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天第一反应便是开什么玩笑。
当时定与婚书的时候, 指着就是他与正妻沈落樱的孩子,与林青痕无关,自然也没有人会把这件事冠在他身上。
这些年, 他都不愿意提起自己那个十分多余的儿子, 管他自生自灭,只当他不存在便是了。
既是林家家族耻辱, 又是他心里极恨所出,此刻林清霜提起,他才勉强想起这号人来。
“霜儿, 与婚书之事,不可儿戏, 他”
林清霜打断他的话,开口又问:“爹爹, 那婚书上, 写我的名字了吗”
林重天一愣, 随后回答:“那倒没有。”
外人不知道婚书上具体写了什么,但他是知道的。
殷家殷九霄比林清霜年纪稍大一些, 不知道生母是谁, 他爹抱回来的。
当时定婚约的时候,还是林家爷爷听了消息之后, 耍了点手段, 靠着老朋友的情谊,用千年陈酿灌醉了殷家老爷子,糊里糊涂的定下了这门亲事,还签了不能反悔的与婚书。
但其实那个时候林清霜还没有出生呢, 名字也没定下。婚书上写的是林重天与沈落樱所出, 指代的就是林清霜。
殷九霄那个时候也没有这个大名, 不过他爹膝下只有这一子,写清了生父名字,那这关系也逃不了。
“霜儿,你”
“我看这婚书写的并不严谨,”林清霜道,她心里越来越有把握了,“林青痕虽然是侧室所出,但我娘是林家主母,规矩上亦是他的嫡母,族谱上也是这么写的,他为何不能嫁”
这
林重天先前完全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性,他也难找到先例证明这样可不可以。
与婚书一般都是要写清楚名字的,但林家爷爷心里有计较,定的时候急,生怕夜长梦多,林家孩子还没出生就开始寻着机会算计了,没管这么多。
“爹爹为何犹豫”林清霜越想越觉得这事正中自己下怀,“他不该替我去吗这本就林青痕欠我的,再说了,殷家如今也是有家底的,我这是给他找了个好归宿”
她想得很清楚,林青痕和殷九霄这两个人一个瞎一个丑,如今同是灵力低微,简直天生一对。
虽说殷家还有家底,但是殷九霄如今是弃子罢了,林青痕就该与他破败在一起,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休想去溯夜仙山
若婚约这事可解,林家目前的压力可减缓许多。
林重天似乎被说动了一些,皱着眉头在那里想。
自昨天晚上把两亩田里的那所有红圆麦清理干净之后,林青痕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他今天实在坐不住,戴了耕工的斗笠,又偷偷摸摸跑去种植园了,打算观察观察情况。
果然,如他所想,那天除了作死的林斐,一定是还有其他事情发生了。
种植园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虽然来的人都很小心了,没有动作太大惹人注目,但林青痕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他们像是在这里找什么。
三山之人都来看过,不过种植园太大,他们目前为止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林重天还试图找园主问话来着,但余音音不在,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这一个园主的消失,在三山之人看来,必是林家遮遮掩掩的借口,他们没有放弃探查,一部分人留在种植园这里,企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一部分人则去了丹房。
除了外界,林家也有人对此事很是好奇。
林青痕在种植园装作耕工的时候,就发现林家自查的力度比其他势力要厉害地多,余音音的房间他们都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整个种植园都在这段时间被找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整个林家也不是没有聪明人的。
林青痕很快便看到一个,显然比其他人都更有想法和目标。
那是林云思,林家小辈里面炼药天赋最好的一个,据说昨天大会之上他就是主位之一。
林青痕对他的印象不深,但林家小辈人里面小时多少都被林清霜带着明里暗里欺负过林青痕。
现在长到这年纪,他们许多人忙碌起来,各有各的事情,林青痕又在家里沉寂下去,闲的没有正事干持之以恒欺负他的目前也只有林斐一个。
但唯有一个林云思,没有欺负过他。
倒不是说林云思脾气多好,这位炼药天赋极高的人很是孤傲,平时除了炼药其他什么也不在乎,恨不得在丹房住一辈子,如今却在种植园里晃荡很久了。
他常在林家丹房,自看到那四星止血散之后就起了兴趣,而且不比三山之人,心里十分清楚林家丹房确实从来没有弄出这东西,所以他没有花心思在丹房找结果。
这丹药之所以出奇,任何一个炼药师都看得出来是原料的问题。
种植园外围的管理者突然消失这件事林云思想来想去都觉得十分蹊跷,外人不知道余音音的特殊性,反复搜了几遍她的院子没有收获之后就走了,没有太花心思。
但他小时候听长辈说过,这位是大供奉请回来的人,除了能控蝶之外,是有些本事的。
而且余园主的蝶还在,这人到底有没有消失,也要另说。
于是林云思没有漫山遍野的去找,他就瞄准了余音音院子周围这一块地方,在那里来回晃荡。
林青痕自然也看到他了。
照林云思这样的搜索办法,他再花些时间,找到那隐藏的阵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到了这些场景,林青痕这样敏感的心思,自然迅速联系到自己身上去了。
该不会是自己的丹药暴露了吧
不是他自作多情,这种情况联系之下他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而且四星止血散,他是卖出去两瓶的。
有谁在那天的炼药大会上把这东西散出去了,也许就是借着林斐作弊的事情,导致他们把这丹药的源头都归在林家这里。
若是拂心妙法的人发现这丹药的奇怪之处,只要他们不傻,绝不会闹那么大。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天客栈里的人了。
可那会是谁呢
林青痕与那人的关系仅有一个客栈小厮,就算他现在去问,小厮恐怕也不会记得或知道那是什么人。
那是客栈,住店或吃饭,在那里短暂停留的人太多了。
罢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
幸好的是,林青痕提前动手销毁了隐藏阵法里所有的痕迹,他的直觉实在很有用,也没有人在此时此刻怀疑到他身上。
即使林云思或者其他人发现了那个树洞的存在,也是一无所获。
自己只要像之前一样,在这里等师傅来接好了。
林青痕整个人安心下来不少,但这世界也有他预料不到的事情。
他那天晚上从种植园回到自己那破败小院子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有一群人站在那里。
身着黑甲,那是林家内院的侍卫,仔细一看,那还不是普通侍卫,是林重天身边的人,地位尊贵,一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还把自己的院子围地水泄不通。
林青痕远远一看就知道不好,转身就跑。
但是这一队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一样也发现他了,如今正面迎上,怎么可能让林青痕跑得了。
几息之间,林青痕就被逮回来了。
那侍卫看了看他身上的奴仆衣服,又看了看他脸上的面具,嗤了一声“你就是林青痕青痕少爷这一天到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家主有请,请和我来吧。”
林青痕被他们挟制住,跑不了的话,他就不跑了,别平白无故受了伤。
他趁着离开的时间看了一眼,他的院子看着还是比较完整的,侍卫们看样子只是简单看了看,没看到人,就没有再搜了,只是守在这里等他回来。
那就不是止血散的事情暴露了还好。
若是林重天要找这个,他这院子恐怕要被翻个底朝天,不会这么整齐。
林青痕心里稳定了许多,直到他被一路带到家里内院,进了家主见客的书房,然后见到林重天和林清霜站在一起。
他那预测危险性的直觉好像又开始动了。
林重天看着侍卫们带着人进来还着实愣了一会儿。
他许久没见过这个儿子,若不是被侍卫带来,在家里迎面遇见,他都认不出这是这是谁。
林清霜提出那设想之后,他是认真考虑过的。
结果就是这事也许可行。
林青痕亦是他亲生,婚书上没有写名字,虽说没有先例可循,但规则是可以试探的,若是与婚书认了,那其他势力就不能拿这事钳制住他。
虽说那四星止血散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但是好歹不急于这几天了,他大可慢慢来查,不用焦头烂额。
于是,林重天今天就从库中把存着的与婚书拿出来,仔细看过上面两家的盟誓,然后就叫侍卫去找林青痕。
如今他这儿子也找到了,林重天并没有多废话,他不需要和林青痕解释什么,也不需要征求他的意思。
与婚书认不认林青痕,要他一滴血就可以了。若是可以,它上面会发出淡淡的粉红色的光芒。
与婚书从盒子里取出之后,是个小小的巴掌大小的卷轴,当时是林家处心积虑定下的这门婚事,生怕殷家反悔,就一直把这东西握在自己手里,不像寻常一样是一分两半。
谁知道现如今,这东西成了个烫手山芋。
林青痕一看他从盒子里取出东西就觉得不好,他眼皮在此时此刻跳地更厉害了。
那侍卫已经把他扯到林重天前边了,卷轴上面写着字呢,林青痕眼神没问题,“与婚书”三个字写的可清楚了。
且盒子一打开,那与婚书上带着的气息一下子冲到他面前来,如此浓重的灵力,这与婚书不是凡品。
据他所知道的,家里有这种等级的与婚书的,就只有林清霜一个。
她与殷家殷九霄的婚约那时候是很有名的,林青痕自然也知道。
即使林重天不说,林青痕也很快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林清霜怕是不想履行婚约了,也对,那殷九霄天才没落,她向来心高气傲,怎么可能愿意嫁过去
但林青痕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能落在自己头上。
“你想干什么”
林青痕当即便挣扎起来,但他被侍卫按得死死的,实在动弹不得。
“这种类型的与婚书不可随意测验林重天,林清霜,你们冷静一点,我不是它认定的人,灵力反噬,会出人命的”
林青痕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他各类基础知识都了解地很清楚,与婚书也是其中之一。
这种级别的与婚书已经是天阶灵器,自带自我保护机制,除了它认定的人,其他人碰到都会有攻击性。
若林青痕灵力有正常水平倒无所谓,但他如今只有黄阶四星,强行测验,被这与婚书的力量一激,不死也要废半条命。
这一点可不是什么冷门知识,林重天不可能不知道,林青痕简直想不到他偏心已经偏到这种地步,即使听了这一句,林重天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过。
侍卫按住林青痕的手,他用刀在上面迅速划了一刀,血液一下便滴了下去。
那滴血液自由落地的短暂一瞬,林青痕心一下提了起来
许多年了,他从未这样紧张,躲了这么多久,他仿佛再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这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在那一会儿,脑子一直很好用的林青痕把余音音送给自己的保护类灵器都给忘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保护类灵器非常安静,没有发挥作用。
林青痕的那滴血落在婚书上,它甚至都没有犹豫的时候,当即便散发出粉色的光芒来。
这玩意儿认了
这么草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