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左良玉还真设宴为况韧接风洗尘了,以他此时的地位及骄横的性子本不会将这种传信的人放在眼里,即便是东厂的番子也一样。
不过他也瞧出了况韧不是普通的番子,加之他还想探听些有关小太监的事,所以就真的摆了那么一桌,还请了几个部将作陪,但赴宴的却仅有况韧一人,其他手下竟都不见了说是第一次来武昌去逛街长见识了。
左良玉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道这些番子去城中或联系自己人活去打探消息去了,得,爱怎么溜达就怎么溜达爱怎么打听就怎么打听,左良玉自信自己的手下人已做好了盯梢,且他真的希望这些番子打听到些消息,回去说给那太监听,让他知道自己的实力,看他还敢不敢轻举妄动。
席间做一众人也不说如何回复小太监,只是不停向况韧旁敲侧击得知他是常宇的亲侍队长后,众人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怪不得众人气势不凡,既是亲侍那必然知道很多小太监的事,于是七嘴八舌打听着,况韧也不隐瞒,甚至像个说书的一样滔滔不绝,将自己在太原如何得常宇赏识成为其亲侍,这些左良玉其实并不感兴趣,他想知道太原详细战事。
可他那知道况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光将自己所知的太原战事全盘托出,还主动讲起自己同常宇从太原后进京然后出关如何诱多尔衮去宁远,如何山中伏击里外夹击打的其大败而归,又如何在保定府抵御闯贼大军,如何冒险在贼军势力范围内穿插迂回再说到如何将清军追到青州又在长城外打了一场伏击
这家伙可不得了,直把左良玉一众人听的胆颤心惊,开始后悔为何要打听这些,太他么的影响军心士气了,这小太监简直不是人,是神,算无遗策,是魔鬼,杀人不眨眼,怪不得有人屠之称。
左良玉甚至一度觉得这亲侍故意夸大小太监来震慑自己,但对方对答如流神色如常,且情节环环紧扣无懈可击不像是信口雌黄,和让他心里变得沉重无比,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难以下咽啊,倒是酒喝了不少。
待散席之后,独坐堂上看着那封信发呆,而同时间常宇和黄得功高杰几人正喝的天旋地转呢。
常宇许久没喝那么多酒了,不胜酒力直接被抬回房间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却发现李岩来了,李岩很生气说,说黄得功和高杰俩人擅离职守,根本就和他打招呼就偷偷跑来了,当以军法处置。
处置啥呀,俩人昨晚灌的更多,这会睡的如同死猪,常宇便替两人求情,看在他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待其醒来随便打个几十大板就行了,至于罚银就免了吧,惹得李岩忍不住笑了。
常宇猜测李岩何尝不也是借故前来,毕竟安庆那边也没啥事可做了,刘泽清死了,程年东也杀了,余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政务事,非军方管辖,回头自有朝廷处理,他们只需负责维护一下城中治安便可。
至于城外大营,程年东之死其麾下无从再追究,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刘泽清部也安分了,何况还有黄得功和高杰部坐镇警戒出不了乱子,城中又有张庆臻和卫时春坐镇,李岩实则也是闲的无聊,或者说他心系前线,便也前来见常宇。
常宇昨晚宿醉脑袋嗡嗡的,又值今儿天色放晴闷热无比,便邀李岩去了城西尧渡河游泳去,李岩陪他前往但当然不会下水真的和他一起嬉水,传出去那啥不太好听嘛,便在河畔下杆垂钓,见小太监和几个亲卫在河里头扎猛子,当真令他一言难尽,从未听过见过这样的东厂提督,太随意了,太随性了,更像是个兵油子。
半晌午,常宇从水里钻出上了岸,李岩侧头不敢看,常宇换好了衣服走到他跟前看了木桶里几尾河鲜很是满意“李将军,说吧,你所来何事”
“末将无事便不能找督公闲聊几句喝点小酒什么的”李岩轻笑,常宇则哈哈大笑“这事其他人做出来咱家信,但不信你会跑近百里来找咱家闲聊”。
李岩这才收起笑意“想问问左良玉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还有就是前边打到哪里了”
常宇呼了口气“估摸着况韧才刚到不久,左良玉不可能那么快做出反应传回消息,还需再等等”说着伸开双肩做了几个舒展运动“前边最新战况,刘文炳和刘良佐渡江奔赴湖口县,吕大器王体中连夜急行也距湖口不远了”。
李岩嘿了一声“看来两拨人是较上劲了”。
“有竞争才有动力,才有进步的空间更能激发不断进取的活力”常宇微微一笑“本督一想提倡良性竞争”李岩不置可否,转换话题“九江那边,督主应该已作了备手了吧”。
“知道瞒不过你”常宇笑了笑,李岩也笑了“若非有了准备,末将不信督主能这么沉住气在这小城偷闲,却不知九江安排了何人”。
“袁继咸可曾识的”常宇问道,李岩摇摇头,常宇便将其人说了“吾曾让况韧经九江时知会他做好防范准备”这让李岩略显疑惑“这人同左良玉共事时日不断交情亦不浅,督主大人为何还这么信的过他”
“其人甚忠,既知左良玉有异心必不屑与之同流合污,本督看人一向很准的”常宇表情很肯定,他哪是看人准,而是后世曾知道这么个人亦知其结局,当然这话不能说给李岩听。
李岩向来很相信常宇的眼光和判断,因为几乎没出过错,不过随即他又问了一件事,这件事其实也就是他来找常宇的真正目的,因为他想不明白。
“若左良玉虚与委蛇,使用拖延之计又当如何”也就是说左良玉明着从你了,但暗地里还是阳奉阴违,你怎么办他,耗着,官兵耗不起啊。
“不,就同他耗着是他耗不起”常宇语气很坚定,但无论李岩怎么问他都不解释为什么左良玉就耗不起。
因为常宇不能告诉李岩左良玉明年四月就要死了,距离此时不足九个月。
因为历史上这时大明已经完犊子了,南明刚成立不久,军阀和一些权臣互相撕逼,于是在第二年左良玉以清君侧从武昌发兵杀往南京,路过九江的时他想招呼老伙计袁继咸一起入股,老袁不从,当夜便有手下不听号令部将郝效忠擅自闯入九江城内放火,左良玉闻讯怒火攻心,大呼“我对不起袁公啊”然后吐血而亡。
至于其死因,一说怒火攻心,一说年迈多病到点了。
常宇的穿越可以改变历史的走向,甚至重新决定一些人的生死,但对于这种自然死亡他则无从改变,所以,左良玉明年必死,所以他一开始就不担心和左良玉耗下去,甚至有点期待和他耗下去。
只要左良玉一死,他那个儿子左梦庚,资历浅才疏也浅,不管是动手还是动脑子都不是常宇的对手,甚至都没资格成为对手,手下任何一员大将都能将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而事实上左梦庚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真的不行,他爹死后,他继承父愿率兵从九江继续东下攻打南京,破安庆后打到铜陵就被黄得功给堵住了,然后被老黄一顿暴揍又给打回了九江,那一战老黄身中三箭,被当时的南明朝廷好一顿爱抚啊。
可左梦庚却丢人丢大发了,要知道那一战黄得功兵力才万余,可左梦庚呢,简直与其天壤之别,因为左良玉当时有兵八十万号称百万,从武昌发兵走水路光战船都就从汉口的江面排到了蕲州今蕲春县蕲州镇连绵两百多里地啊。
然而没杀卵用,人多不抗揍,直接被黄得功踢回九江,然后没多久清军攻破南京,阿济格追李自成到九江,招招手,小左就投降了。
或许经营数年屯兵百万的左良玉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积累这么大的家底,在这个乱世中怎么着都能打下一片天,成就一番霸业,可谁能想到竟然都没翻起什么浪花就被自己的败家玩意给败光了。这么多兵马,当时哪怕不出武昌就原地躺着睡大觉,不管是贼军还是清军又或南明都会不敢轻易动他还要主动抛橄榄枝,怎么也能弄个国公王爷的当当,可结果甚至还不如一小股贼军闹的动静大,实在是丢人又讽刺。
所以简单说来,只要左良玉现在不立刻扯旗造反,常宇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之所以给他施压并非逼他反,而是为了震慑他不让他反。
至于耗下去,更是求之不得,常宇耗可以趁机休息养兵,左良玉耗则是把自己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