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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点心
    涠洲案子很急,李炎来找沈青青后的第三日一早就要出发。

    临行前,孟西洲正院给老国公爷夫妇请安辞别。

    老国公夫妇一早就备好早膳,在正厅等他一起用膳,前段时日孟西洲忙于处理慧王谋逆一案,他夜夜宿在大理寺中,偶有几次国公夫妇思儿心切,夜晚去探望,给他送吃食时才匆匆见过几面。

    魏氏见他来了,赶忙让下人盛好肉粥,又往他那悄然推了推桌上的小菜,“东西都收拾好了吧这几日要下雨,天会反寒,你还是带两件厚实的衣服去,别冻着了,涠洲不比汴京,临海多风,我让香菱备下些点心,你路上吃,还有一些干菜,那多是海鲜,怕你吃不惯,到时候生了胃病”

    孟西洲耐心听着,面色柔下不少,待魏氏说完,他才回,“儿子不是第一次远行,东西都已准备好了,而且这次会带着娇云一起去涠洲,父亲母亲放心便是。”

    魏氏听孟西洲提到带娇云去,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喜色,她暗戳戳的瞟了老国公爷一眼,听他轻咳一声道,“这就对了,你贵为国公世子,出门带个丫鬟跟着没什么,不够的话,把娇云娇玉娇兰通通都带上”

    “老爷,菜都凉了。”魏氏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夹了一筷子腌萝卜条递进他口边。

    国公爷低眼一瞧,这不是道凉菜吗,本来就是凉的,后蓦地一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默默张口吃了下去。

    魏氏见孟西洲吃完饭,放下了筷子,才从袖笼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我母亲一族是涠洲的,在当地颇有名望和人脉,有几位亲戚进京述职时,还来府中坐过,如今的涠洲知州陆玉成便是你大表舅家的长子,他大你数岁,为人宽和,谦逊知礼,若有了这层关系,想必你办起事来也会容易许多,这封信就是我给你表哥写的,见时转交就好。”

    孟西洲颔首接下信函,“是,儿子一定会转交给表兄,多谢母亲为儿子搭桥铺路。”

    “你是我儿子,这些自然不必多说,还有件事要同你讲。”

    “母亲请讲。”

    “还有五日便是三月二十,是你生母忌日,今年同往

    年一样,请了法事在府里小办,你意下如何”

    “但凭母亲安排,我到时候在涠洲会祭拜母亲的。”

    “好,你自己记得就好,李炎到时候也会提醒你,记得再忙,也要给她上一炷香。”魏氏扭向国公爷,国公爷会意道“好了,你母亲心细,不要嫌她话多,出门在外,一切安全为上,勿要让我同你母亲再担惊受怕。”

    别了国公夫妇,孟西洲听下人说一切已经备好可以随时出发,便吩咐开拔。

    一个时辰前,小宅梅园。

    沈青青今晨难得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坐在房间里等李炎来找,不想李炎没来,娇云先拎着包袱来找她了。

    李炎说这次出行,世子准她带一个丫鬟跟着,沈青青本想带处事谨慎的娇玉去,可不巧,那日李炎告诉她要出行的事后,便染了风寒起不来身,这担子自然而然落在了娇云身上。

    娇云知道自己能远行,兴奋地很,早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她今日穿了身交领男款长袍,梳起个发髻,看上去有点假小子的意思。

    沈青青听她在那叽叽喳喳说着她问到的涠洲情况,听得津津有味,忽而觉得带上娇云,的确是解闷儿的最佳选择。

    二人在房间里聊了没一会儿,李炎亲自来请人,涠洲离汴京不过两三日路程,二人没带太多东西,跟着李炎从侧门进了马车,一路去了显国公府外的小巷中候着。

    这是沈青青第一次来显国公府,方才坐在马车里东绕西绕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她坐在那,偶尔偷偷撩帘瞟两眼,青灰色的高墙黑瓦看上去冷冰冰的,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她没进过王公贵胄的深宅大院,也想象不到阿洲从小长大的院落是怎样的繁华奢靡,这种认知像是个无形的墙,将她阻拦在外。

    甚至从她知道阿洲是世子身份后,她的脑海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自己住在这个宅子里,跟阿洲在一起生活的画面。

    这不是他们的家啊。

    她有点想三溪村了。

    想她自己的家,想那三间泥瓦房,篱笆围起的小院,也想院子里那颗长得旺盛的桂花树。

    “沈娘子”娇云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劲儿,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坐在那突然

    眼睛就红了

    后见沈青青盯着帘子直直发愣,忽而有些明白了。

    沈娘子已经在小宅住了一段时日了,主子也在梅园宿过,到现在过了将近两个月,府内却迟迟没有其他动静,看样子爷是不打算将沈娘子纳进门了。

    可娇云想不明白,即便沈娘子的身份家世再低,依着老国公夫妇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世子在外面有这么一个人,肯定是要给个身份的。

    更何况她一点也不觉得沈娘子是个出身卑微的,相处这么久,沈娘子平日的言行举止,文采学识,非但不比高门贵女差,反倒更胜几筹。单说读书识字,就比世子的妹妹孟思然好太多了。

    娇云想不通,索性不再想了。

    她不愿让沈娘子独自难过,从食盒里取出个蛋黄酥递过去,“娘子吃些东西吧,方才就没用早膳,这一路还久着呢。”

    这一盒蛋黄酥,小奶酥之类的点心,是娇云同她昨夜刚做出来的,为的就是在路上做个零嘴儿,只不过沈青青此刻实在没心思吃。

    这头沈青青刚要把塞进手里的蛋黄酥还给娇云,守在马车外的李炎闻见了奶香味,馋了嘴,贴着帘子小声道,“娇云妹妹是不是带了点心不给你李哥我分点么”

    娇云心里正不爽,嘟着嘴巴气鼓鼓道“不给,上个月我们做了那么多,也不见李大人来小宅一趟,现在想吃,已经晚了。”

    “哎呦,你是不知道小公爷负责的案子有多棘手,这可是连刑部都不敢碰的案子。我人都不在汴京,又怎么去看你,可惜了”李炎想起来上个月的日子就头疼,为了核验证据,他可是没少在外跑。

    话音刚落,帘子被撩开一角,沈青青用帕子拖着,递给他一块蛋黄酥,“李大人,等着也是无趣,方便同我们讲讲,小公爷这次办的是个什么案子,能这么棘手。”

    沈青青早就好奇孟西洲平日在忙碌些什么,能为他数次招致杀身之祸。

    此时巷内空无一人,李炎亲自去接两人来此,为的就是不让她接触到其他人,自然要守在一旁。

    想着等着也是等着,慧王谋逆一案也不算是沈娘子不能知晓的秘密,他便坐上马车边沿,隔着帘子同二人讲

    述起慧王谋逆案的大概。

    沈青青起初只当个故事听,到后来,听到孟西洲在朝堂上公然与文官相抗,主杀慧王一事时,不由得捏紧袖口。

    主杀皇室宗亲这种事,本就会遭人非议,更何况当朝皇帝素来有仁君之贤,孟西洲如此,这不是碰上了皇帝的逆鳞么

    然而当时的情况同沈青青想的不太一样,皇帝将慧王谋逆案交由大理寺审理后,不过半个月,大理寺便将所有证据复核完毕,整理好卷宗三堂会审,确认慧王暗养精兵,有谋逆之心,只是在量刑上,朝堂内意见不和,形成了两股势力。

    以素有贤德美誉的太子为首,主囚禁慧王,让其永守皇陵,而以孟西洲为首的部分群臣,坚持按律法行事,法不容情。

    双方各执一词,当朝辩论,而事情的关键则落在了皇帝的态度上。

    众臣看来,皇帝犹豫不决,是为了留自家胞弟一条生路,不知不觉的,朝堂上支持太子主张的逐渐多了起来。

    孟西洲则同大理寺同僚不停陈列证据,陈述律法,依旧主杀。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会网开一面时,皇帝毫无征兆的将决策权交给了大理寺。

    就这样,震惊一时的慧王谋逆案,最终以慧王被贬为庶民,认罪伏诛而告终。

    沈青青听的心惊胆战,直到听到皇帝最终的决断,才长舒一口气。

    从她看来,朝堂上的分庭抗礼,不过是皇帝的一场戏罢了。

    所谓的犹豫不决,怕只是个仁慈的面具而已,没有一个帝王能允许旁人去觊觎自己的皇权,即便是同胞弟弟也不行。

    珍视声誉的太子,在皇权归属这件事上,怕是揣测错了圣意。

    这些事沈青青脑中神分析了一遍,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能把事情看的这么通透,怕是离不开那些在假期档循环播放的权谋剧与宫斗剧的熏陶。

    李炎讲完没多久,沈青青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一群下人从府内侧门牵着马车走出。

    李炎瞧见主子出来了,正要过去,身后的布帘一撩,一方食盒被推了出来。

    “多谢李大人讲的如此精彩,大人辛苦了,这一盒点心您就带在路上吃吧。”

    李炎咧嘴一笑,赶忙接下,带着些许不好

    意思道,“沈娘子怎么这么客气,若沈娘子喜欢听,路上有的是时间,我再给娘子讲讲之前主子在西北镇守时的事,那些故事可比这些精彩多了,怕是到了涠洲都讲不完。”

    孟西洲走出院门,一眼就看见撅着屁股向马车行礼的李炎,他眸色骤冷,压着声音道“李炎。”

    李炎麻利地拎着食盒过去行礼,见主子面露不悦,他指着食盒低声道“主子用过膳了么,这是梅园做的点心,方才我尝过了,味道比甜水巷的点心铺子强多了,等会出发了,给主子您尝尝。”

    “不必了,一会儿同行者还有大理寺的几位官员,一个大男人吃点心,成何体统,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出发吧。”

    李炎不知道小公爷一大早又发什么脾气,怕是方才在国公爷那又被数落了,孟西洲没再多言,扭身钻进马车。

    马车踏着晨曦的微光,缓缓向城外驶去。

    因案件紧急,一行车队加速行驶,待夜色深时,才停在一处小镇中,此时夜深人静,先行人员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院落,等待大理寺少卿一行人入住。

    跟孟西洲一个马车的几位官员,待马车停下的一瞬间,便争先恐后的下了马车,各个面色土黄,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谁能想到,明明两三日的路程,这位大理寺少卿竟要一天半赶完,简直就是不要命嘛。

    几人苦不堪言,各自散开去拿行李,孟西洲这时才下马车,大步流星地走进民宅之中。

    待几人刚拿出些早就备好的干粮打算吃时,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进,原来是孟西洲带人抱着一厚摞卷宗进来了。

    “少卿大人,要不要一起吃些东西这么晚了,厨房也不好开火,我们几个带了自家做的点心,要不大人也跟着将就一口吧。”

    有人看到随从抱着的就意识到要发生什么,赶忙起身表达出要吃饭的意愿。

    “王大人与韩大人还有些细节不清楚,你们吃着,我让他在一旁念卷宗,尽量在赶到涠洲前,把案情具体了解清楚。”

    几人看他没有要坐下来一起吃的意思,便没多言,“是,大人,那便有劳了。”

    想着好歹是能吃上饭,几人纷纷打开食盒

    ,精美的点心呈现在众人视野中,甜腻的香气扑鼻。

    “这是我家夫人做的核桃酥,各位大人尝尝吧。”

    “这是我家夫人做的叉烧包,虽然凉了,但口味还是不错的,诸位大人也来尝尝吧。”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管是不是自家夫人做的,似乎都因为那点可笑的攀比心,把满桌子的糕点全都说成是夫人们的手艺。

    孟西洲正襟危坐,手中端着杯茶,淡淡一抿,不知为何,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冒出早晨见过的那个食盒。

    此时桌前的几位大人已经饿了将近一日,起初还有人念在当着少卿大人的面不好意思放开吃,直到那人开始读卷宗时,几人就已全然不顾形象的开吃了。

    孟西洲见几人狼吞虎咽,又端起自己那杯茶喝了一口。

    正在此时,李炎拎着那方食盒走进正厅,见诸位大人正在分食糕点,他面色淡然地将自己拎着的那一盒悄悄打开一角,一股浓郁的奶香瞬间弥漫在整个屋子。

    “李侍卫,这是什么糕点闻得怎么这么香”有人好奇问。

    “这个叫小奶酥,糕点上面淋着的东西叫炼乳。”

    “可否能分我一块试试我拿我娘子做的核桃酥同你换。”

    李炎刚才在外面差不多吃饱了才进来,他想着再问问一直没用膳的主子要不要吃些点心,不想一进来,倒招惹上一群饿死鬼。

    李炎知道主子不爱吃糕点,便也没多想,一小块小奶酥能换个大桃酥,看着还挺合适的,他便同意了,结果食盒刚一上桌,就被几人瞬间换空了。

    “入口即化,奶香浓郁,真是妙啊,这是李侍卫的夫人做的”

    李炎听罢吓了一跳,他见主子面色如常,赶忙否认,“我尚未婚娶,这是府内的厨娘做的。”

    有人听了当即比起大拇指,称赞道“国公府的厨娘手艺真好,这小奶酥放到甜水巷,一准受欢迎,唉,只可惜我们怕是只有今日才能有幸尝到一块了。”

    几人瞧向孟西洲,想着少卿大人松松口,等过几日办完案回到汴京,能再让他们尝一尝小奶酥。

    然而孟西洲依旧只是冰着那张脸,继续饮茶,无人留意到方才他极为隐忍的滚了滚喉

    。

    看几人分的差不多了,李炎将食盒送到主子那问“爷要不要吃些点心,这都是各位大人的夫人做的,种类繁多,也没小奶酥那么甜”

    孟西洲冷冷扫了眼那盒粗制滥造的点心,瞬间没了心情,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出了屋。

    春夜寒凉,一口寒风灌入,孟西洲倒真有些饿了。

    他下意识的往偏院走去,想去厨房寻些干粮垫补。

    此时夜深了,小院里的灯笼被灭了大半,他随意走着,忽而一阵阵干哕的声音入耳,侧目一瞧,院中假山处,一道纤弱的身影正扶在那,肩头一阵阵的颤着。

    沈青青的确低估了古代马车的颠簸程度,她今日坐在马车里,如置身于地狱般煎熬,马车飞快跑起时,每一下的颠簸都像是有人戳在她胃口上。

    她昏天黑地的忍了一路,此刻总算是落了地,能透透气。

    一日没吃什么东西,自然也吐不出来什么,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不舒服。

    刚缓和一些,沈青青准备去找点酸口的东西压住恶心感时,一回首,回廊灯火下,那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往她这直直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吃火锅吃的有点晚,今天先发五千吧

    至于为啥没吃辣的,青青想着孟狗会来,所以特地准备清口的,牛油火锅,谁不喜欢呐

    孟狗我想吃媳妇做的点心了,真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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