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午,常宇一行拔营而去,峰坡山下的山道上乱石已被清理到路边,但满地鲜血以及被砸城碎木的马车观之令人触目惊心,来往商旅瞧了心中大骇,看来官兵遭遇山贼的袭击了,有的更是庆幸昨晚没与其同行,否则必受牵连。
行数里出了山,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常宇下令提速急行,晌午时至一个大镇子上休整片刻,傍晚时终于抵达阳曲县。入城之后将朱慈烺和坤兴安顿妥当后,常宇便亲自去了棺材铺定了几十个棺材将那些战死手下全部入殓等待运回各自故里安葬。
这个时代当兵的,一般情况下,哪里死了就地掩埋,化为黄土客死他乡。
落叶归根,这是常宇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他做不到将所有战死的将士魂归故里,但对于他直辖的部下却可尽力而为。
峰坡山遇袭还折了二十余战马,这些自然不会丢弃也运到阳曲县剥皮充当军粮,当晚就吃掉了两匹马。
天寒地冻,马肉可自然储存,死去的人也一样。
阳曲县的官员知道奉旨巡边东厂大太监和兵部尚书一行到了,自是热情的招待,奈何却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大太监避而不见,兵部尚书拒绝赴宴,一行近千人从上到下都黑着脸,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加之听闻他们在城里头定了几十个棺材,这让城内官员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完犊子了,这是想要在阳曲县大开杀戒了
宣府大地震朝野皆知,从总兵官以下抓的抓杀的杀,多达数十人。
难不成他们又要在阳曲县掀起腥风血雨,这阳曲县虽然不是什么边镇要辖却是山西都指挥司,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治所之在。都指挥司是在地方上设置的军事机构,相当于后世某某军区一样,隶属兵部亦在常宇巡查范围内。
一时间人人自危
没有接风宴,也没啥洗尘宴,众官员安顿好草草吃了晚饭后便去歇息了,昨儿一夜惊魂,身体和精神上又累又疲实在坚持不住了,很多人倒头就睡着了。
“去大同时杨振威前迎数百里,便是那代王世子也出迎百里地,怎么到了阳曲县却不见一人来迎接,此地距离太原不过数十里,同你并肩作战的周遇吉不见人,情同手足的晋王也没个身影,还有被你一直挂着嘴上到处说好的蔡懋德呢,是因为避嫌么”朱慈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问常宇。
“因为他们是真朋友,而且都是务实之人”
朱慈烺似懂非懂。
次日一早常宇留下十余官宦及番子在阳曲巡查,然后拉着四十余棺材出城去往太原,令阳曲城内一众官员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棺材是给太原那帮人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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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冷寒风刺骨,常宇策马狂奔,数亲卫紧随一口气奔了十余里方才止住,此时已至队伍最前头,勒马路边看着远处黑山白水,零散村落袅袅青烟,忍不住长叹一声,看向况韧道“是否近乡情怯”
况韧挠挠头“卑职并非太原人,不过曾追随周总兵在此驻防四五年,确实是除了故乡之外呆了最久的地方,多多少少总会有那么些感慨的”。
“本督记得你是太原附近的吧”常宇问道。
“回大人,卑职是吕梁人”况韧赶紧道。
常宇哦了一声“那也不是太远,家里人可都还在”
况韧脸色凝重起来“年前父母尚在偶有书信往来,如今不知”
常宇忍不住叹口气,生在这乱世一个转身可能就是生死别离,年初闯贼东征吕梁曾为贼军所占,以其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的手段,要么逃了,要么被裹挟走了,甚至有可能被裹挟到太原当炮灰,甚至当时被官兵所杀,况韧的家人是生是死谁也说不清楚。
“到太原后,给你几天假回家看看去”
“卑职谢过大人”况韧神情激动起来,常宇叹口气“自古人言忠孝不能两全,取大义舍小家,多少将士舍家卫国奔赴战场最终马革裹尸,死了的不能尽孝,活着的但凡还有一丝机会一丝希望本督都会成全你们的”说着环顾周边亲卫“到太原后汝等但凡本地籍的,皆可请假回乡省亲”。
当初在太原和况韧一起被挑出来的神射手,有不少是山西人且如今大部分还在充任常宇的亲卫,闻言立刻欢呼起来,有的甚至热泪盈眶。
又行数里天近晌午时,前方来报数里外晋王府的人前来迎接,此时距太原府城不过三十里地。
常宇今时不同往日,所到之处权贵皆躬身相迎,便是藩王也要以礼相待,在大同时代王甚至遣世子前迎百里,到了太原府却变得冷清多了,周遇吉和蔡懋德都没来,
晋王也还没结婚生子更无世子来迎,仅遣王府管事前来迎接。
但常宇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当之处,同那管事的说了会话,才知道晋王朱审烜此时不在太原,而是去了西山杜儿坪煤矿,说是那儿出了事故死了不少人,要他亲自去处理。
对此常宇无奈摇头,煤矿事故即便在后世都是一个难以杜绝的难题,何况这时候,只能说,这年头干啥都是拎着脑袋赚钱。
周遇吉也不在太原,他原本是三关总兵,如今升任山西总兵官更有伯爵加身,然则其回太原之后却没躺在作威享福,而是长期在辖内巡视整顿军务,此时应该在偏头关,雁门关之西是宁武关,偏头关在宁武关的西北,距离太原数百里地。
那蔡懋德总该在太原了吧。
蔡懋德原本是太原巡抚,年初闯贼大军压境时其同常宇周遇吉并肩作战死守太原,大捷后常宇为其请功劳,蔡懋德升任宣大总督,原总督王继谟被贬为民回家养老了。
宣大总督的任所在阳和卫今阳高县但蔡懋德还身兼太原巡抚之职,加上太原地区刚经过一场兵灾,赤地百里十室九空遍地白骨,这个时候蔡懋德自然要坐镇太原率领百官重建家园。
只是他这会也不在太原,平日间如同周遇吉一样在辖内下乡调研巡视,此时当在文水县境内,也就是当年常宇潜入贼军大营刺杀李来亨的那地方。
“你现在该知道什么叫务实的人了吧”常宇对朱慈烺说道“真正做事的人不是每天坐在衙门里听手下人打报告的”朱慈烺点点头,又突然道“怎么听起来你是在暗讽我父亲”
常宇差点一头栽倒“你别给我乱扣帽子啊”。
朱慈烺笑了笑,望着远处巍峨太原城正色道“宁愿往后所到之处没人来迎接,也好过那些前呼后拥虚头巴脑的排场。”
“你总算进步些了”常宇点点头,抬手一指太原城“带你见见当初我战斗过的地方”
“我又不是没去过你战斗过的地方,宁远,保定府,我可都去过”。朱慈烺轻笑道。
常宇摇头“那些地方和这儿都不一样,太原是我的首战,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刚出道的小太监,那时候无权无势没兵没经验,全靠一腔热血一腔孤勇”
“现在呢,血不热了吗”朱慈烺好奇道。
“现在靠这个”常宇指了指脑袋。