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京城相比上个月,明显平静了不少。
继新晋墨者成为了半步墨师并一掷万金之后,便好多天没再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那个兰若寺宁采臣也不写诗了,京城志上只剩下一堆眼高手低的酸腐儒生在那里堆砌辞藻无病呻吟,顾家人被偷袭的事情上头也不让报道,害怕引起民间不必要的讨论和恐慌。于是京城志的销量开始狂跌,三位本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编撰人也成了霜打的茄子,每天有气无力,蔫了吧唧。
但是就在刚才,一个风媒进了编撰室,并将一篇急速写成的粗略报道,放到了三位编撰人的桌子上。
于是三人那蔫了吧唧的样子不见了,但是,倒也没有变得有多生机勃勃,而是显得有些严肃,有些沉重,有些纠结,甚至有些痛苦。
整个编撰室的气氛,都有些压抑,空气似乎也变得有些灰暗。
过了很久,房间里才有声音响起。
“怎么办”
“不好办。”
“登还是不登”
“小王爷不好惹。”
“就算我们不登,这件事也会很快传遍京城。”
“性质不一样。”
“我们有孤竹园罩着。”
“百里姑娘不能代表孤竹园的意志。”
“小王爷没有实权。”
“有实权的人也会给他面子。”
“销量最近跌得太厉害了,要是错过这个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现热点新闻。”
“可是一个不好,京城志都没了。”
“我们只是事实的记录者。”
“史官都不敢处处都按事实写。”
“史官一个不好就有被杀头的风险,我们应该没有吧。”
“登一则无论如何都会传遍京城的报道,小王爷就算生气,也不可能要了咱们的命吧”
“顶多被打一顿。”
“百里姑娘不会放任我们不管的。”
“言论自由。”
“销量才是王道。”
“登,登他妈的”
“安全起见,要不还是询问一下百里姑娘的意见”
“时间不等人,迟了,咱们的报道就滞后了。”
“你们负责增刊,我现在去孤竹学宫找百里姑娘。”
“什么时候的事情”百里芊芊问。
“上午十一时左右。”
“细节的真实性有保障么”百里芊芊又问。
“绝对有保障。”
百里芊芊道“那就登好了,反正我看那刘赫也挺不顺眼的。”
“不会有麻烦吧”
“我说过会罩着你们,就一定会罩着你们,不过一个世袭的闲散小王爷而已,有什么好怕的”百里芊芊满不在乎道。
“那,那我现在就回去做事百里姑娘,谢谢啊。”
待那人离去,百里芊芊随便在学宫门口找了个茶楼进去,她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手里一张潦草的文稿。
“资质改善和小王爷动手成功拿下了韩昭雪,而且是虎口夺食当着几万人的面,抢他看上的女人砍断他的剑让他难堪还敢说他要是再纠结韩昭雪,就让他尝尝生死间徘徊的滋味”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韩家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如此重情重义,这真的是传闻中那个顾清之么
百里芊芊皱着眉头,脑子里思索一连串的问题。
起身前,感叹一声“太怪了”
京城志时隔十天左右,终于再出增刊。
而这一次的增刊,比之前几次任何一次,都更具有爆炸性。
因为这次的增刊里,有三个京城知名的人物。
半步墨师柳子衿。
青云女神韩昭雪。
以及离京两年重新回归的风流小王爷刘赫。
而这次增刊里所报道的事件,无论是刘赫去青云学院找韩昭雪告白,还是柳子衿替韩昭雪出头,亦或是柳子衿其实就是顾清之任何一件单独列出来,都有资格出一期增刊。何况现在是几件事情并列呢
而且除了之前的三件事之外,还有一件爆炸性的事件,就是柳子衿居然早就和韩昭雪好上了
这是两个
在往常没有传出过任何流言蜚语的人,但是居然就这样突然之间好上了
并且这两人一个是先生,一个是学生,这种颇为禁忌的师生恋,绝对是爆上加爆的爆点。
而除了这个爆点之外,柳子衿冲冠一怒为红颜,和刘赫直接进行单方面的决斗,并且在决斗之时,暴露出资质改善的惊天秘密,一刀砍断刘赫手中之剑,让刘赫输人又输仗,极其难堪的整个过程,也是全程爆炸。
尽管三位编撰人为了不让小王爷太恨自己,尽量没有使用太精彩的笔法,但是这件事情本来已经足够曲折劲爆和精彩,即使以朴实无华的词汇写来,仍然能够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矛盾性冲突性戏剧性和震撼性。
整篇文章,从头到尾,就像是一挂不停在炸响的鞭炮,噼哩啪啦,震得人头晕耳鸣,眼花缭乱。
顾家当年的废物突然能够重新修武,韩家后人居然和顾家后人纠缠在一起,武威王府小王爷在数万人面前被半步墨师抢走喜欢的女人,刘赫嘲讽对方是废物结果在对决时却被对方用念力刀一刀斩断手中长剑
这些话题在建康城的豪宅小院、酒楼茶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飞速的传播,仅仅一个中午的时间,京城志上那篇报道所记载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建康城每一个角落。
有人好奇柳子衿改善资质的秘密方法,有人感叹顾韩两家难缠的渊源,有人惊讶柳子衿无畏的胆量,也有人嘲讽他愚蠢的狂妄。有人可惜韩昭雪的眼光,有人揣度韩昭雪的别有用心,有人羡慕柳子衿的艳福,有人怀疑柳子衿会栽在韩昭雪手里。
有人赞叹顾家子弟的优秀,有人哀叹顾家大公子的坑爹。有人嘲讽刘赫的阴沟里翻船,有人嘲讽柳子衿的不知死活。有人讥笑柳子衿的不识时务,有人期待柳子衿与刘赫接下来的冲突。
有人赞美超越世俗恩怨的爱情,有人痛骂师生不守规矩的胡闹。
有人觉得韩昭雪遇人不淑,有人觉得柳子衿是不世出的好男人。
顾清之以前的传闻再次在京城风靡,十年前那场顾家出力极大的逆谋案被重新翻出,韩昭雪的未来在无数人讨论中变得凄惨,柳子衿的性命在无数人猜测下开始堪忧。
人们相信,用不了多久,刘赫就会为今天的耻辱而复仇。
到那时,今天勇猛到显得有些狂妄与愚蠢的柳子衿,将会落得一个极其悲惨的下场。
但同时,因为今天柳子衿所做的事情,他之前的那些传闻所造成的不好影响,在人们心中不知不觉削减了一些。
无论如何,一个敢为了心中所爱不惜和小王爷动手的人,总是值得赞叹一番的。并且,不管愚蠢聪明与否。
“清让,你这个堂兄,真是传奇。不愧是一出生,就被无数人关注的天之骄子”
浩然学宫的风流舫上,素有三才子之称的三人,正在舫上欣赏秋日湖景。此时说话的,乃是三才子之一的孟辰远。他是四大望族州孟家的子弟,今年十七岁,长得星眉剑目,仪表堂堂。三才子中,是相貌最英俊的一个。
“改名换姓,一个月内,震动京城,如今又敢为了韩先生,跟刘赫刀剑相向,无论是才能还是胆识,都是一绝。我现在甚至有些怀疑,那些不堪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了。”三才子之中的另一位长相普通,穿着也非常朴实的男子也忍不住夸赞。
此人名叫杨慎怒,寒门出身,今年十九岁,天赋也是超等。
顾清让负手站在船舫栏杆边,脸上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对于两位好友的话语,他似乎并没有听见。只是阴沉的盯着湖中一座湖心亭,抿着嘴沉默不语。
“清让,怎么不说话”孟辰远问道。
顾清让转身走下甲板,通过一道铁索织成的栈桥,向岸上走去。
风流舫虽是舫,但并不是可以开动的船,这只是建在湖中的一座船形建筑而已,船与岸以栈桥相连。船舫有七层,上面有极高的桅杆,浩然学宫每年的最后一轮武斗,就是在高约五六丈的桅杆之上进行。
“清让,你堂兄能够重新修武,可是大好事,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杨慎怒在后面问道。
顾清让头都不回,并且加快脚步,自顾自上了岸。
“表哥,真的没事么他可是小王爷。”林清颜担心的道。
柳子衿道“没事,放心吧。”
“可是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林清颜还是担心。
柳子衿无所谓道“无论他善罢甘休也好还是不停纠缠也罢,无论怎么样,都没关系,明白么”
林清颜眨巴眨巴眼睛“表哥又想到办法应对了”
“反正呢,你不用为我担心就是了。表哥这么厉害,什么情况都应对的来。”柳子衿笑道。
“可是,表哥的身份暴露了哎。别人对你,会有不好的印象的吧”林清颜道。
柳子衿道“别人对我是什么印象是别人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
“为了心爱的女人,与小王爷刀剑相向。顾大公子,怕是要成为许多姑娘的梦中情人了吧”凤栖梧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
满含嘲讽之意。
柳子衿看着她,问“许多姑娘,也包括你么”
“啪”的一声,林清颜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她睁大眼睛看着两人,随后又赶紧去看韩昭雪。
韩昭雪盯着面前的饭碗,低声嘀咕“晚上的酸菜鱼估计刺会很多啊。”
“就算全世界所有女人都爱上你,我也不会。”凤栖梧冷冷道。
柳子衿道“最好是那样,要不然晚上的酸菜鱼不仅刺多,而且会酸得根本咽不下去。”
林清颜看着两人很是头疼,她赶忙谈起另一个话题,道“表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天生意念强大到可以使用念力武器的”
“前两天,无意间发现的。”柳子衿道。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表哥是恢复了修武的资质。”
“所以得赶紧澄清一下省得到时候有人把我捉去做研究。”
吃完饭,柳子衿到书房抄了两页经文,随后让老林到白云庵给净心师太送去。
天生佛子的身份,得尽快坐实才好。
顾昭德坐在枢密院的书房里,脸色阴沉的可怕。
在桌子对面,站着一个将头压得很低的人。
“杀了他。”顾昭德没有感情的声音发出。
“是。”那人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房间。
顾昭德低声自语“恢复资质自寻死路。”
韩重言在学院食堂吃过午饭,正在一处湖边散步。
忽然之间,他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剧烈颤抖。
他急忙跑到隐秘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将瓶盖拧开后,他迅速往嘴里倒了一些红色的粉末。
接着,脸色恢复正常,身体也不再颤抖。
他的手紧紧攥着那个瓶子,脸上是无限的恨意。
建康城一处胡姬酒馆中,廖长天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交给一个女人。
那女人拉开袋口,看到里面几十个白色小瓷瓶,脸上瞬间堆满笑容“谢谢廖爷。”
红袖招,六楼。
几个穿黑袍的人坐在房间里低声谈话。
“二小姐,韩昭雪和顾清之好上了怕是没有办法让她跟我们合作做事了。”
“那也得试过才知道。”清脆悦耳但稍显冰冷与稚嫩的声音响起。
“顾清之到底杀还是不杀”
“那要看他识不识时务。”
“他毕竟是顾家的人。”
“十年前那件事由顾昭德主宰我们大不了放过顾昭之一系就是。”
“什么时候见顾清之”
“就这几天吧”
“怎么见”
“让红袖招邀请。”
“顺带把顾清让他们杀掉”
“现在没那么容易了,还是不要暴露太多比较好。”
“东边什么时候起事”
“十天之后”
“边防重镇啊,不好打。”
“我们有梦姑。”
“周仙子真的有那么厉害么如今灵脉被污,她一介鬼身”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安全的道路,其实不止一条我认为顾清之这话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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