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阳曾经是西京城红极一时的名角儿,他这个人长得好看、扮相也很美,唱腔、身段极佳。他第一次登台,就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一夜成名,红遍西京。
那个时候,西京城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没有看过孟公子的戏,那就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由孟清阳出演的戏是一票难求。
“孟公子就是属于老天赏饭吃的那种,哪怕他后来因为身体不适、选择隐退,哪怕是后人辈出,都没有人能取代他在梨园行的地位。”宋爻佳向沈茶和金苗苗解释道,“你们远在边关,可能感受不到这个,那几年,孟公子是所有府邸的座上宾。”他压低声音,在二人耳边小声说,“太后娘娘还托父王请过他,但很不巧,边关战事频出,等战事结束,他又不唱了。太后娘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特别的难过。没想到哎”他看看被两个暗影扶住的孟清阳,“他当时宣布隐退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根本感觉不到状态下滑,现在看来,内有隐情。”
“殿下,小茶对这位孟公子唱的如何,当时有多红,一点兴趣没有。”金苗苗指了一下被巡防营兵士控制住的中年男人,“对那个隐情最感兴趣。”
沈茶没说话,只是朝着金苗苗笑笑,转过头看了一眼宋爻佳,朝着他一拱手。
“孟公子的这桩案子,还是要请殿下做主。”
知道沈茶有为难的地方,宋爻佳也没推辞,本身就对这里面的内情很感兴趣,自然很乐意接手。
他看看周围的情况,现在他们还在戏园子门口,因为孟清阳的突然求救,门口围了很多的百姓,也有很多喜欢过孟清阳、捧过他的场的人。
宋爻佳觉得,既然都已经被大家知道这里面有隐情,就在这戏园子门口审案子即可,当着全城的百姓,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都抖落出来。而且,他们之前也派人回宫里传信,难说宋珏那个好奇心很重的家伙,不会拉着沈昊林和白萌跑出来看热闹。
知道要在门口审案子,巡防营的兵士除了维护好周围的秩序,还把戏园子里的所有人都给提出来,从里面搬了桌椅,准备了纸墨笔砚。
那个中年男人,以及戏园子现在的台柱子,那个叫做孟清雪的年轻男孩,被兵士摁压在地。因为孟清阳身上的伤太多了,宋爻佳特批让他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旁边有个暗影扶着他,免得他体力不支而摔倒。
孟清雪已经被这个大阵势吓得说不出话来,他现在脑袋发懵,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围堵一个区区的孟清阳,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连代王世子都惊动了。
他恶狠狠的瞪着坐在一边的孟清阳,无论如何,都是这个废物惹的祸,死到临头还不消停。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梅竹的鞭子朝着孟清雪的方向抽了一下,“说你呢,不许到处乱看”
“啊”孟清雪被吓了一跳,以为那鞭子要抽到自己的身上,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草民草民孟清雪,是是”
“闭嘴”梅竹的鞭子抽向那个中年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中年男人吞了一口口水,被抽了一顿鞭子之后,气焰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尤其在知道面前坐着的人是谁之后,整个人就萎靡不振的,基本上算是有问必答。“草民滕信义,是这家西园的老板。”
“孟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是”
“别吞吞吐吐的,说”
“我我”
“不是吞吞吐吐,是难以启齿吧”
人群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女声,大家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位夫人领着两个侍女从人群中走进来。
“这位是”
沈茶看着这位夫人很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她是谁,在记什么地方见过了,只好悄悄的向宋爻佳询问。
“是忠武伯夫人。”看到沈茶皱了皱眉头,宋爻佳赶紧补充道,“是继夫人,你们上次回来的时候,应该是在太后娘娘那里见过的。”
沈茶点点头,看着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的忠武伯夫人,微微欠身回礼。
“妾见过世子殿下、见过沈将军”
“夫人免礼,看座”宋爻佳抬抬手,请忠武伯夫人一旁落座,“夫人刚才说的难以启齿,是何意”
“回殿下的话,妾嫁入忠武伯府之前,曾经是戏班的一员,就算妾不说,大家也是知道的。”忠武伯夫人看看孟清阳,轻轻叹了口气,“曾经有幸与孟公子一起合演,故知道一些内情。这个滕信义是孟公子的结义大哥,曾几何时,两个人好得不分你我,比亲兄弟还亲呢。”
“哦是这样的啊”宋爻佳一挑眉,“夫人不说,本世子还真不知道的。”
“知道他们真正关系的人其实不多。”忠武伯夫人冷笑了一声,“滕信义原来也是学戏的,只是自身条件不好、也没有什么天赋,所以,根本没戏可唱。但他跟孟公子的关系特别好,孟公子成名之后,两个人也是形影不离的,后来还一起买下了这个戏园子。若非我偷听到了滕信义和这个孟清雪的密谋,我可能会一直被他们的兄弟情深所感动呢可没想到,事实的真相却是那么的可怕。”
“有多可怕”
“滕信义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跟孟公子结交的,他非常相信孟公子可以一炮而红,成为西京城的名伶。所以,从学艺的时候就跟孟公子称兄道弟,等到两年后,孟公子如他所料一般名声大噪,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孟公子身边最信任、最得力的人。孟公子只需要专心唱戏,其他的一切琐事都交给滕信义这位好大哥打理。可他怎么会想的到,这位好大哥一直都包藏祸心、一直都在利用他呢”忠武伯夫人看了一眼滕信义,冷笑了一声,伸手指指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孟清雪,“这个家伙表面上是孟公子的徒弟,真实身份是滕信义的亲侄子,但他骗孟公子说自己是孤儿。”
“孤儿”宋爻佳轻轻摇摇头,“户籍是不会变的。”
“殿下,若伯夫人说的是事实,户籍也是可以更改的。”沈茶冷笑了一声,“肯花银子就行。”
“大将军说的不错,尤其是要入梨园行,更改户籍更是简单的很。孟公子这个人,心很软的,而且人很善良,听了他们编造的身世,很心疼这个小子,就把他收了徒弟,甚至待如亲子,将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他,还带他去了很多府邸唱堂会。但滕信义叔侄并不满足,他们想要的是取孟公子而代之。而梨园行,虽然讲究努力,但天赋也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叔侄都没有这个天赋,怎么都不可能超越孟公子。所以,他们不甘心,既然没有办法超越前人,就把前人彻底的毁掉。”
“孟公子的嗓子”
“是”忠武伯夫人点点头,“那一次我正好听到了他们的谋划,要毁掉孟公子的嗓子。”
“你告诉孟公子要小心了”
“对,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孟公子,但孟公子不相信我说的,反而警告我不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忠武伯夫人叹了口气,“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说的话,只能离开戏班,带着两个侍女去江南散心,这才偶遇了我家伯爷。”她看了一眼满脸悔恨的孟清阳,“说到这里,我也要谢谢孟公子,要不是你对我的怒斥,我也不会找到伯爷这么好的人。”
“我”孟清阳哑着嗓子,“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
“对于伯夫人的控告,你有什么说的”宋爻佳一摆手,打断了孟清阳的话,他笑眯眯的看着滕信义,“承认吗”
“孟公子的这一身伤,和被毁掉的嗓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记金苗苗站起身,走到孟清阳的身边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朝着宋爻佳和沈茶轻轻摇头,“旧伤很多,虽然不危及生命,但会让他未来数十年饱受病痛的苦楚。”
“不能根治”
“要跟随他一辈子,痛起来会生不如死的。”金苗苗略带遗憾的叹了口气,“滕老板,还有这位小兄弟,你们应该很高兴听到这个结果吧”
“没错”孟清雪猛然抬起头,恶狠狠的说道,“我是很高兴听到这个,他活该落得这个下场既然他收了我这个徒弟,为什么还要接堂会为什么不把这些机会留给我呢为什么总是死死的压着我,不让我出头呢如果我们不搞死他,即使是现在,我都是个没名没姓的小角色”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可是你们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让他消失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他一直都看不起我,一直都在挑我的毛病,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孟清雪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通红,“我就是要让他瞪着眼睛看着,我,比他有名气,比他受欢迎,赚的银子也比他多而他”他伸手指向孟清阳,“只是个又老又丑、被人遗忘的货色”
“孟公子,你听清楚了吧”忠武伯夫人一摊手,“我提醒过你,不可以轻信任何人,可惜,你现在虽然知道了,但已经晚了”
孟清阳还没回答,就听到“砰”的一声,抬起头看过去,沈茶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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