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爷回来了”敲门声响起,付安在门外嚷道。
付疏开门出去,就见苏凡带着两个衙役抬着草席进院子。
苏凡见到她,拱手道“公子连夜从临县请来仵作,今日一早验完便给付小姐抬回来了,怕误了付老爷下葬。”
“付疏谢过苏大人和几位差爷。”付疏颔首道谢,然后吩咐付安“付安,带差爷去祠堂,让大师兄和五师弟为父亲更衣。”
“是,小姐。”付疏让葡萄给衙役每人一吊钱,付安才带着他们把付天成的尸身抬去祠堂。
看人走远,苏凡才说“付老爷死于刀伤。”
“果然如此。”付疏眼神黯了黯,又问“可能看出是何刀”
“长四尺三寸,窄刃,可为匕首,或为”苏凡看了付疏一眼,没把话说下去。
“或为削肉刀。”付疏垂眸道。
削肉刀,刀如其名,为专门拆骨剔肉之用,锋利异常。
削肉刀的来历,要追溯到十九年前。
宣正六年冬,西南王郑九通造反,宣正帝派忠武侯前往蜀地镇压。忠勇侯喜食珍味,皇帝为表重视,特命当时风头正盛的御膳房掌厨付天成随军。
蜀地冬季潮湿阴冷,当地盛产番椒和花椒。付天成走水路至此,见岸上纤夫渔夫用热汤煮鱼虾蔬菜,尝试之后大呼妙哉。后研究三月有余,将番椒、花椒、藿香、肉蔻等十余种辅料用牛油和菜油熬煮,制成麻辣鲜香的火锅,深得忠武侯喜爱。
而剔骨刀,就是付天成为了肉类剔骨更精细,切出来的肉片更薄更易熟,亲自锻造的厨用刀具。刀长四尺三寸,刃窄,刀身精巧,薄如蝉翼。
六年后,忠武侯大捷归京,将火锅做法带回京城,宣正帝大为赞叹,赏付天成纯金打制的剔骨刀,题字天成味,就是挂在饭馆门匾上的那一副。
彼时付天成爱妻丧期未过,他辞官隐居蜀地,剔骨刀只他一人懂锻制使用之法,连皇上赐的金刀,也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之作,毕竟谁也不会真的拿御赐金刀切菜做饭。
话虽如此,剔骨刀却也不是完全无处可寻。
付天成收徒后,每位徒弟配一把削肉刀,与剔骨刀长度相仿,窄刃,只是比剔骨刀略重略厚,虽无法达到削铁如泥,却仍是剔骨削肉的利器。
天成味之所以价值连城,据说除了有付家菜谱之外,更重要的,是里面有剔骨刀的锻造之法。
只是如今付天成已死,天成味被盗,里面是否真的有剔骨刀锻造之法,根本无从考证。
“节哀。”苏凡看着眼前女子纤弱却直挺的脊背,心生怜意。
付疏看他一眼,扯出一个淡笑“无事,我现在并无资格悲伤。”
苏凡不解“小人愚钝,请付小姐解惑,何时才算有资格”
付疏眼神中透出冷意“待杀父仇人血债血偿之时。”
“付小姐请放心,公子定会为付御厨讨回公道。”苏凡抱拳,看那两个衙役已经回来,对付疏说“我等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叨扰了。”
付疏点头“我去看看父亲,今日之事,还要谢谢苏大人和苏侍卫如实相告。”
送苏凡出门后,付疏直径走到祠堂,此刻付天成已经换好寿衣,躺进早就准备好的木棺里。
尹亮和俞挽舟跪在一旁,往炭盆里面续着纸钱。
葡萄,付安和王大娘也跪在后面,默默地抹着眼泪。
付疏走进去,见祠堂里只有这么几个人,冷声开口“其他人呢”
付安止住哭泣,低头回道“几位少爷称伤不来,肖小姐她在照顾齐少爷。”
“家主新丧,就是临盆妇人也不敢私自逃避守丧,他们倒是会摆架子。”付疏冷笑一声“罢了,这少爷小姐他们不想当,非要当奴仆,那就如了他们的意。付安,带着王大娘,一个一个地给我拖出来,谁不从,就给我送去官府,告他一个奴大欺主。”
“是,小姐”付安和王大娘应道。
“等等。”付疏又说“齐志杰和肖雨歌,就不用叫了。”
“是。”
没一会,付安和王大娘带着林茂、胡大勇和刘守仁来到了祠堂。
几人看见付疏,纷纷怒目圆睁,活像看个杀父仇人。
“付疏,你这是何意”胡大勇一见到她就开口质问。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几位连为自己父亲守孝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和我以师兄妹相称”付疏冷哼一声“我不过是在教育自家家仆罢了,叫你一声四师兄,难道还真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胡大勇瞪了瞪眼睛,不知该如何反驳,倒是林茂出声询问“那为何只有我师兄弟三人二师兄和小师妹呢”
刘守仁听他这话皱了皱眉,冷哼一声。
付疏淡定回答“二师兄帮父亲保管卖身契有功,父亲早就为他销了奴籍,现在已经不算付家家仆。如今父亲亡故,二师兄毫无私心,将卖身契交付于我,他重伤在身,自然不用守丧。”
“你胡说”林茂听她这话就登时大怒“二师兄怎会做这样的事”
付疏冷冷地觑他一眼,轻慢地说“我给你解释已经够给你面子,你是什么身份,值得我去骗”
说罢,她也不看那几人是什么表情,径自进了祠堂。
付安刚想带着林茂几人进去,就听自家小姐冷淡的声音传来“既然他们这么不想来,那就在外面跪着吧,省得污了父亲的眼睛。付安和葡萄看着点,谁跪得不好,晚上继续。”
话音一落,果然没人再敢有异议。
之前他们逼迫付疏分家,哪还敢守着付天成尸体过夜,不怕付天成亲自来教育他们吗
三伏天气,大太阳底下带伤跪着,不晒死也得脱一层皮。这种惩罚,不可谓不重。
县衙内,苏钺听见苏凡的禀报大为惊叹“她当真那样说”
“千真万确,付小姐亲口对属下说的。”苏凡恭敬地回道。
“不愧是付天成的女儿。”苏钺勾唇一笑“既如此,本公子可万万不能教付小姐失望,定要让那行凶之人,血债血偿才是。”
“公子说得极是。”
“那二人最近可有动作”苏钺正色道。
“伤得太重,一直没有出屋子。”苏凡回答。
“我已经命人手下留情,他自己又给魏子元递了银子,怎么还伤得那么重”苏钺皱了皱眉头,似是在嫌弃他口中之人无用连屋子都出不了,还怎么指望他路出马脚
“据属下所知,此人本就是好吃懒做之辈,厨艺不精却自视甚高,练习时总爱偷奸耍滑,体虚得很。”苏凡撇了撇嘴,眼里的鄙视毫不掩饰。
“哼,什么眼光”苏钺挑眉嘟囔一声,也不知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