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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劳费心
    穆典可压根就没想过嫁柳心原。 那些话说出来,只是为了不叫人起疑心而已。 穆典可沉默了片刻,把染了血的帕子放到水盆里漂净,继续给小叶擦手,道“我现在只想着如何度过眼下这一关,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这话等同于没说。 云锦没想到她这般执迷不悟,有心劝两句,却知道她主意坚定,一定是听不进劝的。心里颇有些烦闷,拉开帘子看着外头的风景。 出了柳家大门往东走半里路,是个岔路口。 阿福将车停在了路边上。 云锦见云峥也下了马,问道“大哥,怎么停下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云峥道“没什么事,你就在车里坐着。三妹有话要同崇德堂的黎当家说。” 云锦看了穆典可一眼,穆典可站起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一行人驻车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远远见柳宿天陪同黎亭从正门出来了。待黎亭走近,穆典可上前郑重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黎当家相助之恩。” 黎亭笑问道“云小姐谢我什么” 穆典可道“今日若非黎当家相帮,我们兄妹几人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脱身。” 黎亭虽说只是个药堂当家,但他的身后是常家堡,柳宿天自不敢得罪。若非他流露出偏帮之意,以柳宿天心狠手辣的作派,为了掩住丑闻,当场杀了他们几个灭口也不是没可能。 黎亭笑道“云三小姐真是个聪明人。那么三小姐能否猜到我为何会出现在柳家,又为何要偏帮于你” 穆典可心头悸动了一下。 早在她进入姑苏的前两个月,徐攸南就派人把有关柳家的各种信息全都打探清楚每个人的性格特点,有何好恶,与谁交好,又因何与谁结怨,方方面面,事无巨细。 厚厚的一大摞,看完全在穆典可的脑子里。 她所知道的,崇德堂与柳家的关系并不好。 两年前,黎亭因为一个急诊赶着渡河,正巧遇上出门游玩的柳亦琛夫妇,因为争渡起了好大一顿冲突。云央小产后迟迟不愿上崇德堂问诊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更不用说前一阵柳心原派人刺杀韩一洛,误伤了崇德堂的大夫,黎亭还亲自上门兴师问罪过。 穆典可实在想不到出于什么原因,黎亭一个日理万机的大当家会跑来柳家,跟相互看不顺眼的柳宿天闲逛花园。 除非这是常千佛要求的 常千佛曾经给过她一个助她脱困的承诺。 思及此,穆典可心头一阵暖,却依旧敛了眉,装个懵然不知的样子,道“黎堂主医者心肠,仁义为怀,自然不愿见到弱者受欺凌。” 黎亭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同穆典可打哑谜了,摊上明面道:“要帮你的不是我,是我家公子爷。” 穆典可既是猜到了,也就没必要装作惊讶的样子,不卑不亢道“还请黎当家待代云林谢过常公子好意,云林受之有愧。” 黎亭瞧着她不咸不淡的样子,言语中似乎隐有不喜之意,心里颇为常千佛感到不值。 他此番上柳家,说好听点是来表明立场的,说不好听点,就是来示威的那云林是我家公子看上的人,你家小子还是莫要肖想了。 黎亭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干这么不体面的事。 金震岳去世以后,在他们那一辈人的老人里面,就数常纪海威望最高。一年一年,不知道多少武林名宿都去世了,常纪海依然身子硬朗地屹立着。不管是洛阳穆家,江南三姓,还是剑阁刀阁,八大门派,那些平时受人尊敬爱戴的当家理事人,见了常纪海,都恭恭敬敬地唤一声老太爷。 老太爷高处不胜寒,可老太爷从不以势压人啊。 老爷子闲时种种花,烧烧烟袋,看着江湖小辈们打打闹闹,那完全就是一副“我很厉害,我不欺负你”的大家做派。 黎亭敬仰孺慕得很。 公子爷是老爷子一手带大,行事颇有乃祖之风。这回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面对黎亭的质疑,张口就来“对,我就是要以势压人。用常家堡的名号,从他江南首姓手里抢人。” 黎亭没辙了。想了一晚上,自己要是不出面,常千佛一准亲自上阵了。咬咬牙,决定这恶名还是自己担了。 常家堡里人与人相处,讲究的是一个真诚友善,越和睦越好。云三小姐一身戒备,跟只刺猬似的模样,黎亭委实不喜。 但天底下有种不喜,叫许我不喜你,你凭啥不喜我 黎亭自认为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常千佛自幼丧父,同常家堡的一众叔叔伯伯们格外亲厚。众人明面上自然尊他是主子,私底下却拿他当半个亲儿。自己的儿子,是怎么看怎么好,居然还叫人嫌弃上了 当下黎亭说话也没那么和善了“听云小姐的意思,是嫌我家公子多管闲事了” 穆典可察觉到黎亭不悦,说道“昔日在林雾山修行,常听师父说起常家堡。贵堡泱泱大堡,屹立江湖,独善其身,着实叫人钦佩。若因我一介凡女子,累及常家堡名声受损,云林担当不起。” 黎亭眼睛微眯了一下。 他发现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聪明。 她知道常家堡里当家的是常纪海,而不是常千佛。当然也就知道,常千佛许她再多,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梦。 识时务,懂进退,是个有分寸的人。 黎亭笑了起来“徐清阳那个老道,向来是看谁都不顺眼,背地里还肯这么夸人” 穆典可道“师父要强,心眼还是明亮的。既是背地里,说些真话又何妨” 谁人不爱听好话穆典可既表明了立场,不会攀缠上常家堡,那么她像不像个刺猬,跟黎亭又有什么关系。 当下黎亭看穆典可便顺眼了许多,居然发现她长得也不赖,跟穆沧平家的那个丫头有得一拼。难怪常千佛少年心思关不住呢。 客套了一番,黎亭笑道“眼下这般情形,三小姐作何打算” 穆典可的回答让黎亭妥妥地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敢再黎劳当家费心。” 这不是拒绝黎亭,这是在拒绝常千佛。 当天黎亭把这话一字不少地原样转给常千佛,常千佛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说道“那就先不插手了,加派人手盯着两家,暗中帮衬着吧。” 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黎亭心中有些失望。踟蹰一阵,劝道“我倒是觉得,这位云三小姐胸中颇有丘壑,另有打算也未可知。未必需要公子为她筹谋。” 常千佛道“她有无打算是她的事。就当是我有私心,为顺自己的心意吧。” 他低头写着字,笔墨酣畅,力透纸背。但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形无神。 常千佛瞧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字,心绪很有些不平。 黎亭心里倒是平得很,只是气不太顺。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还顺心意呢。您可是我们打小捧着护着,没舍得给半分委屈受的公子爷。人家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你还上赶子地贴上去呢 这话黎亭没说,从书房退了出去。 公子就是公子,再怎么亲近,有些规矩是不能逾越的。 管家严一笙拿着账本走过来,见黎亭脸色不好,不问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朝书房里瞅了两眼,问“公子爷还惦记着呢” 不说还好,一说黎亭更来气了“都死皮赖脸上了,还只是惦记这么简单” 严一笙愣了一下“哪来这么大火气” 黎亭抬脚就往自己的书房走“你这账本先放一放,咱俩好好合计下,这事该怎么跟老太爷说。是时候往洛阳去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