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零四 不做官
厅中茶水氤氲着淡淡香气,仲秋的凉风吹来,让人稍稍有衣薄之感。 “在顾老儿对你不怎么喜欢的情况下,居然还敢用那种手段去对付郑流苏,你也真是够胆大包天的。幸亏那小丫头碍于面子,封锁了消息,要不然这事儿传出去,顾老儿只怕更有理由教训你了。”王介甫看着柳子衿说道。 昨天王介甫让谭修去京城志问出了那篇报道的始作俑者之后,就让他去查了柳子衿和郑流苏之间的恩怨,马蜂事件郑流苏虽然封锁了消息,但只要还有外人知道,参知府就能查出来,毕竟那几个栖梧学生也不过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谭修把参知府管家的身份亮出来,她们哪里还敢守着什么秘密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王介甫真是哭笑不得。 这都好多年没见过这么胡闹的年轻人了。 要不是柳子衿确实长得像个成年人,王介甫都要以为他是不是七八岁的熊孩子了。 提起这事儿,柳子衿忍不住讪讪的笑了笑“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别人若对我不客气,那我自然也只能想点不客气的手段了。” “那这封赏一事,你准备怎么办”王介甫问。 柳子衿道“过几天,参知应该就能知道了。” “哦这么说,你现在已经开始在着手弄什么不客气的手段了”王介甫问。 “不客气倒谈不上,只是可能会让一些人开心不起来。”柳子衿道。 王介甫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柳子衿摇头“这样的小事儿,学生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解决了,哪里还需要参知帮忙” 王介甫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道“有这等本事,那今天这一趟老谭就没有白请。” “不算什么本事,一点小聪明而已。”柳子衿道。 “你不适合当太谦虚的人。”王介甫道,“嘴上说的都是屈居的话,神气里透着的都是天上地下小爷第一。莫非你在顾枢密面前,也是这副模样” 柳子衿一愣,疑惑道“哎我表现的不是挺谦虚的么” “光嘴上谦虚有什么用我要是顾老儿,我也得好好打压打压你。”王介甫道,“不过年轻人高傲一点也没事儿,能避免跟一些庸人混到一起。不过,高傲是无妨,其他方面却需多加注意。” “参知说的是。” “最近在京城,没干什么荒唐事儿吧” “绝对没有。” 王介甫“哼”了一声“那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就我的护卫啊。”柳子衿多少有些尴尬的道。 “护卫还负责捏肩么”王介甫问。 “咳那个,那个是瞎写的,过过嘴瘾,不能当真。”柳子衿讪讪的道。 “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王介甫道。 柳子衿指着身后韩昭雪“参知若是不信,可以问她。” 韩昭雪使劲点头“假的假的,绝无那等事情。” “那就权当是假的吧。不过你以前在青州干的那些事情,我也清楚的很。那些事儿,可比捏肩严重的多了吧”王介甫问。 韩昭雪顿时就将目光看向柳子衿,比捏肩还严重这家伙在青州都干了些什么 柳子衿以过来人的口吻道“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嘛,耽于享乐,不明白人应该趁着年轻积极进取的道理。好在几个月前忽然醒悟,痛改前非。若不然,小子现在还在青州瞎胡闹呢。” “这么看来上官燕倒是功德无量,为我大宋朝廷逼出了一位新晋墨者。”王介甫道。 柳子衿一听这话,更尴尬了。 得,当街调戏妇女被人刺了一剑的事儿参知大人都知道,这是怎么说的来着。 而韩昭雪在旁则更加满腹疑惑上官燕又是谁为什么是她为大宋朝廷逼出了一位新晋墨者而且为什么要用逼这个字这里面到底都隐藏着什么事儿 本来以为跟柳子衿住在一个院子快二十天,对他已经算是很熟悉了。这才发现,这熟悉也只是表面上的,事实上柳子衿进京前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大家说起来,还算是互不了解的陌生人呢。 那种好像认识好久的熟悉感觉,到底是怎么莫名奇妙冒出来的 韩昭雪真的是有点纳闷了。 “那个,参知大人,以前的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提了吧”柳子衿窘迫的道,“那些事情也没什么提的意义,对不对” 王介甫道“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因为行为不端毁了自己。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别人因为这些事情整你,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酒色伤身,财气迷心,若是整日沉醉在那些事情里面,用不着别人来对付你,你自己就已经先倒下了。” 柳子衿道“参知说的是。” “刚刚抽空写了几句诗,你帮忙看一下吧。”王参知一挥手,谭修立刻从偏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拿起一张幅面挺大的白纸,走过来递给柳子衿。 柳子衿先是说了句不敢,然后双手接过那张纸放目看去。 “饮酒不醉是英豪,恋色不迷最为高。不义之财不可取,有气不生气自消。” 这说的是酒色财气。 柳子衿能说什么呢,只能道“好诗,好诗,真是好诗。” 王介甫冷哼一声“言不由衷。我要真能写出好诗,还会夸你才华横溢这首诗是送给你的,等下直接拿回家吧。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得送我一首才行。” “不敢在参知大人面前献丑。”柳子衿道。 “是不知道该写什么吧。”王介甫道。 柳子衿其实就是谦虚一句,不过既然他这么说,自然也就顺着说下去“倒确实是不知道该写什么。” “怎么,除了赞美姑娘,就想不出来别的能写的东西了”王介甫问。 柳子衿总感觉王介甫话里有话,莫非他连自己就是兰若寺宁采臣这件事情都知道了 他尴尬的干咳两声,然后道“这两日因为那篇报道,倒是琢磨出几个词句来。若硬是书写成诗,倒也还算立意高岸。只是我这字写得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参知大人千万不要嫌弃。” “那就写吧。”王介甫道。 “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柳子衿走到偏厅那张书桌前,将手中诗放下,然后提笔沾墨,刷刷刷写下四句诗。 王介甫在旁看着,眼中猛的露出赞赏之意。 四句诗刚写完,他便问“这首诗的题目想好了么” “石灰吟。”柳子衿放下笔道。 “我来题。”王介甫道。 柳子衿立刻让到一旁,王介甫上前拿过笔,刷刷刷将石灰吟三字写在诗的一旁。 写罢,低声吟诵那四句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好,好一个要留清白在人间”王介甫将毛笔重重搁下,双眼如炬看向柳子衿,“能写出这等诗,就证明你乃是我辈中人。青州那些事情,我便只当你年少胡闹。日后在京城,却是要锐意进取。另外,圣贤书也要读一些,修身养性。以后仕途之上,有我提携,你必能一路向上。到时你我同朝为官” “参知在下,并没有入仕的打算。”柳子衿拱身施礼道。 王介甫一愣“你说什么” “小子对于政事,实在是不怎么在行。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利用原理学,捣鼓出一些对军队对百姓有用的东西,做官,小子真的不行。”柳子衿道。 王介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做官” 柳子衿很坚定的道“不做官。” 王介甫怔了半晌,然后开始负手在偏厅中踱起步来。 韩昭雪着急的用脚踢了柳子衿一下,柳子衿只当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王介甫停住脚步,定定看着柳子衿,看了半晌,忽然笑起来“好小子,果然不是庸俗之物。行,不做官就不做官吧。反正报效朝廷,也不只做官这一个法子。能在孤竹园有所作为,也算是功德无量。不过,以后在京城若碰上什么麻烦事,尽管来找我,若是我不在,就找老谭帮你处理。唉,本来想收你做个学生,让你成为我儒门中人。现今看来,倒只有做个忘年交了。” 柳子衿忙道“不敢。” “别假惺惺的客气了,从进厅里开始,你就没拿我当宰相看,一句一个不敢,以为我会被你骗到啊行了,不说废话了,厨房的饭菜应该也已经做好了,我们这就开始用宴吧。” “为什么不做官多好的机会啊。王参知都说要罩着你,要帮你步步高升,你怎么还这么不开窍,随随便便就给拒绝了”韩昭雪埋怨的向柳子衿道。 此时两人刚从参知府出来,正坐着马车去冰马铁道站。 “你要想做你去做。”柳子衿道。 “哪有女人做官的,你说这话不是气人么” “反正我不想做。” “为什么” “做官每天那么多事情,烦都要烦死了。”柳子衿道。 “反正你平常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啊。”韩昭雪道。 柳子衿“呵”了一声“谁说我平常没事儿我每天都要修炼的好么” “那你修炼出什么来了么”韩昭雪鄙夷的道。 “五年后你就知道了。”柳子衿道。 韩昭雪冷笑一声“你也就整天耍耍嘴皮子了。” “我要不只是耍耍嘴皮子,而是有真本事呢”柳子衿看着她问。 韩昭雪问“你想怎样” “我要是有真本事,赌约改一下。”柳子衿道。 韩昭雪丝毫不惧“好啊,说,怎么改。” “打屁股的时候要脱衣服。”柳子衿低声道。 韩昭雪扬起手就一掌拍在了柳子衿头上,柳子衿瞬间眼冒金星,直接趴在了韩昭雪的腿上“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还不是你先动不动就耍流氓的”韩昭雪咬牙切齿的道。 “那还不是你问我要怎么改我才说的”柳子衿生气的道。 “我谁让你改的那么过分的”韩昭雪羞恼的道,“赶紧从我腿上起来,不然我下重手了” 柳子衿赶紧起身,然后揉着后脑勺咬牙切齿道“我改的过分你天天说我只会耍嘴皮子就不过分了而且下手还这么重。等到五年之后,我非把你整死不可” “你只要有那个本事,随便你。”韩昭雪冷哼一声道。 柳子衿道“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有那个本事,就随便我。” “随便你。” “脱衣服打屁股也随便我” “你行,随便你” “那其他事情是不是也随便我”柳子衿问。 韩昭雪掀起纱笠,冷冷的看着他“你还想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问,你就说是不是随便我。” “那如果我说随便你,五年以后你输了的话,我想做什么,是不是也随便我”韩昭雪问。 柳子衿点头“随便你。” “那好,一言为定。五年之后,谁要是输了,就随便另外一个人对自己做什么。谁要是耍赖” “反正我绝对不会耍赖的。”柳子衿道。 韩昭雪点头“好,那咱们五年后看看是谁随便谁。” 柳子衿双手叉在一起活动了一下手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然我随便起来,可是禽兽不如的。” “哼,有这耍嘴皮子的机会,还是想想到时候该怎么逃跑吧。”韩昭雪不屑一顾的道。 柳子衿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然后低声呢喃“随便我,嘿嘿,想想就刺激。”双手握成爪状,在眼前乱抓乱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韩昭雪 她真想一剑把柳子衿给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