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习惯,总想去看看。”林建业如是说道。
这个已经年过五十,半头青丝褪成白发,眉宇间依稀带着些岁月痕迹的男人,已经在设计行业,待了三十年之久。
坊间流传“小有名气的大设计师”,说的就是林建业。
从业三十年,一直走在环境和建筑设计行业的最顶端,却一直收着最低廉的设计费用,也从不为自己的作品开幕去现身剪彩。
“小有名气”这个词语,是仅限于古槐小区内。
“大设计师”这个称呼,却是业内对林建业发自内心的赞扬。
喜好旅游的习惯,也是林建业在年轻的时候养成的。
那时候的林建业,总是接了无数的设计约稿,然后拿着定金,以彭傅市为中心,逐步向外扩圈旅游。
很多时候,在火车上,和人说着聊着,看着外面或贫瘠或富饶的土地,林建业就能完成设计。
在火车上完不成的,就在旅游的途中。
突然看到一座古老的城墙、突然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突然被一片秋天的落叶飘到头顶
这些都是林建业的设计灵感。
时代发展网络腾飞,世界各地的风景、建筑,都可以透过一块屏幕,看到每一处细节。
可林建业就是没办法从图片中汲取灵感。
只有手掌触摸在外墙的那一刻,林建业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建筑所带给他的灵魂共鸣;
也只有呼吸到照片中的空气、感受到图片中的风,林建业才能够提笔去画。
自从林鸿出生后,林建业一个人背起行囊到处走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林鸿十八岁之前,林建业只离开过彭傅市四次,其中三次是和林秀苗和林鸿一家三口去旅游,另外一次则是去京都看望自己的老师。
一直到林鸿上了大学,林建业才有机会,带着林秀苗一起,两人一年去一个地方见见世面。
年轻时候转过的地方很多,可都是围绕着彭傅市,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走。
放在地图上看,偌大一个华夏,林建业走过的地方,或许可以组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圆形之外的土地,都是林建业没有踏足过的。
这次落地就是鹭岛,也着实让林建业兴奋了好一阵。
看到陆小白行程表的第一眼,林建业就在心里暗叹“总算打破了我的麦田怪圈。”
鹭岛的生活节奏和民俗风格,一直都是林建业心头上的一朵小红花。
明知它在绽放,却怎么样都看不到它的颜色,也触及不到它的花瓣。
从小在彭傅市长大林建业,深受这座城市的感染。
历史的厚重、文化的积淀,塑造了林建业这个人和他的设计风格。
鹭岛作为同样年代久远的城市,却有着不同于
彭傅市的清新与跳脱,只是透过图片,林建业都能感受到鹭岛上一墙一瓦的呼吸。
陆小白将第一站设在鹭岛的原因,也是因为林建业。
陆小白知道,没能在三十岁之前去过鹭岛,一直是林建业的遗憾。
在做行程表的时候,陆小白犹豫过,应该把鹭岛放在第一站,还是放在最后一站。
第一站是火炬燃起,是完成年少时候的梦想。
最后一站是大幕落下,是结束少年时代的遗憾。
拿不下决定的陆小白,突然想起某年的春节,林建业喝高了之后举着酒杯说的话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少年的人生里没有遗憾,所谓的遗憾,只是暂时的,还没有去完成的梦想。”
想通了这点的陆小白,将鹭岛放在了第一站。毕竟自己这个林爸,身体和心态都还年轻,距离将大幕拉下,去结束人生遗憾的年龄,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五十岁的林建业,已经很少为别人设计图纸,更多时候,他会闷在家里,设计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年轻时候,追求深沉厚重。
年过五十,林建业反而想试试看年轻一点的东西。
鹭岛的旅程,不止是林建业的圆梦之旅,更是他开启人生下一个篇章的契机。
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林建业,或许就能在这次的旅行中出现。
等乌图美仁吃饱饭,林建业背上画板和笔,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酒店。
没有计划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行程,出了酒店之后,林建业单凭着设计师的直觉,拐向了他认为的,会有鹭岛风格的街道。
姜还是老的辣,林建业的眼光和直觉都很准。
出了酒店之后,走了几条街,林建业就看到了不少独特风格的建筑。
鹭岛独有的“味道”,也彻底在林建业三人面前展开。
阳光正盛的下午,光线分明的砖石小道上,海风的味道拢合而悠远。
并不宽敞的小巷里,红砖民居的阴影下,小摊贩们纳着凉避着暑,摇着蒲扇喝着茶。
商意浓浓,却温情脉脉,海浪和烟火气完美的融在一起。
走了一圈又一圈,过了一街又一巷,林建业坐到一家烧仙草摊子前,摘下背上的画板,摊在膝前。
“吃点什么”老板从竹制的小板凳上起身,迎向落座的三人。
“您这儿,有什么招牌的啊”林建业从小布袋里掏出三根炭笔,放到小桌板上,笑看向老板。
老板擦擦手,看着组合怪异的林建业三人,笑道“来鹭岛,坐在烧仙草摊子前面,那肯定是要喝烧仙草啊。”
“成,来三碗烧仙草,料按您的口味加,顺便借您桌子椅子坐一会儿”林建业和气道。
“随便坐,这大下午的也没什么人。”
老板走进屋子,从铁桶里舀出三大碗烧仙草,然后在各个调料碗里来回倒腾。
看着林建业捏着炭笔,在画纸上打轮廓的样子,老板好奇道“你们是画家来这里写生”
林建业飞快的构图,不多久就已经能看出街道的样子,“差不多吧,来旅游,顺便找找灵感。”
老板坐回自己的板凳,手里摇着蒲扇,“艺术家啊,真不错。”
林建业失笑道“您抬举,不知名的小画手罢了,对了老板,你知道哪里有骑楼吗”
老板惊喜道“你还知道骑楼呐从这边街口出去,右拐直走一条街,然后再左拐直走两条街,就是老骑楼巷子。”
“我看你气质就不是什么小画家,老哥你得有五十来岁了吧”老板拖着板凳挪到林建业旁边,探着头看林建业一边分心聊天一边作画。
林建业轻轻摇头,脸上笑意甚浓,“虚岁五十二了,老板您贵庚啊”
老板把扇子拿开一点,匀给林建业一半的风,“刚过完四十九岁生日,刚刚你们坐下,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们三个不是一般人。”
林建业落笔不停,出声问道“怎么说”
老板端起一杯凉茶,手中蒲扇轻挥,颇有指点江山的韵味“五十几岁了,能靠画画养活自己,还能带着家里小辈或者学生旅游采风,能是一般人”
听到老板的这个说法,林建业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小白和乌图美仁,笑道“老板您真是慧眼识珠,就冲您这句话,再来三杯凉茶”
老板挥挥蒲扇,随意道“你们喝不惯凉茶的,我也不缺三杯茶的钱,你接着画,我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本就是为了照顾生意说出的话,既然老板也不在意,林建业也就不再多说,沉下心开始画图。
“小白哥,我还想吃。”很快就吃完一碗烧仙草的乌图美仁,有些羞赧的看向旁边的陆小白。
陆小白对老板小声道“不好意思,麻烦您再给做一碗可以吗”
老板利落起身,拿起乌图美仁面前的空碗,“没问题,还是按我的口味加料”
乌图美仁连忙摇头“只加红豆,和那个白色的,黏黏糯糯的,一团一团的东西。”
老板心领神会“红豆和芋泥是吧,稍等一下。”
端着几乎要漫出碗沿的“超大份加料烧仙草”,老板笑道“反正你们也要坐好久,我就自作主张给你添了点料,慢慢吃。”
“谢谢老板”看着满满一大碗的烧仙草,乌图美仁开心的眉毛都要飞起来。
陆小白吃完一碗烧仙草之后,乌图美仁也刚刚好喝光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林建业在画纸上复刻出的街景民生,却才刚刚开始。
“小白,你
带美仁到处去逛逛吧,吃吃小吃,看看风景,我还要坐一会儿。”林建业暂停落笔,抬头温和的朝陆小白笑笑。
陆小白“嗯”了一声,在碗下面压了一张百元钞票,带着乌图美仁离开。
老板扶着腰起身,把桌上的两个空碗收进屋里,认真清洗了几遍之后,从颜色暗沉,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色老旧木屉里翻出几张零钱。
“四碗三十二,没那么多零钱,找零七十,放这里了啊。”几张不怎么新的钞票,被老板压在了桌上的筷子盒下面。
林建业停下笔,抬头对老板笑道“辛苦您了。”
老板拎着茶壶,坐到林建业对面,“辛苦什么呀,一年也卖不了几碗,做这个,就图个安稳自在。”
“每天啊,看着你们这些来来往往的外地人,也挺有意思的。”乐呵的斟上一碗茶,抬手朝着林建业虚敬一碗。
林建业放下画板,给自己倒了一碗茶,跟着老板一饮而尽。
“您说的对,我还真喝不惯这个味道。”放下茶碗,林建业用胳膊蹭掉嘴上的茶渍,一脸苦相。
老板大笑两声,“老哥,你不是画画的吧”
林建业重新拿起笔“我早就说了,老板慧眼识珠。我算是个设计师吧。跟画画还是沾边的。”
老板骄傲道“那可不,虽然老哥你画的挺好看的,但是那些什么光影啊渲染啊还是什么的,完全没有嘛”
林建业好奇道“您懂绘画”
老板摇摇手,“我一卖烧仙草的,哪懂这个,有时候年轻人碰巧坐下来,又是个画画的,我就聊两句。时间久了,不会画,但是会看。”
正说着,一对小情侣来到了铺子前面,看到招牌上的“烧仙草”之后,踌躇了几秒后,坐了下来。
没等那对情侣开口,老板就摇着蒲扇起身迎客“几位吃点什么啊”
男生把包放到桌上,腼腆一笑“两碗烧仙草,招牌上的辅料都要。”
女生倒是比男生放得开,大大咧咧问道“老板,你这烧仙草是不是鹭岛本地正宗的啊”
老板没有正面回答女生的问题,反过来抛了个问题回去“就看这套都快包浆了的桌椅板凳,你说我是不是正宗的”
女生爽快笑道“我一瞅就正宗,多添点料啊老板。”
老板慢条斯理的掀开放着烧仙草的锅盖,“我给你打两碗烧仙草,然后单拿一个碗给你们装料行不行”
“行,谢谢您啊。”女生很高兴。
林建业收起桌上找零的七十块,无声的笑笑,继续复现鹭岛的街道。
离开巷口街道,陆小白和乌图美仁走到鹭岛海边的步行道上。
从巷口离开后,陆小白就用微信给妈妈李琳转了两万块,备注“逛街
资金”。
李琳也收得很痛快。
木板铺成的海边栈道,有不少看起来很年轻的男男女女,嬉笑追逐、漫步谈天。
乌图美仁兴奋地来回跑动,大叫道“小白哥,我第一次看到海诶好厉害”
陆小白趿着人字拖,安静的跟在乌图美仁的后面,俨然一副本地人出来遛弯的模样。
可陆小白也的确是第一次来到海边,第一次见到在烈日下翻涌的海浪。
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海是什么样子,但陆小白觉得,鹭岛的海,给人一种安逸闲淡的生活感。
栈道很长,绕着海岸线修建了好几公里。
半个下午的时间,就有四五拨小姑娘跑来问陆小白要微信,结果统统被陆小白以“没带手机”的理由婉拒。
有两个小姑娘,给陆小白留下很深的印象。
“同学,我们两个不知道鹭岛哪里好玩,你可以给我们当半天导游吗”小姑娘这样说道。
大概穿着短袖裤衩人字拖,双手插兜慢慢悠悠的陆小白,被认成了鹭岛的原住民。
虽然陆小白觉得有趣,不过还是用一样的说辞,拒绝了。
天还是泛着橘红色的光的时候,乌图美仁的兴奋劲儿才消磨了一点,乖乖的走在陆小白的旁边,“小白哥,这里的小姑娘,比我们那边好看的嘞”
陆小白不相信道“不会吧少数民族的姑娘才应该好看吧。”
乌图美仁果断的摇头“没有,我们那边小姑娘都黑黑的,不像这里,都白白嫩嫩的。”
陆小白笑道“你今天一下午看到的,除了巷子里卖小吃的大娘,所有女性,应该都不是本地人。”
乌图美仁张大嘴巴“真的假的”
陆小白突然加快步伐,作出追赶日落的样子“当然啊,这里可是旅游的好地方,外地人很多的。”
乌图美仁有些受打击的样子“这样啊”
随即少年又明朗起来“那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陆小白扭过头,朝落在后面的乌图美仁粲然一笑,落日的辉光,照在陆小白的半边侧脸上,相得益彰的温暖。
两人就要走出栈道的同时,世界的时间也被按下了暂停,两扇连通两界的大门,出现在栈道的尽头。
两个阳光下粲然若星宿的少年,笑着踏进门扉。
醒来的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到了八点十七分。
陆小白感受着身体上的轻灵,跨出浴缸,径直走向茶几上已经摆好的大碗浆糊。
第三天,对于熊洛克晚上的铁拳,陆小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止是对于疼痛濒死昏迷的准备,更是一觉醒来后身体完全蜕变的准备。
闭着眼把浆糊喝光,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样,反胃和呕吐感
已经不是那么强烈,喝到一半,陆小白就克服了那股恶心的异味。
看着陆小白这么干脆利落的喝下浆糊,熊洛克内心赞叹道“有变强的决心的态度,不错。”
不过心里赞赏归心里赞赏,熊洛克的拳头,却没有半点的慈爱和怜悯。
比起之前的两天,熊洛克下手更重,打出的气更散。
一拳把陆小白打晕,扔进浴缸里,熊洛克甩甩手腕“下一个。”
有了陆小白的决绝“赴死”,黑甲小队的其他人也都很痛快的上前领拳。
等到五个人外加一头蜜獾全部躺进了浴缸里,熊洛克走到陆小白的浴缸前,在陆小白的胸口上虚按两下,打进去两道一夜之后就会消失的暗劲。
算上中午打进去的那道,现在的陆小白身上,有三道爆发之后,能够炸碎v6魔兽身体的强大暗劲。
吸收着药汤精华的陆小白,在暗劲打进去的那一刻,无意识的情况下,眉毛明显皱了一下。
乳白色的药汤,能够治愈陆小白身体内外的伤势,却没办法阻止那三道游走不定的暗劲破坏他的身体。
这一夜,陆小白经历了数千次脏腑被撞碎,然后迅速重组的痛苦,却没有办法醒来,只能默默承受。
只有熊洛克知道陆小白身体的痛苦,就连陆小白本人,都不知道这一夜,自己受了多大的罪。
第二天一大早,精神焕发的黑甲小队一伙人,就被熊洛克丢进了二级的木偶阵中。
经过了三天三夜的洗礼,二级的木偶阵,陆小白几人应对起来已经称得上是游刃有余。
虽然没有系统的训练过反应力和躲闪能力,但身体被强化强化再强化之后,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仅凭下意识的反应,就能够躲开木偶阵迅猛的攻击。
乌图美仁和冰茶用了三个小时,从二级木偶阵走出来之后,又被熊洛克丢了回去,顺便把木偶阵升到了三级。
陆小白比两个人晚了一些,用了三个半小时才走出来,而且身上受了不少伤。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顺子和水木总是差上一线,没能突破二级的木偶阵。
简单让几人修整了一下,熊洛克就把几人分开到不同的地方,进行不同的训练。
说起来是“分开进行不同的训练”,但其实熊洛克只是把他们放到了相隔几百米的地方,给他们每人面前放了个修复过六次,眼睛里有晶亮的光的战斗木偶。
乌图美仁面前的木偶,是被熊洛克打残了六次、模仿的动作,大概相当于擒拿入门的木偶。
水木面前的木偶,学会了八极拳入门。
冰茶的对面,则是拿着木刀的持械木偶。当然冰茶手上也有一把熊洛克连夜赶制出来的木刀。
顺子的对手
,是一个被熊洛克调教到搏击技术已经很高超的木偶。
熊洛克不奢望顺子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成为搏击高手,只希望他在近身搏斗的时候,能够适应挨打和躲闪的节奏。
平头又被熊洛克丢到了熟悉的山谷中,不同的是,这次平头除了逃跑之外,多了个反击的选择。
只有陆小白,对手是活生生的熊洛克。
一米八的少年,和接近两米的精壮汉子,站立对面,“不是木偶吗”
熊洛克把外套搭在树杈上,转了转手腕,“他们目标明确,知道该怎么练,你不一样,你没天赋,也没目标,不是修复了七八十次的木偶教不了你,修复了七八十次的木偶你也接不住一拳,只能我来。”
“反正你只能描摹出形似,我也不必要给你介绍是什么拳法,你能模仿出来就好。”
熊洛克摆出松散的拳架,朝陆小白招了招手,“来,让我看看一天之后,你还能记得多少。”
经过地球上一整天的时间,距离熊洛克教拳的“昨天”上午,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
只看过一遍的几十种拳法格斗技,陆小白还能够描摹出六成形似的,只剩下一两种。
印象最模糊的拳法,陆小白只能再复刻出两成,很多的拳脚动作都变的自相矛盾。
稍微过了两招之后,熊洛克大概就了解了陆小白现在的水平,开始手把手的带着陆小白,回忆、融合、学习新的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