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衿听着长乐说出的这两句带着无限冷意和恨意的话,只能重重叹气。
所谓百因必有果,如今一切,也都是自找。
当初跟着顾清让他们来京城,原意不过是想试验一下,自己试想的那个直接从第三步开始修炼的方法到底可不可行,谁知不知不觉,已陷入到和很多人很多事的关系里去,再也无法轻易挣脱。
包括这佛子身份,也是自己有意无意,才搞成今天这个样子。若不然,哪里又会有今日这些麻烦。只需安心修炼,待得一日,硬生生开出一条星河大道,回故乡去便也是了。
如今这忙忙碌碌,却也不知为了哪般。
忍不住伸手举盏,想借酒浇愁,喝下去,却是一股乌鸡人参汤的味道。
啧还挺好喝。
但当前这种情境之下,貌似也不好再喝第二口。
于是只能索然放下。
弱水和长乐看着他这副唉声叹气一脸愁苦的样子,却都是心里一咯噔。
对于柳子衿的佛子身份,她们可都是深信不疑了。若不然,两人断不会在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这样双双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即使知道他是被人动了手脚,但如果他不是佛子,该死也还是要死。
所以,看他这般懊丧,心瞬间都悬了起来。
“你该不会真的不是天生佛子吧”长乐语气复杂的问。有怀疑,有担忧,有恐惧,甚至不愿面对。更多的,自然还是期待,期待一个肯定的回答。
柳子衿看着两女望向自己的眼神,故作轻松的一笑“是不是,过段时间,你们自然会知道。”
他忽然想起,就算自己不是天生佛子,也不是毫无依赖。
这两日做的那数场梦,一看就是高人搞的鬼,甚至,说不定就是清音和妙相就算不是,也是得道高人。
是敌是友暂时还不清楚,但跟对自己动手脚的人,也肯定不是一伙的。
两方都盯着自己,有不一样的目的。
这种情况下,绝不会允许另一方随便施为。
自己说不定,可以坐山观虎斗,先看看这两方人马,到底都是何方神圣。
实在不行,就把冥王硬生生召唤回来便是。
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个地步呢
长乐和弱水见他表情轻松,甚至透着几分自信,刚悬起的心,又慢慢放下一些。
“不过,你还是没有想起来,你是怎么被人动的手脚”长乐问。
柳子衿道“如果真是依我所想的那样,真是有妖魔用了什么术法,那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察觉,但若说用毒,我这两日也没在别的地方乱吃东西啊”
长乐道“你去让宫女找件合身的衣服给弱水穿。”然后向弱水道,“穿好衣服,取朕的衣物来。”
柳子衿道“弱水这情况,还是歇歇比较好吧。”
“都是从小修武的人,没你想的那么娇弱。”长乐道,“何况这宫里,好像也轮不到你说话。”
这话说得真是贼不客气。
但柳子衿这会儿还真不好跟她言语交锋。
身体上已经占了人家老鼻子偏宜,言语上,就让人家爽快一下又如何呢
于是去殿外让自己的宫女取了件差不多的衣服过来,拿了给弱水送过去,然后站门口避着,没一会儿,弱水就穿着衣服出来了。从走路的姿势来看,好像确实没什么不适。
不过和柳子衿对视时,神色间难掩慌乱,一头乌丝也只是随便盘了一下,显得有些凌乱,那雪白脖颈上,有些微红痕,虽然没有长乐颈上严重,但也算颇为明显了。
柳
子衿无明干火又起,赶忙强行压制,低头愧疚对弱水说了句抱歉。
弱水心思也颇为纷乱,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匆匆离开了。
柳子衿犹豫着这会儿还要不要进偏殿,长乐却已经在里面叫他了。不过不像以往那样喊他佛子,而是直接叫的他的名字。
柳子衿赶忙走了进去。
长乐转过头看着他,神情中竟是一片平静“弱水是我的心腹,今天的事情,你要给她一个交待。”
虽然这件事情很让柳子衿头疼,但没办法,事情发生了,就得想办法处理好。他早有心理准备。
于是也没犹豫,直接点头,然后看着长乐问“那你呢”
长乐眼底闪过一丝哀愁怨忿,随后再度恢复平静,然后冷然讥笑看着柳子衿“怎么佛子还想对朕负责不成”
柳子衿忙道“不敢。”
长乐“呵呵”笑出声“那你说什么。”
柳子衿道“以前没给过你承诺。但现在,我向你承诺。不管今后大宋情况如何,我都不会让它倒下。”
长乐问“就只是这样”
柳子衿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让它威夷四方但国运昌隆的事情,就要看陛下和王参政的了。”
长乐道“若早知道只要陪佛子睡一觉,便能得到这样的承诺,朕小女子之前,也不用为眼下国况日夜发愁了。”
柳子衿直视着她“若陛下想要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为刚才之事负责,我也没有任何问题。”
长乐看他半晌,然后道“你想得美。到时候你若娶了我,这身份怎么算朕总不能封你为后吧封一个男人当皇后这可别扭的很。可若是朕来当皇后,那我这刘宋天下,岂不是你顾家的了而且,你可是佛子到时候,各方面都麻烦的很,朝廷也头疼,禅宗也头疼,百姓也头疼,信众也头疼还是算了吧。就当朕为了刘宋皇室,为了天下百姓,以身伺佛,把凡躯祭禳了吧。”
明明一个月前,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柳子衿忍不住叹气“长乐,你承担的有些太多了。”
“今日过后,还请佛子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不过,承诺还是要遵守的。”长乐道。
柳子衿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敌人一切都不清楚,你可有把握”长乐神情凝重的问。
柳子衿轻描淡写道“我若认真起来,没人能从我这里讨得偏宜去。”
“那朕就放心了。”
不多时,弱水便回来了。
柳子衿避到门外去。
长乐更衣时间有点长,因为仪容仪态,全部都要重新修饰。
过了一会儿,从房间出来后,已经又是之前那个长乐天子。
只是颈上戴了大量的颈饰,以掩盖那里的红色印迹。
“佛子和西夏公主的订婚宴,便订到后日吧。”她盯着眼前空气,向一旁的柳子衿道。
柳子衿点点头“我没问题。”
长乐“嗯”了一声,头都不回出了未央宫。
接着,迅速对宫中一干人等发号施令。
首先,对宫中食物、御膳坊人员进行排查,再对宫中进行地毯时搜索侦探,看是否有可疑踪迹,随后,将今天知道未央宫中事情的宫女,包括那个给柳子衿治伤的御医,全部软禁起来,禁止消息外泄。然后,派礼部官员与西夏使进行商谈,讨论关于后日订婚宴的一干事宜。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房间内,先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就全身无力的躺在了床
上,双眼无神,病恹恹的仿佛丢了魂儿。
弱水在床前跪着,认罪“婢子今天未能护得陛下周全,罪大莫极,理应当诛,请陛下,赐婢子一死。”
“哼。”长乐冷哼一声,“何止是未护朕周全朕看,你现在一颗心,都全在佛子那里了吧。”
弱水头埋到地上“婢子不敢。”
几十年来,主仆两人,头一次以这样的姿态对话。
“不敢那为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心中毫无怨念之气”长乐问。
弱水不敢说话。
能说得出来的理由,长乐都知道,她无需再说,说不出来的理由,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更是没有办法对长乐说。
或许自己就是那种,给了男人,心便也给了对方的那种女人吧。
“若只是你自己遭难,没有怨气也就罢了。现在连朕都被你也毫无愤意,这算是大逆不道了吧”长乐淡淡道。
弱水双肩颤抖“请请陛下赐婢子一死”
“你我一直情同姐妹”
对啊,一直情同姐妹。弱水暗道。而且,自己之前还看柳子衿不爽的自己一定是被那啥昏了头了。
要不然自己为何对他毫无恨意。
“今日之事,倒也确实怪不得你。”长乐继续道,“那小仙小魔女,不是我等凡人所能抵抗,柳子衿又是佛子,你不过一个宫女掌事,不敢生出什么怨念,也是正常的。朕,原谅你了。不过你终归是个女子,这件事情,他必须给你一个交待。”
弱水赶忙道“婢子不敢要什么交待,婢子只求一死。”
“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长乐道,“从明日开始,你便去长乐宫,服侍佛子吧。”
弱水愧疚无比“求陛下赐婢子一死。”
“你要抗旨”长乐问。
弱水泪眼涟涟抬头“陛下”
“大家终归都是凡人。”长乐道。
弱水不明白,长乐也没有解释。
她只是心中暗叹,再好的关系,遇上复杂人性,也是刺眼。
今日若只是弱水单方面受辱,她定然愤慨无比。
可是今日不止她自己受辱。
而且与她一同受辱的,还是身份尊贵的天子。
人都是这样的,自己受了欺负的时候,愤慨不已,但若有个比自己高贵许多的人受到了与自己一般的遭遇,她说不定心里反而好受些。对那欺辱自己之人,说不定愤慨也会少上许多。
倒不算劣根性,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保护。
再加上柳子衿是被人动了手脚,他身后又有神仙一样的人撑腰。
大多数女子,又都有一种身体给了别人,就认命的畸形认同感和归属感
对方又贵为佛子不是村头泼皮无赖。
不是无能之辈。
抛去早晚要守寡这一条,柳子衿实是一个好夫君的极佳选择。
认命也就自然而然成为最好的选择。
想要挣扎想要恨,反而还挣扎不起来恨不起来了。
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
长乐能想明白,但还是觉得,这样有些可悲。
不过,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当柳子衿说他可以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为今日之事负责时,自己难道就没有动摇么
就算自己当了天子可终归还是个女人啊。
许多男人不就是掌握了这一点,才可以省下许多功夫就控制住女人的么
只是希望自此朝始,女子可以觉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