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义隆驾崩的阴影在建康城慢慢散去,京城仿佛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不过很多达官显贵世族势力的外逃,又使京城多少少了那么一些一国之都该有的气氛。
不管怎么说,当今局势之下,京城暂时已经无法恢复成之前那个京城了。
好在一些酒楼赌坊和各类娱乐场所,已经开始慢慢开放,人流涌动间,各种该有的议论,在大街小巷弥漫。
“顾家那些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青州了吧。”
“应该还没,但如果日夜兼程,不停换马,应该也不远了。”
“郑家应该还要些时日。”
“江家和孟家还要更远一些。”
“四大家族,再加上各地的王爷,也不知咱这女帝,究竟能不能对付得了。”
“若是没有这个自信,当初先帝也不会这样放他们回去。”
“毕竟有诸葛大元帅嘛。”
“还有佛子。”
一家刚重新开张两日的酒楼里,一群打扮还算富裕的人,正在一边就着浅酒,一边谈论如今京城各地都在谈论的话题。
或许因为谈论的话题有些敏感,又或者这些议论本就让人心情低沉,所有人的声音都比平常稍稍压低一些,脸上的表情也都多少有些沉肃。
不过,无论语调神态如何,讨论都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接茬中不停持续下去。
直到有人说起佛子。
对于当今住在宫中的这位佛子,外面的议论一直是褒贬不一,在经历了幻境事件之后,佛子的真实性已经基本稳固,不管这个佛子好是不好,佛宗信众至少都已经承认,柳子衿确是他们的佛子。但至于这个佛子到底合格不合格,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价。
这位佛子主要被人诟病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跟女人纠缠不清。
不过好在现在的柳子衿,要比之前的顾清之强上太多,但是一个韩昭雪也就罢了,后来又冒出一个西夏公主而且听说这两日就要举行订婚宴了
“咳你们说,这佛子,当真靠的住么”有人问。
“那谁知道。反正靠是能靠的至于靠不靠的住那谁说的准”
“以前北边那些佛子的事迹,咱们也都多少听闻一些,不说个个出类拔萃,但至少也是严守戒律,吃斋念佛,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可咱们这佛子别说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他连严守戒律吃斋念佛都做不到啊。”
有人道“佛子嘛,成佛的种子。这种子嘛,总要经历一个成长的过程,这才比较真实北边的那些佛子,都太传统了。而且成佛的那些,好像也没成出什么大名堂,最多也就是个罗汉使者,连个菩萨都没有。反观咱们这边这位,倒确实有些不一样。”
只是这人说着这些话,眉头一刻也未舒展过。估计安慰自己的原因要多一些。
不过别的人听了,倒也照着这个思路说了开去。
“而且之前北边那些佛子,都是不问世事的,一心苦修。不像咱们这位,又是发明武器,又是和西夏联姻的,硬实力软实力,都帮朝廷增强了很多你们说,这算不算慈悲为怀,普渡众生。”
“从咱们这个角度来看,那肯定是普渡众生了。但要从众生的角度看那也有可能是助纣为虐,生灵涂炭啊。”
有人倒是有别的见解。
“生灵涂炭是生灵涂炭,但也有大炭和小炭之分。就照目前咱大宋这局势,乱个百年都有可能。可若是有佛子从中助力,帮助咱们快速平定各地叛乱,说不得,几年,
战争就结束了。如果能将战争时间缩短至此,不管怎么说,也都算是功德无量吧。”
“照这样说,那何止是功德无量,简直是无量量。”
“这么一说,发现咱这位佛子,倒更像是佛子。北边那些佛子倒像被人选中的石头,一点活人的味儿都没有。”
“佛子,本来也不能太有人味儿。”
“我说的是活人味儿懂我意思么”那人瞪眼道。
另外一人明白了。
“你是说北边的佛子都像死人。”
“放你的臭狗屁,老子可没说过这话。我是说他们像工具。”
北边的那些佛子,和如今大宋这位佛子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哪边更好,哪边更像佛子,一直都有争论。但因为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对佛宗的理解不同,对佛子的定位也不同,所以得出的评价,自然也都不一。
不过有些结论,倒是有共识的。
就像酒楼里后两位聊的那样。
北边那些佛子,虽然更像是一个合格的佛子该有的样子,但他们似乎没有自己的样子。像石头,像工具,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的生产日期不一样的产品。他们遵循着这个产品该有的样子,做着自己当前身份该做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似乎就再无任何特别之处。
北边的第一位佛子和第二位佛子,第六位佛子和第十位佛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不像如今南边这位。
用外城那些破落户的说法就是,那是真特么鲜活,真特么真实啊。
贵在真实。
还有一些非信众的百姓更是直言,咱们南边这位佛子虽然不像佛子,但是像佛啊。比北边那些整天就知道敲木鱼的家伙,可不知道高明出多少倍。
高明。
这也算是一个共识。
很多人都觉得,南边这位佛子或许比不上北边那些佛子守规矩,但是,绝对比他们聪明。
不聪明,能造出那么多新武器么。
虽然对于这位佛子到底能不能成长为佛这件事情,大家都很不乐观。但是他们觉得,这样的佛子,倒似乎让他们更加乐于见到。
除了国家局势,南北佛子,四大家族,各地王爷势力之外,四年一次的梵花盛会,也是京城人士讨论的一个热点话题。
只不过讨论这些的,年轻人和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更多一些。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局势如何在平静的水面下慢慢变化,时间都还是坚定不移的在往前推进。
柳子衿这两天没有做梦,那个阵法也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动,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天,然后,订婚宴开始了。
这本来是一场在礼部官员和西夏使者一步一步仔细商议计划之后安稳进行的繁琐但又平常的婚宴,但是因为在婚宴当中出现了一些变故,所以这场婚宴,成了之后南北两陆都讨论不休的大事件。
“请佛子和公主交换订婚信物。”
当一位礼部官员说出这句话后,百官都看着站在场中的柳子衿和步鹿孤婵,等着他们交换信物,成为真正的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妻。
长乐也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表情平静的注视着他们。
只是此时的柳子衿在她的眼里,已经不单单是天生佛子那么简单。
她的心可以说是毫无波澜,但那种平静,却又似乎不是发自于内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可以这么平静。
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可以这么平静。
反正整场订婚宴几乎都没她什么事儿,所以
她一整个上午,几乎都在走神儿。
好像想了很多事情,但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想。
就在这恍恍惚惚的当儿,忽然听到旁边新的宫女掌事在唤她。
她回过神儿,就见全场文武百官,包括场中那对新人,都在盯着她看。
她赶紧振奋精神,问那掌事“怎么了”
那宫女掌事回答“启禀陛下,刚才外面有人禀报,说宫门之位,有一位老和尚领着一位小和尚求见,说是有东西要送给佛子,以当作订婚大喜之礼。”
长乐听了皱眉“想给佛子送礼的佛宗中人多了,难道每一个都要放进宫来”
“那赶走”
长乐想了想,道“请进来吧。”
那些御侍司的人也不是草包,平常的佛宗中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禀报到自己这里,想必今日来的这俩和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当两个和尚出现在翘首以盼的众人眼前的时候,大家第一感觉就是,这俩人不一般,但仔细再一看,好像又很普通。
可是,若单纯以普通二字形容他们,又好像觉得不妥。
今日订婚宴,慧智方丈净心师太也在,这两位一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两个和尚,瞬间眼睛就睁大了。
心中没有来由的,生出敬畏之心来。
不明原由,莫名奇妙,某种力量驱使着他们二人,朝那两个和尚合十行礼。
那老和尚只对他们微微一笑,二人便觉受宠若惊。
却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长乐看着这两个和尚,有些失望,但看着那小和尚手中的一个托盘,又莫名有些期待。
托盘之上,盖着一块红布。
一块看着普普通通的红布。
红布之下,平平坦坦,看不出有什么东西来。
也不知道底下,到底藏着什么,敢在订婚宴上,进宫献给佛子。
“敢问高僧,所献之礼,乃为何物啊”
长乐发问。
老和尚呵呵笑了两声,向旁边小和尚道“还不赶紧给佛子送去”
那小和尚点点头,径直走到柳子衿跟前,然后伸手往红布下探去。
不是直接揭开红布,而是将手往布下探。
这场景柳子衿有些熟悉。
他瞬间就动了。
一拳打在了那小和尚脸上。
小和尚没有防备,结结实实被打了一拳。
但是,人纹丝不动,脸都没有晃一下。
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柳子衿,不明白,也不敢相信,柳子衿居然会打他。更不敢相信的是,自己居然被人打了
别说他,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连那老和尚,都微微张开了嘴巴。
眼睛在柳子衿和小和尚身上来回逡巡,目光之中,充满复杂难明的情绪。
“大胆刺客,居然胆敢行刺本佛子,来人,赶紧把这刺客给我拿下”
柳子衿见一拳下去,刺客纹丝不动,就知道碰上了硬茬子,赶紧后撤,拉着步鹿孤婵就和那小和尚拉开了距离。
他这一声喊,将其他人都惊醒了。
不远处的上官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和尚刚才,是不对劲。手往红布下探,明显是在摸匕首之类。
大意了大意了。
“来人,把这两个刺客拿下。”
他一声喝,然后率先朝那小和尚扑去。
人在空中,腰间长刀已经拔出,雪亮光寒,径直朝小和尚光滑干净的小脑袋劈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