞起满手的光与景,来日重逢时,才好小心翼翼地捧给敖灼,把她错失的岁月东添西补上一角。

    小妖曾百般忐忑,只觉得自己上不得天,入不了地,收拢的这一角微不足道,又算得了什么

    眼前的三公主却说,她这一角,也是人间。

    “我记得了。”

    小妖把干裂的唇抿了又抿,还是忍不住弯起眉眼,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我会一直记得。”

    不管以后去了哪里,都不会忘了。

    河蚌像是不觉得痛,也不知道冷,破败不堪的妖丹已经留不住显圣真君输入的灵力,仅这一点续命的生机都要流失了,可她从始至终只看着身边的凡女,每多说一字,气息便更微弱一分,却还是不肯停下。

    “我想和三公主多说说话。”

    因为那些与敖灼朝夕相伴的日子里,将将开启灵智的小妖什么都不懂,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陪三公主解闷。”

    不让她独自沉没在万丈海牢里,到最后还要忍受龙珠消损之痛,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苦。

    “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一句,卑微的小妖不敢当真说出口,喉头滚动一瞬,还是让自己咽了回去。但她不知道,像她这样不会掩饰自己的蠢材,尤其是在“敖灼”的面前,早就已经把所有心思都写在了目光里。

    她这一生,分明只渴盼回到敖灼的身边。

    “可三公主想给你取名字呢。”

    凡女感受着手心慢慢冷却的面容,声调更轻“你在剑冢里,不是还在念着么。”

    那是小妖筋断骨折之时,依然念念不忘的低语,她用一个没有得到的名字,支撑着自己在缚妖阵里苟延残喘。

    凡女当时听过了,便记住了。

    她抚过河蚌的眼角,拭去一滴晶亮的水珠。小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落了泪,只是神情怔怔地看着她,听着她柔声道“从前不给你取名字,是你还小,也不是敖灼的奴仆,没道理趁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先取了,毕竟要叫上一辈子。”

    “不过,你若是想要”

    凡女体贴地问着“那我们就取一个,好不好”

    河蚌没有当即回答,神色甚至犹有几分不可置信,隔了许久,才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怎么会不好

    小妖灰败的眉眼甚至亮起一点雀跃的光“我,我如今也识得许多字了,我能记住,也能自己写出来的,不会再让三公主一字一句地反复教了。”

    “这么厉害呀。”

    凡女笑了笑,眼底似有无垠深海,温柔包裹着小妖残破的身躯。

    “那,唤作栖光,好么”

    小妖喃喃地跟着念“栖、光”

    凡女缓缓摩挲过她的面颊,这每一处干涸,每一寸冰冷,都是为西海红龙煎熬过的铁证。她用目光一点点拂过,语气却仍是平稳的,还能笑着与小妖说“是啊,不是说攒了许多红珍珠么珠生光华,而你留住了它,送给敖灼,岂不就是栖光”

    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三公主了,敖灼走得如此狼狈,死前的最后一眼也没有重见天日。可偏偏是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妖,闷头向前,舍身奔赴,非要再为她栖停一抹光。

    凡女低垂眼眸。

    源自显圣真君的灵力从妖丹里向外散逸,小妖的意志随之昏沉,先前被压制住的伤势却卷土重来,将这幅妖身拖进又一场剧痛。等她彻底睡去,就会有鬼差前来接引,入鬼域,判功过,再饮一碗孟婆汤,洗去前尘种种,送她再入轮回。

    她这样死心塌地的孩子,一生只知勤勤恳恳地修炼,不曾有片刻的为非作歹,来生或许能投作人胎,父母双全,将来得遇良人,从此夫妻琴瑟和鸣,儿女绕膝,平安到老。

    她合该再有一个美满人生。

    但小妖却不肯入睡。

    她的眼里满满当当只有一个凡女,哪怕她再不是敖灼的身形相貌了,莫说是杨二爷,连与敖灼同胞而诞的敖玉都无法确认她的身份,但凭借着一股莫名所以的底气,小妖看着凡女的时候,眼底倒影出来的分明还是一尾红龙。

    她艰难地回想片刻,居然傻傻反问道“三公主闺名为灼,亦有光亮之意,我可以么”

    好歹也读过许多年的书,到了此刻,她甚至还惦记着不想冒犯西海红龙的名字。

    “”

    凡女突然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她弯下了腰。

    属于活人的温热气息笼罩住小妖,像是要为她驱散不断袭来的冰冷和困倦,又像是要让小妖睡在这一片暖热里。河蚌陷落在凡女的怀中,耳边听得她缓声道“为何不可”

    “若敖灼为光,此刻你栖于她,便也是栖光了。”

    小妖一怔。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凡女轻轻一闭眼,声音却放得更轻,像是千百年前把河蚌交托给海夜叉一般,这一瞬,她把这只濒死的小妖重新揽回怀抱,告诉她

    “栖光,敖灼来接你。”

    她笑着与她道“咱们再说说话。等你困了,我就哼曲儿哄你睡觉,好不好”

    这一夜的丑时,阴云密布的塞北终于大雨倾盆。

    敖玉站在塞北宋府的屋檐下,目光投向天际,只见重重乌云后有龙族化作原身布雨,可惜并非他敖氏族人,敖玉的气息又收敛得好,这眼生的龙族没认出下面还站着他这么一尊菩萨,正自顾自忙得不可开交。

    想来也是他遁入空门已久,如今新一辈的小龙,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八部天龙名叫敖玉了吧

    敖玉东想西想个不停,丝毫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更不想与身旁的显圣真君搭话。

    可他自己也知道是在做无用功。

    单单看这时不时瞥向身后屋子的眼角,也能知道,敖玉的心神正落在哪里。

    他实在是不能不担忧。

    宋玉红伤势未愈,一口气全凭掌珠吊着,河蚌小妖却比她还要危殆,这样两个姑娘在屋子里独处,便是一个人昏厥不支了,另一个也帮不上什么忙,让敖玉怎么能不挂心

    “哎,也怪我脑子糊涂。”

    敖玉暗自叹息,不知道自己先前是怎么回事,那凡人姑娘明明什么都没说,甚至不曾抬头看他一眼,敖玉竟自觉什么都懂得了,和同样告辞的显圣真君隔开两步,问也不问就直接离开,还记得要带上房门。

    等到收回手的时候,八部天龙自己都为之一愕。

    诚然,他不可能偷听姑娘家的悄悄话,但她二人情形不妙,河蚌又与阿灼前缘匪浅,不管怎么看,敖玉都自认是该留在屋子里的人。

    可他为何就这么走出来了

    敖玉掩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攥成了拳。

    自登于梵境后,他已有许多年没有这般心烦意乱过了。

    他天资不比敖灼,但也没有差到哪里去,从前做西海三太子的时候,就是年轻一辈中的好手。到后来转投佛门,一路九九八十一难固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却也让他定了心性,修为更是大增。

    连他的同胞妹妹都曾感叹过,说他和从前真是不一样了。

    “你这一身佛光普照的样子”

    万丈海牢里,被囚的龙女曾眉眼轻挑,把暌违多年的双生哥哥上下打量了几遍,开口第一句就没有客气“还当真是要割舍尘缘了”

    彼时,敖玉已然正得善果,将将受封八部天龙广力菩萨,乃是货真价实的佛门弟子,按理来说,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他更四大皆空的人了。可他隔着一扇牢门,站在同胞妹妹面前的时候,那般冷着脸不肯说话的神情,哪有半点像是心无挂碍

    敖灼便嗤笑一声“怎么,你专程跑一趟,莫非就是为了给我甩脸子么”

    纵然面对四位龙王,西海小魔头也鲜少有落在下风的时候,更别说还是自小被她欺压到大的兄长了。那时被囚禁的人分明是她,但只这挑眉一笑,便平白将敖玉看矮了一头,僵持许久,还是率先败下阵来。

    “你如今可满意了”

    正该风光无限的八部天龙紧咬牙关,终于开口道“你可知,我自大雷音寺归来,见过父母,谢过亲眷,却只能独自赶到这里来见你,是怎样的心情”

    “那当然是喜不自胜了,由道入佛至大成圆满,该好好庆贺”

    “敖灼”

    敖玉忍无可忍地低喝。

    相伴而生千百年,那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咬牙切齿至极,满心只想着立刻破开海牢,将她揪在手里打上一顿也犹不解恨。

    “”

    西海小魔头凝目看了他一会儿,面上笑意便慢慢淡了下去“你来,是要与我吵架的”

    自然不是。

    敖玉恨恨一合眸。

    西海敖灼生而极贵,若非六百岁那年被他骗去了昆仑山,自此陷入一场痴恋,她也会同东海五姐姐一般,半生以来无风且无浪,尝遍世间百味,也不用知道什么叫吃苦。

    她是敖氏公主,一辈子只管肆意而活就够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蜗居在逼仄的囚室,穿着与她并不相称的白衣,终日只能与海夜叉面面相觑,却再不能由着性子,在敖氏族内四处为祸。

    “囚于万丈海牢”,听起来是多和缓的刑罚啊,似乎连点皮肉之伤的血腥味都闻不到,但归墟谷分明是祖龙的埋骨之地,每隔千年还有一场祖龙大祭,届时龙王龙后将齐聚于此,却再不能走向这座囚笼,看一看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明珠。

    甚至要等到敖玉投身佛门,再不受天庭管制了,才敢暗地里偷偷过来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你可还好”

    敖玉强忍着祖龙遗骨带来的压制,逼着自己把满腔酸涩一口咽下“我这次来得急了,你若是缺了什么,还是想用些什么,我下回再带过来给你。”

    他面色很冷,别扭地不肯看着她的眼睛说话,声音却带着一点微乎其微的颤抖,仿佛只是站在那儿,短暂地在这归墟谷停留片刻,都要被四海之水绞碎了一颗心,疼痛得压抑不住。

    傻子。

    敖灼眼底一顿,良久,还是把唇角重新弯了回去,懒懒笑道“这儿没人吵我,是个能安静修炼的好地方,但呆久了也无聊。你不若替我寻摸些能打发时间的玩意。”

    其实她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想着敖玉现在也无事一身轻了,为防闲极了长草,只能再给他指派点任务,最好能把敖玉哄去凡间,管他这尊菩萨是要普度众生还是宣示佛法,只要别到归墟谷劫狱,其他的就轮不到她这个罪女操心了。

    想到这儿,敖灼干脆又补了一句“先说好,你可不要拿些破烂过来糊弄我,玩不了两天就坏了,还不够我生气的呢。”

    “那可巧了。”

    被同胞妹妹挑三拣四地支使了一番,敖玉反而神色微松,袍袖一挥,海牢里便突然多出一架七十二弦的箜篌,琴头饰以凤凰1,引颈长鸣,赤翼伸展,眼眸传神彷如活物,像是不经意间就能振翅而起,绕着敖灼盘旋起舞。

    敖玉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我先前偶得了这东西,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先收着了。”

    “”

    敖灼长长地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要为他无时无刻的惦念而感动,还是先冲将出去拧断他的龙角。

    她缓了又缓,再开口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杀气“我懂了,你今日来不仅想和我吵嘴,还想和我动手。”

    她刚嗔他一句傻子,但万万没想到,他自己也身为敖氏子弟,居然还能傻到给西海红龙送凤凰雕饰。

    更何况

    “我同那位鬼域之王的关系如何,你不是不清楚,你送旁的凤凰也就罢了,偏偏就送了一只赤翼凤凰。”

    敖灼简直是在冷笑了“好阿玉,你是生怕我与他一别多年,忘了他原身长什么样吗”

    人间说龙凤呈祥,但西海小魔头打小就认为,他们这应该叫做“同病相怜”才是。

    抛开别的不说,至少在子嗣繁衍上,两族几乎是难分伯仲的艰难。到敖灼这一辈的时候,能凑齐嫡系象征的赤翼金翎的凤凰,竟然只新诞了一只,名唤意安,真可谓是整个凤族的宝贝疙瘩了,比之敖灼在龙族的受宠程度还要高上一截。

    奈何这根独苗很不好伺候。

    本来凤族世代长镇丹穴山,虽也有子弟外出历练,但大体还算得上与世无争。谁知怎么就出了他这个异数,第一次出山就一路杀到鬼域正中的酆都城,二话不说干翻了十殿阎罗,自己荣登鬼王御座。

    最让人不解的是,如此先斩后奏,天帝得知后竟当真允准了,一道天旨补上去,意安便成了名正言顺的鬼域之王。

    这消息传到西海的时候,不可谓不惊骇欲绝,饶是久经风浪如龙王敖润,都险些一把扯掉自己的胡子。

    但这不是敖灼与意安不对付的根本原因。

    毕竟论起无法无天,西海小魔头敢说自己排第二,谁又敢自认第一

    他二人机缘巧合相逢后,之所以相处不来,实在是天生的脾性相左。

    鬼王意安,分明做出了这等耸人听闻的大事,本人却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认真,一等一的严肃,一等一的板正无趣。

    光凭这三个“一等一”,也该知道,他与西海小魔头的相性有多惨不忍睹,不管是逗他还是气他,敖灼几乎都是一踩一个雷。而她生平最得意的事之一,也正是曾踏着昔年凤子入鬼域的旧路,自酆都城门直闯鬼王殿,一路万鬼退避,无人可阻,直至与意安狭路相逢。

    二人一言不合就只管动手,事后,意安默不吭声重建宫殿,敖灼则被自己的龙族老父亲追杀千里

    新仇旧恨尚且历历在目,敖灼偶然想起都要再咬牙切齿一番,但敖玉这个同胞兄长倒好,竟还眼巴巴地送来这么一架箜篌给她添堵

    “呵。”

    西海小魔头撸了撸袖子,看向箜篌的目光不带一点善意。

    敖玉只听这一声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也顾不得摆脸色了,马上急声道“别扔也不能拆”

    不能

    敖灼手上慢了一慢,回头看了他一眼。

    敖玉不自在更甚,却终于回视着同胞妹妹的视线,看进她深邃的眼眸“你看啊阿灼,二叔常听鲛人吟唱,也说有助于陶冶性情。你从前只喜欢练剑,如今闲来无事练练箜篌,就全当是修炼心性了,还不成么”

    说到最后,甚至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恳求之意。

    在敖玉看来,如果说同胞双生有什么坏处,大概也正是这一点了有多心灵相通,便有多无法欺骗对方。就算先前做好了准备,连哄骗阿灼的理由都想了好些个,可真到了她面前,只一眼对望,敖玉打好的腹稿就通通说不出口了。

    他瞒不过阿灼的。

    敖玉只能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绞尽脑汁地想让妹妹收下东西,却不敢告诉她这箜篌上的凤凰,根本就是由凤族金翎所化,是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八部天龙前脚刚出梵境,后脚就进了鬼王殿,赶在重返西海前,先好声好气从意安那里换来的。

    为此,敖玉许下重诺他将效仿地藏菩萨,度四方恶鬼十万,所得功德更将投入忘川,超度水下执念难消的亡魂。

    “敖玉别无所求,只求鬼王一支金翎。”

    从前陪着胞妹胡作非为的白龙,也能对着意安躬身一礼,腰身几近弯折。

    生为敖氏真龙,哪怕自己不去修行,也是与天同寿的神仙。但与此相对的是,一旦敖氏弟子身亡,不能为其聚魂的话,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诀别。

    敖玉还没有想到救出妹妹的办法,可他知道归墟谷是什么样的地方,也终于知道了阿灼为什么要把自己送进这里。

    正如他骗不了阿灼一样,敖玉也能明白,从她决定逆天降雨的时候,只怕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来。

    但敖玉不可能放任她如此

    “广力菩萨该知道,凤族浴火重生,嫡系金翎确实能在肉身消亡后长留神魂,放诸敖氏却难保成效。”

    意安站起身,避开了这一礼,一板一眼道“敖氏以龙珠为本,若是没了龙珠,即便我如今身为鬼王,再以金翎为引,也很难聚拢敖氏的魂魄。”

    “如此,菩萨还执意要换么”

    “换”

    那时的敖玉抬起头,眉眼锋锐得近乎带上了冷意“只要有一点机会,我都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